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梅地亞“窗口”記錄中國改革關鍵時刻

　　本報記者 陳鋒 北京報道

　　梅地亞新聞中心，傳播中共十八大正能量的“窗口”。

　　早在十八大開幕前一周，離人民大會堂7公里遠的梅地亞新聞中心即告啟用，而在大會召開的一周時間里，新聞中心迎來了數十位黨代表嘉賓，有高官，有企業家，也有基層代表，通過海內外2000多名記者，將十八大的聲音傳遍世界。

　　截至11月13日，新聞中心共進行了五場記者會、四次集體采訪以及數十場小型采訪活動，國家發改委主任張平、央行行長周小川、銀監會主席尚福林、證監會主席郭樹清、住建部部長姜偉新等部級高官，以及包括三一重工[微博]董事長梁穩根在內的民企老板和農民工巨曉林等代表先后集體接受海內外記者采訪。

　　其中，政治體制改革和中國經濟復蘇兩個話題最為引人關注。

　　張平在記者會上用手由低到高地畫出一道弧線后說，中國經濟走出了企穩向上的走勢。

　　梁穩根是惟一一位連續兩次走進十八大新聞中心的黨代表，他用濃重的湖南口音坦誠地說，過去10年，中國在不斷地推進政治體制改革，但跟人民的期望還有一定的差距，希望改革能更好更快。

　　談到官員財產公示等話題，廣東省委書記汪洋面對眾多記者表示，廣東在試點官員財產申報制度，并將會繼續探索。

　　經濟走出向上弧線

　　國家發改委主任張平是首位踏入新聞中心的部級經濟官員代表。11月10日下午，他帶著中國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最新數據來到現場，吸引了近200名記者的到來。

　　記者會初期即氣氛活躍。一位來自澳大利亞的美女記者用稍顯生疏的中文提問，并棄用記者會準備的翻譯，自己搶著用英語再問了一次，引發現場一陣笑聲。張平在回答問題之前打趣地說：“你的中文說得很好，我都完全聽明白了。”

　　據張平介紹，受國際經濟環境影響，中國經濟出現增速放緩的情況，今年第一季度的經濟增長為8.1%，第二季度是7.6%，第三季度是7.4%，前三個季度的平均增長是7.7%。

　　不過，從8月份以后，經濟增速下滑的趨勢已經得到了有效的遏制。如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增速，8月是8.6%，9月份為9.2%，10月份提高到9.6%；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在8月份是13.2%，到9月份是14.1%，到10月份達到14.5%。8月份進出口總額下降0.5%，9月份進出口增長6.3%，到10月份進出口增長7.3%。

　　為了更形象地說明這些數字的意義，張平在記者會上干脆由低到高地畫了一道企穩向上的弧線。這一幕被許多攝像機捕捉到了。

　　對于正在遭遇經濟危機的歐美國家來說，這一消息無疑頗具震撼，而類似這樣的重要消息還有很多，中國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低于全球1000家大銀行、中國“影子銀行”風險均在監管之下……十八大新聞中心，成為傳遞中國信號和增強世界信心的起點。

　　“中國完全有信心實現今年7.5%的經濟增長目標。”這一消息，則令國內媒體關注，因為看似平常的經濟增長速度背后飽含深意：從國家將GDP增速從保八調降為7.5%，一改過去偏重追求經濟增長幅度的取向，使得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成為可能。

　　而經濟學者由此得出，國家層面也不太會推出類似于此前四萬億的大規模投資措施。中央、地方寬容經濟低速增長，更多的精力將投向其他方面，這也使得生態文明建設成為繼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四大建設之后，被納入“五位一體”的小康社會目標新布局中。

　　環保部部長周生賢12日在新聞中心表示，十八大報告有很多亮點，其中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建設美麗中國，是其中一個。作為環境保護工作者，他對此感到非常振奮。它的核心是按照生態文明的要求，通過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來達到經濟繁榮、生態良好、人民幸福這一目標。

　　寧夏回族自治區林業研究所所長李健代表感慨地說：“在總書記64頁的報告里，超過3頁的篇幅在講生態文明。雖然預料到報告將在生態文明建設方面有大突破，但看到這份報告時我依然淚流滿面，沒想到報告會把生態建設提高到這樣高的位置。”

