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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建嶸:解開后農業稅時代鄉鎮懸念


http://whmsebhyy.com 2005年09月28日 13:55 21世紀經濟報道

  本報記者 陳善哲 廣州報道

  當余愛民得知“三農研究創新獎”的征文比賽時,這位湖北監利縣稅改辦主任,極力建議他所熟識的鄉鎮干部參與其中。但是他們一看標題——“后農業稅時代……”——就立刻打了退堂鼓,他們說:“這樣的話題一看就知道屬于專家學者的。”

  在9月23日召開的首屆“南方農村報·中國農村發展論壇”上,余愛民講述的這個故事引起與會人員一陣會心的笑聲。這個善于用鄉村俚語匯編而成的順口溜表達觀點的基層干部,把此次在廣州鳳凰城召開的論壇戲稱為“在富人區里探討窮人問題”。

  然而事實證明,來自鄉村的聲音在論壇上得到了充分的重視,征文比賽的五個一等獎無一例外都由鄉鎮干部包攬。

  這場以“后農業稅時代如何建設新鄉村”為題的論壇,它所關注的一系列問題具有某種前瞻性:取消農業稅后,究竟會給國家、社會和農村帶來哪些影響?將會衍生什么問題,又該如何解決?

  許多和余愛民一樣的鄉鎮干部與國內從事“三農”問題研究的權威專家陸學藝、張曉山、秦暉、徐勇、李昌平等人同臺而坐,并為各自觀點針鋒相對。正因為如此,論壇的話題和結論才引起政府和學術界的重視。為此,本報記者專訪了此次論壇的策劃者——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社會問題研究中心主任于建嶸教授。

  基層干部寫論文勝過學者?

  《21世紀》:后農業稅時代如何定義?

  于建嶸:我們有必要厘清一個概念,把取消農業稅后稱為無稅時代并不準確。農業稅是一個特別的稅種,它的意義是規范國家和農民的關系。它是一種針對農業生產的特殊稅種,世界上只有極少數國家還在征收。

  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農村問題研究中心主任徐勇教授認為,稅費改革是一個標志性事件,它意味著中國由農業稅支持的農業社會的終結,進入由工商稅費為基礎的工商社會,這是建構現代國家的需要。但是現在有種論調,認為取消農業稅后會降低農民對國家的認同感,這是不對的,只要農民有市場買賣行為,他就已經在納稅。

  《21世紀》:這次論壇是不是截至目前國內較大規模的一次關于“后農業稅時代”的探討?

  于建嶸:到目前為止,這還是第一個討論這個話題的大規模論壇。它的意義相當重要,我們希望它能實現農村后稅費時代基層和學術界的思想碰撞。事實上,我原先設想的標題更加切中時弊——“取消農業稅費之后的農村問題和對策”——希望論壇能反映出重要的情況和得出一些結論,我們原本計劃借此給中央寫一個報告。

  我們事先搞的征文比賽,共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社會調查及學術論文500多篇。為了能根據現實情況來評判論文,我在兩個月之內走訪了全國11個省市。

  我們當初之所以選擇征文的形式,是基于兩個想法:一是開辟普遍反映問題的渠道,聽聽基層的聲音;二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矯正我們的某些不正確的猜想。盡管專家學者的觀點很重要,但我歷來比較主張讓基層說話。希望能借此機會放大基層的聲音,出現更多的李昌平。

  從會議來看,基層了解的情況確實比一般的學者更加準確,他們的發言積極踴躍,能說到點子上。因此,盡管很多學者的論文寫得比農民的規范,但我們評獎時仍選擇了農民,因為他們反映的問題更加翔實。對基層情況最了解的就是這些村委會主任和鄉鎮長們。

  “后農業稅時代”的三個問題

  《21世紀》:論壇反映出來的“后農業稅時代”有哪些問題?

  于建嶸:主要有三類問題,第一個是農村社會利益關系面臨調整的問題,其中主要是土地問題。大家都說,為什么農業稅取消之后,土地問題會顯性化?

