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曹昌/湖北、湖南等地報道

　　2008年1月10日至2月上旬，一場歷史上罕見的雨雪冰凍天氣肆虐著大半個中國，似是有意考驗兩個多月前(2007年11月1日)開始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突發事件應對法》(下稱“突發事件應對法”)。

　　根據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最新發布的消息，截至2月12日，災情波及21個省(區、市、兵團)，因災死亡107人，失蹤8人，緊急轉移安置151.2萬人，累計救助鐵路公路滯留人員192.7萬人；農作物受災面積1.77億畝，絕收2530萬畝；森林受損面積近2.6億畝；倒塌房屋35.4萬間；因災直接經濟損失1111億元。其中，湖南、貴州、江西、安徽、湖北、廣西、四川等省(區)受災較為嚴重。

　　災難是一面鏡子。

　　沿著南方冰雪中的高速公路走下去，《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在記錄一幕幕充滿民生關懷畫面的同時，也在不停地與專家、經營者、政府官員對話：災害給公路、電力、鐵路、航空、氣象等部門或行業帶來哪些思考？在復雜、無常的自然災害面前，我們怎樣才能考慮得更協調、更前瞻、更成熟？

　　多條高速公路癱瘓、半癱瘓

　　“交通管制”，雨雪冰凍天氣時期，這個詞幾成全國司乘人員使用頻率最高的詞匯。

　　受極端天氣影響，1月10日以來，全國二十多個省(市)的大部分高速公路相繼被交通管制，一些省(市)的高速公路一度全線關閉。

　　在整個社會對此次惡劣天氣還沒有足夠估計的初期，據記者采訪了解，交警部門對高速公路實施交通管制，主要系于“安全考慮”。事故頻繁出現，人民生命財產得不到保障，“上面問責起來，誰擔擔子？”“沒有安全，談何暢通？”但交通部門卻反駁到，“應該是在暢通的基礎上保安全，而不是通過關閉來達到安全的目的。”

　　老天不開恩，交通恢復難。繼續大范圍的降雪和冰凍，南方主要高速公路處于癱瘓或半癱瘓狀態。同時，春節一天天逼近，像朝圣一樣回家過年的人群，更是加重了運輸的壓力。

　　南方高速公路告急！京珠大動脈告急！

　　在南方白雪皚皚的高速公路上，記者看到，汽車排起了長龍，大量司乘人員長時間滯留。以京珠高速湖南段為例，高峰時期，滯留車輛2.7萬臺，滯留旅客和司乘人員達8萬人，京珠高速在湖南境內全長為532公里，而堵塞距離就長達190公里。

　　高速公路全封閉的特征，造成車輛繞道難、疏導難，而部分公眾交通意識的缺失，又加劇了道路的堵塞，食品運不進，醫療救護上不去，蔬菜、牲畜、燃油等生活、生產用品均被堵在路上。服務站加不到油，滯留車輛越來越多；鮮、活農產品運不進城市，物價大幅波動。

　　“車、人滯留越多，道路壓力越大，時間越長，局部問題就被層層放大，解決不了，擔子最終落在了政府肩上。”1月17日，湖南省高速公路管理局黨委成員賀定光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認為，“(高速公路)交通管制要慎重。”

　　交通管制不能“一關了之”

　　根據《道路交通安全法》第四十條的規定，“遇有自然災害、惡劣氣象條件或重大交通事故等嚴重影響交通安全的情形，采取其它措施難以保證交通安全時，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可以實行交通管制。”

　　據記者調查，國內省(市)公安機關交警部門對高速公路實行交通管制的條件大致一樣。以山東為例，“山東省高速公路交通管制實施細則”規定，以下6種情形時可以實施交通管制：1、惡劣氣象條件和路面結冰；2、發生交通事故；3、高速公路專項維修或大修施工；4、執行警衛任務；5、遭遇自然災害；6、其它突發事件。

　　國內交警部門實行交通管制的程序也基本相同：由所處路段的交警大隊或中隊，根據實際情況上報當地交警總隊所屬的高支隊，再由高支隊值班領導簽字生效。根據現行實施方案，大部分省(市)的交警部門對某路段進行管制，交通廳特別是高速公路管理局是不知情的。

　　在采訪過程中，有相當多的專家和政府官員認為，交警部門實施管制的程序主觀性較強，“憑肉眼判斷，”實施管制的條件無量化指標，“不夠科學，不夠規范。”同時，事故多少、死亡率等是考核交警部門的主要指標，所以，一部分路段的交警部門“寧愿選擇‘一關了之’。”