　　李健淚流滿面的背后是國家的轉身。當經濟發展的方式觸犯到自然和環境破壞時，我們應該怎么辦？這如同糾偏一列高速行駛的火車，需要極其巨大的勇氣。

　　冀望政治體制改革

　　十八大是在中國經濟高速增長，而政治體制改革亟待快速推進、社會問題明顯增多的歷史階段召開的一次重要會議。中國如何推進政治體制改革，受到格外關注。

　　在新聞中心，眾多的境外記者在關注中國經濟政策走向的同時，連續追問代表對政治體制改革的理解，其中，“兩委”委員選舉事項被問得最多。

　　在12日下午進行的黑龍江韓貴清代表的訪談中，記者們將眾多政治性議題拋給這位來自農業科技戰線的代表，“兩委”選舉差額人數分別是多少？“兩委”候選人總數分別是多少？差額比例多大？這些問題不斷被問及。

　　“我不是新聞發言人，不掌握總數和比例。”在漏嘴說出中央委員差額人數后，韓貴清很快回過神來，這些內容應該屬于保密范圍。

　　不過，對于《華夏時報》記者關于此次黨代會的進步感受、會將選票投給什么樣的人的問題，韓貴清代表激情再次迸發：我可以向大家透露，在投票之前，沒有任何的引導，完全靠代表自身的判斷力差(額)掉誰，這是黨內民主的最大進步；我感受到黨在不斷地改革、完善和進步，不斷地適應社會發展的要求；我會將選票投給影響力最大、老百姓擁護、佩服的人，不會投給不給老百姓辦事的人。

　　“作為代表，我一定會在投票中體現我的意志！我對新的黨中央有無限的期望，包括推進深化政治經濟體制改革，帶領中國奮發向上，給人民創造福祉。”韓貴清稱。

　　民營企業代表梁穩根能否成為中央委員備受外界關注。對此問題，梁穩根在第二次走進新聞中心時以“空穴來風”回應，并斥責傳播此內容的人是別有用心。不過他表示，與十年前沒有民企代表相比，現在民企代表越來越多，這是很大的進步。他希望未來有民營企業代表進入中央委員會，將他們的聲音帶到核心層去。

　　對于將選票投給誰的問題，梁穩根說，會選擇熱愛黨、堅定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堅持改革開放、堅持公平、不腐敗、有國際視野的領導，不具備條件的候選人他會將其差額掉。

　　社會對于中國政治體制改革的期待以及在關鍵環節上的突破，在十八大會場成為媒體關注的重點；而官員財產公示等敏感話題，則在本次黨代會上被問得最多。

　　在證監會主席郭樹清代表結束新聞中心的采訪已經離席時，有記者高喊：“您支持官員財產公示嗎？”郭答：“這是方向，我贊成。”記者又問：“您愿意公開嗎？”郭答：“沒有問題！”在通過走道離開會場的幾秒鐘時間里，他完成了這一話題的對答。

　　這一問題同樣在人民大會堂會場內出現。對此，上海市委書記俞正聲表示，財產公開制度是管好領導干部親屬和身邊工作人員最有效的途徑，應逐步實行，在制度安排上，應便于群眾監督。他還表示，只要中央決定，自己很愿意公開。

　　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原副主任章百家表示，黨代會最重要的任務是，為黨今后一段工作制定方針、路線、政策，指導全黨工作。

　　十八大報告已經將方向指明：在經濟上，將十六大提出的“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目標修改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則被放在更加突出的地位；而在政治體制改革上，則列出了包括支持和保證人民通過人民代表大會行使國家權力、推進依法治國、深化行政體制改革等七個方面的內容。另外，十八大報告首提實行黨代會代表提案制，黨內民主制度進步再下一城。

　　記者觀察

　　非常關注緣于非常重要

　　據十八大新聞中心有關負責人介紹，有2700多位中外記者參加大會報道，其中外國記者1700名，創歷屆黨代會之最。一位美國記者說，他對十八大的關注超過美國大選。

　　搶新聞大戰，令新聞中心忙碌而充滿活力。在記者們的追問下，國際板近期無出臺計劃，國債期貨年底前難出臺，明年保障房建設規劃為600萬套等新聞出爐。

　　一位此前舉手9次的女記者獲得了記者招待會主持人、國務院新聞辦副主任王國慶特別送出的提問機會，令很多記者羨慕不已。事實上，包括本報記者在內，很多媒體記者舉手次數遠超20次。為了滿足記者們的采訪請示，新聞中心在原計劃之外又增加了央行、證監會、商務部等部門的集體采訪活動，同時還特別安排了多場小范圍的采訪，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記者們的壓力。

