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強

　　屁股都還沒坐熱。

　　3月6日上午，深圳航空公司(下稱深航)發布聲明，總裁李昆因涉嫌經濟犯罪，正接受公安機關調查，其總裁職責已由從國航派駐而來的深圳航空公司副董事長、黨委書記樊澄代行。

　　迷霧漸散，關于這家中國第五大航空公司的歸屬和命運，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掌權，下臺時間推移至三個月前。2009年11月30日，深航對外披露，高級顧問(公司實際控制人)李澤源因涉嫌經濟犯罪，正在接受有關部門調查。當時，李昆取代李澤源，成為深航的掌舵者，沒想到這么快就被迫下臺。

　　在李澤源被帶走調查前，李昆一度在深航被長期“架空”，與各省市高層會晤均由李澤源出面。但李澤源出事后，李昆臨危受命，積極展開危機處理，并高調向外界宣布春運深航要賺2億元，而被外界認為是深航經營恢復正常的重要標志。

　　有深航員工表示，李昆是深航的靈魂人物，雖然公司經歷巨大波折，但李昆從未在員工面前表現出不良情緒，反而沉靜平和。而李昆本人在業內口碑良好，此次落馬知情人士均表示震驚和惋惜。

　　目前關于李昆被調查的原因，圈內的說法均為李昆涉嫌與李澤源一起，偽造融資租賃合同，涉案金額高達十幾億元。

　　2005年5月廣東廣控集團公司拍賣深航65%股份，李澤源控制的民營企業深圳匯潤投資有限公司和億陽集團以27.2億元價格競拍成功，深航變身為中國第五大航空公司和最大的民營航空公司。但深航的私有化招致市場爭議不斷，幕后控制人李澤源最終被調查。

　　目前能夠確實的是，李昆被調查跟李澤源被調查有直接的關系。擁有強大人脈關系但無資金實力的李澤源，在2005年競購深航時，借用了新華人壽前總裁關國亮數億元資金。后來，因急于還錢，李澤源想出了偽造融資租賃合同的辦法，從深航套走資金。據《經濟觀察報》披露，該合同稱要租飛機，然后從深航財務劃走資金。總共租賃金額10多個億。當時，李昆是深航的總經理，需其簽字，合同才能生效。

　　一位業內人士告訴本刊記者，李昆還算是航空公司總經理級別中少有的想把航空公司做成優秀企業而不是個人撈錢工具的人，是一個好學上進、有企業家夢想的人！可惜他錯誤選擇了與李澤源合作，對李澤源收購深航的合法性認識不夠、僥幸心態作怪也是一個必然。

　　雖然不時看到三大集團之間干部交流和對調，但現實更告訴我們，那僅僅限于金字塔頂的少數人。對于大多數人來說，能夠做的就是在體制內進步。李昆的“杯具”或許僅僅是個例，但確是中國民航業職業經理人發展的讓人無法釋懷的神傷。

　　副廳級干部下海李昆，1960年生，云南昆明人。1978年至2005年在中國南方航空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南航)工作，南航常務副總經理。2005年12月，李昆從南航調任深航，任副董事長、總裁。

　　李昆在2005年由南航股份常務副總經理的任上跳槽民營航空深圳航空擔任總裁一職曾在當時的中國民航界引起了軒然大波，砸掉自己的“副廳級”鐵飯碗，李昆可謂是中國民航界下海弄潮的第一高管。

　　當時輿論和業內對李昆跳槽的背景也是眾說紛紜，一說是李昆在南航的晉升遇到了瓶頸，另外一說是剛 拿下了深航65%股權的匯潤集團為李昆開出了年薪300萬的天價薪酬，重獎之下必有勇夫。據說隨后又相繼有若干南航的中層干部追隨李昆投奔深航，成為了砸掉鐵飯碗的“職業經理人”。

　　李澤源為人高調，經常以深航高級顧問的身份拜訪各地政府部門，尤其喜歡去青海、甘肅等地，享受警車開道、學生手捧鮮花夾道歡迎的虛榮。李昆長得很像姜昆，但卻不愛說話，為人十分低調。

　　李昆愛好學習在業界是出了名的。他的教育履歷很豐富：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管理工程專業碩士研究生，澳門科技大學工商管理專業博士研究生，南京大學在讀博士后。目前，李昆還擔任北京民航管理干部學院兼職教授，中山大學旅游學院高級顧問，華南理工大學兼職MBA導師。

　　深航人都昵稱李昆為“昆總”，視之為主心骨。跟李澤源的軍人風格不同，李昆不喜歡罵人，很有風度，也平易近人。年年大年三十與員工一起動手包餃子、吃餃子，大年初一和其他領導一起給員工派利，甚至三八婦女節，也會找飛行員的家屬座談；李昆還在公司設有“總裁意見箱”，每個員工提的意見或建議，必有回復和回訪；公司還設有“領導行蹤”，讓員工隨時知道總裁和經理們去了哪里、在做什么，領導如果沒有報備，照樣會受處罰。