　　此情形下，南來北往的司乘人員頗有微辭。

　　“從遵義到長沙，平常不要2天時間，這次我花了9天！”1月25日，在京珠高速湖南段，車牌號為陜E20420的張師傅向記者抱怨，“高速、國道都跑了，國道上(發生)的交通事故，不會比高速公路上的少。”他認為，高速公路相比于普通公路，具有全封閉、汽車專用、通行能力大等優點，將車輛導入相對條件更差的普通公路，“不合理”，“交警部門可以通過強有力的限速、限距、公示、牽引等手段或制度來加強安全性。”

　　車牌號為黑F68888的一輛大掛車裝了600多只羊，由黑龍江發往廣東，10多天來，已有20多頭凍、餓死。在京珠高速湖北段上，有二十多年駕齡的車主陶師傅說，南方駕駛員，一般沒有冰雪道路上的培訓和實踐經驗，遇上這種天氣，刮擦等事故要多一點。“在北方，這種天氣下開車——低速勻速不超車——小兒科！”

　　“要創造條件保暢通”

　　安全與暢通，孰輕孰重？從交通到公安、從民間到官方，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人有左腳和右腳，走路的時候，哪個在前、哪個在后？交通同樣道理。”1月16日，在京珠高速湖南段交通疏導現場，湖南省交警總隊政委劉國球說，安全與暢通工作同等重要，“在這樣的特殊時期，暢通工作要擺在首位。”

　　非常時期，非常任務！在一條條被“凍僵”的高速公路面前，凝結著民生之重，民生之艱，引起了各級政府的高度重視。

　　1月22日，湖南省委書記張春賢要求，“交通運輸部門要著重研究如何使道路暢通。”1月25日，張春賢再次強調，“要確保交通運輸，盡可能少封路、少停班車。”

　　“第一位的就是要保障運輸安全暢通。”1月29日，安徽省委書記王金山在考察災情時指出，“要切實搞好交通調度，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積極創造條件讓更多的道路特別是高速公路、國省道恢復通車！”

　　高速公路疏通難，交通管制時間較長，有實際車流量大大超過設計流量的原因，如京珠高速就超過1倍左右；有沿線供電、供水、通信設施受損嚴重，無法對事故、障礙車輛及時疏導的原因；也有極端天氣下道路地形復雜的原因。

　　以京珠高速湖南段為例，2月3日，前交通部公路司司長、現任長沙市市長張劍飛站在中國交通地圖面前說，京珠高速公路粵北段坪石至云巖區間，最大縱坡達4%(上坡14公里，下坡12公里)，為高速公路設計的極限值，加之地處海拔800米的高寒山區，由5座大橋連接；京珠高速公路耒宜段(耒陽-宜章)沿線彎道多，最大縱坡也達4%，“一些長坡、橋涵不斷除冰，又不斷結冰。”抗災任務艱苦卓絕。

　　眾志成城抗暴雪，萬眾一心化堅冰。一批又一批的志愿者、基層干部、政府官員、軍隊，踏上了高速公路破雪、除冰、保暢通的征程！

　　江蘇“四級交通管制”模式

　　沒有觀念上的多次撞擊，亦無需付出沉重代價，較為科學的、具有前瞻性的安全暢通工作在我國的某些地方早已實踐，并為其他地區提供了思路。

　　1月中旬，沿著京滬高速公路前行，在同樣遭遇冰雪災害襲擊的江蘇境內，《中國經濟周刊》記者看到，滿臉笑容的收費站人員不斷將“惡劣天氣警示卡”遞給司機；一路上，“前方結冰，實行一級交通管制”等提示牌不斷出現；身著黑白相間反光背心的交警不斷打著交通手勢；路政人員不斷地用高音喇叭提醒過往司機“減速慢行”。

　　據江蘇省交警總隊辦公室負責人介紹，江蘇早在2003年底就率先在全國開始嘗試“四級交通管制”模式，即：一是能見度不足30米，不能保障車輛完全通行時，實行特級管制，除特別緊急公務、緊急搶險救護等車輛在警車帶道下通行外，禁止其他車輛駛入，并限速20公里／小時；二是能見度在30米以上50米以下、路(橋)面部分路段結冰，不能保障車輛安全通行時，實行一級管制，管制路段限速40公里／小時；三是能見度在50米以上100米以下，坡道、彎道等路(橋)面有積雪尚未凍結時，實行二級管制，管制路段限速60公里／小時；四是能見度在100米以上200米以下時，實行三級管制，管制路段限速80公里／小時。

　　同時，在確定管制程序及確定等級標準上，首先是由路面執勤的交警、路政及公司三方的一線人員根據現場情況，逐級向上級主管部門匯報，最終匯總至江蘇省交通廳和江蘇省公安廳后，經過審核作出相關級別的管制決定。

　　“方案設計的初衷，盡可能做到科學、高效與實用，盡可能充滿人性化，在惡劣天氣下盡可能地不封路，保持高速公路的暢通。”該負責人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