　　媒體因地域、行業等不同而關注點不一。國外媒體關注中國與其所在國的經貿合作，境內媒體更傾向于民生問題，港澳臺媒體熱衷于中央和大陸政策對當地的影響。雖然很難達成一致，但大多數各有所獲。

　　來自芬蘭《環球時代》的記者尤安德說，最讓他關注的首先是中國新一代領導層人選，及未來中國將走向何方；其次是生態保護問題，他很想約一些相關領域的代表進行采訪，但由于媒體眾多，最后可能要等到會議閉幕后再做安排。

　　記者10日在新聞中心二樓偶遇工作人員向十八大新聞中心主任翟惠生匯報落實外國記者申請采訪黨代表事宜的情況。因被申請采訪的黨代表因故不能受訪，工作人員向翟惠生做了匯報，翟惠生反復叮囑工作人員一定要對申請記者做好解釋工作。

　　據新聞中心統計，他們共收到采訪十八大代表的有效申請1800件，絕大多數來自于外國媒體。而在記者會現場，提問的記者中，境外記者占了一半。一位來自紐約的電視記者告訴《華夏時報》記者，新聞中心很開放，他總體感覺滿意。

　　14日上午，十八大在選舉產生新一屆中央委員會和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通過有關決議后閉幕，新聞中心里的“十八大”新聞戰火也緩緩熄滅。

　　特寫

　　瞧，發布會的這些表情

　　毫無疑問，梅地亞新聞中心成為十八大新聞報道的主戰場，這里是人民大會堂活動的延伸。

　　在央行行長任上停留時間長達十年的周小川代表，練就了極高超的應對媒體的技巧，回答問題簡練，直接，從不引申。因對一些不便回答的問題素有應對之招，因此更贏得了“太極高手”之稱。不過，這種回答方式卻與媒體記者對貨幣政策、匯率等的高度關注形成較大的落差，簡短的內容也讓參會記者寫稿頭疼。

　　周小川另一個突出特點是結束記者會即快速離場。11日，在十八大新聞中心舉行的“中國銀行改革與科學發展”集體采訪活動甫一結束，坐在尚福林及工農中建四大行董事長中間的周小川即率先離席，越過所有嘉賓，第一個離開會場，紅地毯上他的快步與白發、笑臉相映成趣，頗具幽默感。

　　房地產調控政策走向歷來受到社會和媒體的廣泛關注，住建部部長的記者會會場爆滿，許多記者只能立于場邊。

　　在回答路透社記者關于房地產調控何時放松時，姜偉新只有一句話：房地產市場調控政策現在還沒想放松，回答完畢。可謂惜字如金。

　　姜偉新簡短甚至有些突兀的回答令現場氣氛一緊。不過，對于緩過神來的人來說，這種簡短、不容置疑的回答，也顯示了中央和住建部對這一貌似爭議很大的話題極其堅定的態度。

　　值得一提的是，記者會結束后，姜偉新回到VIP會議室準備離開，兩名小記者經過努力，爭取到了單獨采訪的機會。學生記者以他們的角度關注了高房價現象。姜偉新的回答是：社會在不斷向前發展，希望小朋友好好學習，房價的問題將來會得到解決。

　　郭樹清的上任，令證監會褪去尚福林色彩。外界將郭主政證監會一年時間的變化冠之以新政。雖然其本人并不認可此稱謂，但其上任后強化制度建設的作風，彰顯其改革沖動。

　　對于資本市場慘淡的走勢和股民發泄情緒的謾罵，郭樹清表示理解，并認為監管機構在市場建設工作上需要承擔起一定的責任。他將中國股市的上躥下跳的猴性歸因于機構投資者比例低，向歐美成熟市場學習是他確定的方向。

　　重視清譽的郭樹清在會上還主動提及了證監會官員腐敗的問題，承認確實存在某些網帖反映的問題，證監會對此進行了相應處理。但所謂“請分管審批的處長吃一頓飯要30萬元，局長50萬元”則是謠傳，他上任之初即特別對此進行了調查。