  李昌平原來說過,農民們都不種地了,都出走了,拋荒很嚴重,為什么?因為種地會虧錢。現在種地也許也虧錢,但有很大的不同,就是我不種就沒有負擔。以前不同,你不種也要交稅,是一筆很大的負擔。

  而現在土地問題的尖銳,一個重要原因是,土地真正變成了一個沒有負擔、可以帶來增量財富的資源。我們曾作過調查,通過這兩年的農業稅減免之后,一般農民種地,加國家實補,就算一畝地都不種,都可以拿到200元。所以大家都把土地當成財富了,農民與農民之間就發生了土地的爭議。

  我去年發表了一個報告,當時認為土地問題主要是基層政府和農民之間的沖突問題,而現在農民與農民之間也發生了沖突。而鄉鎮政府在農業稅費取消之后,只好更多地打起了農民土地的主意,以前農民們說“要錢、要糧、要命”,現在就變成要土地了。

  而利益關系調整的第二個問題是,因為鄉鎮政府不能直接從農民那里獲得財政來源了,那么鄉鎮政府利益何在?所以,自然就發生了農民、鄉鎮政府、國家利益的重新調整問題。這個相當明顯,會上很多鄉鎮干部都提出這個問題:“農業稅沒了,我們該怎么辦?”沒有稅,就找其他途徑。所以才有一篇一等獎論文提到,現在農村計劃生育的社會撫養費成了一大財源。

  因此,會議得出一個很重要的結論,就是取消農業稅后,農村出現了新的利益關系,利益博弈也趨于復雜化。

  《21世紀》:還有,很多人都提到了農民的權利實現問題。

  于建嶸:是的,這就是后稅費時代的第二個問題,即農民的權利問題。

  在取消農業稅后,鄉鎮政權和村級政權都出現了一個問題,就是國家制度安排的權利關系、政府與農民之間的關系發生了變化。所以很多鄉鎮干部在抱怨,說他們沒辦法了,沒有錢,也做不了事情,鄉鎮政府怎么辦,那些人員怎么辦?說國家要給他們想辦法。

  于是就延伸出兩個思路。一個是實行自治,一個是加強農民的權利,但是兩方面的爭議都相當大。

  如果國家不控制農民了,馬上就產生了一個農民怎么組織的問題。北京大學的潘維教授說政府要出來組織農民,另外一些人則表示必須由農民自己組織起來,搞鄉村建設,提供農村社會的公共物品。因此,這里有一個明晰的線索,就是國家權力逐漸退出鄉村后,鄉村社會怎么組織,鄉村的公共服務由誰提供。

  因此,在征文中,有一篇論文闡述了村級組織目前面臨的巨大困境。本質上都體現了后稅費時代政權的控制體制如何重建的過程。

  《21世紀》:第三個問題是什么?

  于建嶸:第三個問題是農民到底未來怎么辦的問題。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原所長陸學藝老師說,“三農”問題我們一直有誤區,以為是農業問題,以為是糧食歉收、棉花歉收的問題,但實際上是農民問題,因此應該減少農民人口,給予農民自由,把他們變成城里人。但是怎么變成城里人又有不同觀點,潘維教授說應該給農民建造新城,而另外一些人則說,應該給農民開放一條進城的通道,給他們國民待遇。

  重調農民與國家關系

  《21世紀》:你覺得關于這三個問題的解決對策是什么?

  于建嶸:解決對策是我個人的看法。首先,我們應該確定農民的土地產權,就是要實實在在地從法律和法律執行方面保障農民的土地權利。清華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教授秦暉在會上說,不管是國家所有權、集體所有權,還是私人所有權,都沒有被充分尊重,都可能被侵害。我認為主要原因是因為產權是不確定的。

  為什么中西部地區的村民自治、村委會選舉比沿海發達地區做得好。一個很主要的原因,就是發達地區的土地值錢,落后地區的土地不值錢。因此才會在發達地區,出現上百萬買村官的情況,為了選舉甚至動用種種非法手段,就是因為當了村委會主任,他可以掌握大量的資源,其中包括土地,賣土地、賣給誰、錢怎么用。

  正是因為選舉糾結了太多的利益,所以才會出現種種亂象。而村委會主任之所以能夠掌握大量的資源,就是因為土地是集體所有的。因此,解決中國農村的土地問題,我認為是解決中國三農問題的核心。

  第二點,必須把農民的權利歸還農民。讓他們有自己管理自己的權利,不要去干預他們,讓他們自愿組織起來,而不是強迫他們組織起來。

  《21世紀》:這是否可以理解為必須重新調整農民與國家之間的關系?

  于建嶸:對。之所以建立現在的鄉鎮控制體系,主要是為了獲取農村的資源。但現在取消農業稅之后,我們已經不需要再依賴于汲取農村資源來發展工業了,所以現存的權力關系應該發生改變。

  不要為了搞城市化把他們強迫驅趕到城市,也不能讓他們在城市打工,卻始終不能變為城里人。應該讓農民自由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進城還是繼續留在農村。陸學藝認為,取消農業稅之后,最重要的是要進行綜合配套改革,打破城鄉二元體制。

  當然,進城并非無條件,但我們應該設計出這樣的制度,只要你在城市里居住、生活若干年,并繳納若干年的稅收,你就可以取得市民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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