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育
近日,稀土問題再次受到關注。
近日,稀土問題再次受到關注。中國商務部部長陳德銘對此表示,中國進行限制是出于既要促進經濟發展,又要保護環境以及國家安全等綜合因素考慮。在現有條件下,大量提取稀土將對生態造成大的損害和破壞。陳德銘稱,中國不僅是對稀土出口進行限制,而是對開采、生產、貿易的整個鏈條進行限制,這樣的做法是符合世貿規則的。
從南到北,有關稀土的舉措接二連三:在北方,包頭鋼鐵(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專營全自治區稀土戰略資源;在南方,15市產地共同簽署《南方五省區15市稀土開發監管區域聯合行動方案》;在中央,商務部委托五礦商會于13日召集各主要稀土企業召開座談會,共同商討明年的稀土出口工作安排……
學者分析認為,應把稀土作為我們爭取國際市場定價權的突破口之一。
是的,我們早該在稀土領域更有作為了。在這個產業,我們是儲量第一、產量第一、出口第一,2009年我國稀土產量12.48萬噸,占全世界95%以上,其它主要生產國俄羅斯、美國、印度產量分別只有2470噸、1700噸和50噸,即使不考慮稀土的戰略價值,以如此優勢而未能掌握定價權,這是不可容忍的。而且,中國以全球31%的儲量供應95%以上的需求,我們的資源能夠支持多久?畢竟全世界已探明稀土儲量只有8800萬噸。為此,提高產業集中度、減少出口配額等等措施都是必要的,我們還要準確定位自己的目標,然后需要采取進一步的措施。
首先,我們需要明白,中國目前在稀土方面的困局同樣不僅僅是問題,也是成就的副產品。分離稀土是一項高難度技術,稀土元素化學性質極為相似,尤其是15種鑭系元素化學性質猶如15個孿生兄弟,一一分離十分困難,分離鐠、釹更是難中之難。因此,國外少數公司長期壟斷稀土生產技術,我國只能出口原礦或含有稀土元素的礦渣,稀土價格則極為高昂。1972年起,我國從分離鐠、釹著手稀土分離提純技術攻關,以徐光憲領軍的中國科學家在不太長的時間里開發出最先進的稀土回流串級萃取體系,徹底淘汰了西方壟斷者那種耗時長、產量低、分離系數低、無法連續生產的生產工藝。依靠這項技術,中國徹底擺脫了出口稀土原礦的處境,低成本生產的單一高純度稀土橫掃世界市場,國際單一稀土價格下降30%至40%,美國鉬公司、日本稀土分離企業、法國羅地亞公司等長期壟斷世界稀土市場的西方企業在這場“中國沖擊”下紛紛減產、停產、破產,或尋求同中國技術合作,中國終于實現了稀土資源大國向稀土生產大國、稀土出口大國的飛躍,徐光憲因此被稱為“稀土界袁隆平”。1970年代之前,中國沒有稀土出口,世界稀土市場被美國和歐、日壟斷;1970年代末,中國開始打入稀土市場,1980年代中期后中國稀土份額急劇上升。今天,即使美國這樣的唯一超級大國,目前要想重新開采本土稀土礦山,由于沒有稀土提純生產技術,也只能把開采出的礦石送往中國提純。當前中國稀土業的問題是這項偉大成就的副產品,是由于出口集中度太低而導致肥水外流;我們只能在此成就基礎上追求提高稀土收益,不僅提高我們現在生產的單一稀土收益,而且進一步掌握下游深加工環節,但我們不能指望回到1970年代前的狀況。
在準確定位我們目標的基礎上,我們還需要采取進一步的措施。我們必須維護和加強自己在稀土分離提純環節的控制力,并力圖增強對稀土資源的控制。沒有這兩點,我們本意旨在抬高價格、提高稀土產業收益的舉措在很大程度上將是為人作嫁衣,幫助別國稀土上游產業重獲生機。君不見中國限制稀土出口之后中國境外已有200個稀土項目計劃開采?特別是美國本土最大稀土礦芒廷帕斯礦正在籌備恢復開采,預計年產量可達一萬噸,相當于今年中國出口配額的1/3。除了在國內要加強稀土礦山和生產企業的整合之外,我們還需要把資本觸角伸向海外稀土資源;對于不愿接受中國資本參與稀土資源開發的東道國,我們一定要牢牢掌握稀土分離提純環節控制權,而且這一環節不宜采取合資,應當保證我國企業獨資,以便有效保護我國在這個環節的核心技術。
牽一發而動全身。稀土正在從“工業味精”向“工業糧食”方向發展,中國限制稀土出口,力圖增強稀土市場控制力,意味著利益分配格局的改變,必然、而且已經招來了從歐美到日本一系列發達國家的反對。對此,我們需要維護自己實施出口管制的權力,能否頂住外界壓力,是決定我國爭取稀土產業定價權斗爭成敗的關鍵。這不僅僅是經濟問題,也涉及國家安全。中國資源稟賦并不豐饒,又是世界頭號出口大國,不能為了滿足別國而過快耗盡本國珍貴的戰略資源儲量。須知,新中國自成立之日起就遭受嚴密的貿易封鎖,封鎖者正是今天向世貿組織起訴指責我們限制資源出口的美歐國家。有此慘痛經歷,眼見得美歐海軍扼制了中國資源進口的幾乎全部海上要道,中國怎能把自己浴血奮戰百年方才贏得的命運自主權拱手讓人?除非這些國家能采取實際行動,讓中國確信即使本國相關資源耗盡也能便利地進口,他們對中國的要求和說教才有足夠說服力。(作者系商務部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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