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河卒子”小崔

　　本報記者 馬維輝 北京報道

　　黑色毛衣，衣領和袖口露著黃色花紋襯衫，面前桌子上擺著約10厘米厚的材料，左腿邊上還放著一個裝滿材料的手提紙袋。材料的關鍵詞是“轉基因”。

　　3月4日的政協無黨派組小組會議上，全國政協委員崔永元再一次“炮轟”轉基因商業化，并大聲疾呼，中國已成為濫種轉基因作物最嚴重的國家，濫種品種包括水稻、小麥、玉米等。他說，類似的材料他家里還有很多，摞在一起能有二三米高。為此，他在陳述間隙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激動”。

　　曾經的著名主持人，他一手打造的《實話實說》欄目甚至被稱為新聞界的“良心”；如今他是反對轉基因商業化的斗士，他想用自己的實地調查來還原另一個真相。

　　此前一天，當《華夏時報》記者就轉基因問題采訪農業部副部長牛盾時，牛盾還表示，目前批準種植的只有轉基因抗蟲棉和轉基因抗病毒番木瓜，主糧中還沒有進行商業化生產。這無疑與小崔的調查結果相差很大。

　　“偶有幾莖白發，心情微近中年。做了過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本報記者就微博上引用的這首詩采訪小崔時，他坦言：“到這個年齡了，別那么有所顧忌了。都過河卒子了，你不往前怎么辦？不往前就等著被別人吃掉。”

　　“小崔說事”

　　3月4日下午，北京昆泰酒店3層，第8、9號會議廳，政協無黨派14組和15組的委員正在進行小組會議。

　　手拿一張抬頭寫著紅色的“國家安全政策委員會”字樣的信紙，崔永元給委員們念著紙上寫的內容：2006年，中國對歐盟出口的大米由于被查出含有轉基因成分遭遇退貨，這些退回來的大米總計多少噸？去向如何？是燒了還是在國內市場消化了？所有信息都不得而知。

　　按照農業部的說法，只有轉基因抗蟲棉和轉基因抗病毒番木瓜是批準種植的，但根據崔永元的調查，至少在湖南、湖北、廣西、吉林4個省區存在濫種轉基因作物的現象，他希望農業部公布轉基因作物的濫種情況。

　　此外，國家批準了220億元作為轉基因專項研究資金，再加上地方配套資金和發改委每年給予的5億元資金，總額或達上千億元。小崔追問：這些資金都去哪了？研究出了什么成果？有哪些具有自主知識產權？其中有沒有腐敗？他建議，國家審計署應該對此進行審計。

　　崔永元越說聲調越高，直到把這頁念完，他才稍稍停頓了一會，并自言自語地說：“不能激動，冷靜。”

　　3月1日，崔永元剛剛把去年年底赴美拍攝的轉基因紀錄片上傳到網上。這是他自費100萬元，走訪了洛杉磯、圣地亞哥、芝加哥、斯普林菲爾德、西雅圖、戴維斯六個地區，進行了近30場訪問，最終形成的68分鐘的紀錄片。截至1日當晚，該片的播放次數已超過100萬次。

　　轉基因話題持續發酵，一直延續到今年的全國兩會上。有記者注意到，“挺轉”的袁隆平與“反轉”的小崔同屬無黨派小組，于是坐等一場好戲。當聽聞袁隆平請假沒來，不禁暗自失望。

　　而在政協農業組這邊，幾乎每一位農業專家受訪時也必會被問到轉基因問題。3月3日，本報記者采訪牛盾有關轉基因的問題時，這位說話略帶西北口音的副部長回答說，轉基因技術商業化分為實驗室、環境釋放和商品化生產三個階段，中國目前主糧都沒有進行商品化生產。

　　牛盾認為，轉基因是高新技術，屬于生物工程技術之一，中國政府對此的戰略是：高度重視，并要在這些前沿領域占領制高點。

　　崔永元則告訴本報記者，關于轉基因問題，現在惟一能夠確定的就是科學家們還存在爭議。在這種情況下，把轉基因食品拿給大家吃肯定不妥。更不對的是還不告訴公眾這一技術存在爭議，“偷偷摸摸地種。”

　　實話實說

　　小崔在較真，這并不讓人感到奇怪。奇怪的是，類似的聲音在官方、科學界并不多，且越來越少。站在小崔身后更多的還是喜歡看《實話實說》的“普通觀眾”。

　　小崔并不“小”了。他生于天津，長于北京，大學時代就讀于北京廣播學院，畢業后，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當過記者，后來又進入中央電視臺客串策劃《東方時空》；1996年，他主持中國內地第一檔電視談話節目《實話實說》，并廣受好評；6年之后的2002年，卻患上重度抑郁癥；再往后，干脆離開了自己一手打拼的舞臺。

　　除此之外，崔永元還演過小品，出過書，拍過紀錄片，也重新出山主持過《謝天謝地，你來啦》、《小崔說立波秀》等節目；如今，他最新的身份是中國傳媒大學教師，講授口述歷史概論課程；同時，他還是崔永元公益基金的發起人，該基金以“鄉村教師培訓”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為長期目標。

　　現在，他把矛頭對準了轉基因。

　　崔永元告訴本報記者，他的性格就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連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站在哪。不過，雖然自己做的許多事情看似都不搭界，但他的專長是“干一行愛一行”。他自認為是一個比較執著的人，一段時間如果迷上一件事情，就會坐實它，然后再進行下面的事情。

　　而執著顯然不是他反對轉基因商業化的惟一理由，甚至都算不上是主要原因。崔永元心里有另一桿秤：“如果轉基因技術真的存在問題，那將來我女兒吃了轉基因食品后就可能會得病，別人家的子女也可能因此遇到問題，所以必須要把轉基因問題搞清楚。”

　　本報記者問崔永元：假如有一天，科學界得出結論認定轉基因技術是安全可食用的，會覺得之前的做法錯了嗎？崔永元坦承，這是肯定的，如果科學家得出這樣的結論，那肯定就錯了。但是，從目前的趨勢來看，他還是認為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崔永元說，他現在其實非常希望結束關于轉基因的爭論，開始下一件事情。未來他計劃拍一部電影。現在電影劇本已經到手了，下一步還要將劇本分鏡頭，需要花6個月的時間。關于內容，他拒絕透露，但表示，“題材挺有時效性的，大家都愿意看。”

　　崔永元說，他之所以進行轉基因方面的研究，為的是喚醒公眾。他本人既不是“反轉派”，也不是“挺轉派”，而是“無黨派”。做過記者的他崇尚真實，只要將自己看到的真實情況告訴公眾，記者的使命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