　　代表回答問題的不同風格，成為很多記者評論的另一落點。

　　大會新聞中心在12日安排了一場關于“黨組織建設與新形勢新任務”的集體采訪，4位來自基層的代表雖然遠不如官員代表受關注，但他們特有的氣質，令海內外媒體認識到十八大代表的廣泛性。

　　農民工代表巨曉林、從事醫護工作32年的楊瑞輝在回答問題時，將其作為一名普通黨員當上十八大代表而產生的自豪、榮耀和責任等情愫展現無余，雖然貌似念備稿的語言風格稍失靈活，但他們展現了來自基層的真實。

　　水皮雜談：郭樹清的責任在哪里？

　　中國證監會先后有過六任主席，有的主席有想法沒辦法，有的主席有辦法沒想法。有想法沒辦法的，光會講但做不成事，有辦法沒想法的，能做事但不知道做什么事，既有想法又有辦法的主席郭樹清算一個。

　　但是，郭樹清照樣挨罵。對于投資者來講，想法和辦法都不歸他們管，他們在乎的只是收益，能讓大家的財產性收入呈現正增長的就是有本事的主席，否則說破天去一樣是忽悠人的主席。郭主席上任一年多，說的多做的也多，不管是不是叫新政吧，反正里里外外折騰的也多，但是指數不捧場照跌400多點，想不挨罵是不可能的。

　　好在郭樹清還算個漢子，還有點擔當的意思。首先他承認股市這兩年大起大落是不正常的，在回答市場上“經濟很好為什么股市不好”的疑問時，郭樹清說因為我們的市場不成熟，除了結構不合理、資源配置效率低之外，股市波動也太強烈。其次，作為一個主席，郭樹清第一次表態，對于中國股市不正常的大起大落，監管機構需要承擔一定的責任。在回答媒體采訪時，他說，過去二十年，中國資本市場從無到有，發展很快，二十多年的時間里走過西方發達國家200多年的歷史，這是一個世界奇跡，A股市場有8000萬投資者，涉及2億人，資本市場成為熱點話題，看到股民對股市的期待，給我們很大壓力，雖然我們不負責股票價格上漲和下跌，但是和發達國家不同，我國處于新興加轉軌階段，市場建設任務很重，監管機構需要承擔起一定的責任，但不是全部的責任，也不是主要責任。

　　盡管號稱不能承擔全部的責任，也不是主要責任，畢竟承認對于指數的漲跌承擔一定的責任，這種表態至少態度上是大家可以接受的，和過去管理層的鴕鳥政策形成鮮明對比。證監會的責任在哪里呢？證監會的責任就在于既然管生就要管養，如果不想管養，那么也就不該管生。不能一方面牢牢把著發審權，一方面又要求投資者風險自擔，權利和責任相分離，不僅自欺欺人，而且自相矛盾，所謂市場化必然導致偽市場化，所謂新股改革依然是換湯不換藥，所謂資源優化配置果然淪為資源浪費，市場定位從為國有企業解貧脫困服務到為家族企業暴富變現，改來改去走不出圈錢的怪圈，做到融資和投資的平衡就是管理層的責任，這個責任如果管理層不承擔，那么就沒有人能夠承擔，因為總量控制只有證監會能把握。市場低迷到這樣的程度，IPO照樣發行不止，就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中國股市的不正常，不僅中國投資者心知肚明，即便是老外也有火眼金睛的，尼古拉斯·拉迪在最新的專著《中國經濟增長，靠什么》一書中分析中國久調不降的房價，列舉了五種原因，一是銀行存款的實際回報下降幅度非常大；二是個人抵押貸款的金融條款有利于房產投資的增長；三是沒有房產稅；四是經常賬戶交易中人民幣基本不可自由兌換，所以大多數家庭沒有合法機會將部分儲蓄兌換收益更高的用外幣結算的金融資產；五是中國不甚成熟的證券市場的典型特征是管理弱、價格波動大，這導致上海交易所的很多個人投資者缺失信心。如果要說責任的話，除了把握總量控制之外，郭樹清的責任就是讓個人投資者重拾信心。

　　郭樹清的好處在于敢想敢干，可惜在于時運不濟，如果假以時日，中國股市相信會有起色的，這需要時間，需要耐心，需要韌勁，問題在于這個主席能干多長？如果換人，這種直面人生的勇氣還能不能在新主席身上迸發？剛剛風起云涌的改革還能不能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