　　但也有人認為，李昆雖然敬業、努力，有一定的管理水平，但相比較來說，他略顯單一的工作履歷，使他在客觀上有一定的管理水平局限性，否則也不會出現去年4月拖欠航油款項，2億元資產被法院查封的事情。“他也有些好大喜功。”一位業內人士說，他希望有關方面客觀地評價李昆——他的確是一個有功于南航和深航的人。李昆也是苦孩子出身，沒有任何背景一步一個臺階走到今天，不容易。盡管有坎坷，但不論是深航人還是民航業界，都一致肯定他，“他是真的想做一番事業的”。

　　三“兄弟”反目2005年，深航經歷了長達5個多月的股權動蕩。深航雖然資產優良，連續多年保持盈利，但還只是一家城市航空公司，只有飛機33架。現在，深航已經成為國內第五大航空公司，有員工1.5萬人，在全國17個二線城市布局蛛網形網點，開通了十多條國際航線，年旅客運輸量超過1000萬人次，總資產超過200億元。

　　深航的一路擴張中，李昆功不可沒。

　　李昆進入深航后，制定了“369”規劃，第一階段目標(2006—2008年)：三年時間飛機數量達到60—70架，進入大型航空公司行列；第二階段目標(2009—2011年)：六年時間飛機數量達到100架，成為國內名牌航空公司；第三階段目標(2012—2014年)：九年時間飛機數量達到160架，躋身國際知名品牌航空公司。　　實際上到三年后的2008年，深航就達到了6年中計劃的飛機數量。但正是從2008年開始全球經濟下滑，航空業首當其沖。深航下單引進的飛機都是高價購買，損失慘重，深航的市場份額開始下滑。

　　之前李澤源很少插手經營事務，只做一些發明深航飛機上辣椒醬閑活，并拜訪一些地方政府。

　　在深航內部，李澤源和李昆，以及幫助李澤源拿下深航股權的趙祥，三人關系一度很密切。李昆為原南航常務副總，正是在深圳匯潤拍下深航股權入主深航不久后進入深航。

　　趙祥則是李澤源的東北老鄉，今年70歲左右，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任國家石油部錦西煉油廠廠長，1982年獲全國“五一勞動獎章”，之后出任錦州市市長，1989年出任葫蘆島升格為地級市后的第一任市長，上世紀90年代后期退休后，南下深圳創業，之后成為匯潤董事長。趙祥的人脈極其廣泛，2008年底離開深航后，主要從事廣東省遼寧商會工作。

　　有一次有人離間他們三人，李澤源說了句話“我們是三兄弟”。

　　但后來李澤源和趙祥鬧翻。上述知情人士透露，李昆屬于典型的職業經理人，進入深航后做了不少實事，但趙祥不一樣，喜歡利用深航的平臺為自己的公司謀利，曾試圖拿下鄭州一個大型城建項目，這讓李澤源很是惱火，兩人逐漸反目。

　　2008年11月初舉行的深圳航空股東大會上，通過了李澤源的兒子李默接替69歲的趙祥擔任董事長職務的決議，李默此前在深航的亞聯公務機公司任職，是結婚不到一年的80后一代。李澤源出事之后，李默被架空。

　　經濟危機爆發后，李澤源又開始將李昆逐漸架空，任命劉劍平為常務副總裁。同時，壓縮投資，利用深航品牌交換地方政府資源，打算發展房地產等非航空業務以過冬。

　　李澤源和李昆的關系也逐漸走向微妙，他曾表示：“我和昆總在維護深航利益上沒有異議，昆總在工作中有些失誤和不足，那是我們倆的事情。”

　　深航飛向何方？

　　接替李昆代行總裁職責的樊澄，目前仍擔任中國國際航空公司首席財務官，2009年12月20日，國航財務部總經理李有強已空降深航，任深航財務總監、總會計師。

　　目前，資本市場普遍預測，作為深航第二大股東的國航，將順理成章吃下深航。而國航方面也沒有否認這種可能性。

　　作為國航的掌門人，孔棟在全國政協會議期間強調，深航的增資擴股，作為第二大股東的國航理應擁有優先權。國航目前持有深航25%股權，國航一直希望收購深航，從而在中國南方地區增加一個業務中心。孔棟更直接表態稱，深航今年將完成審計和評估工作，國航對收購深航仍懷有很高熱情。“從戰略上講，深航對我很重要，而且入主深航，我很期待。”

　　而之前國航的掌門人，出身空軍的將軍，現任中國民航局局長的李家祥，同樣在全國政協會議上接受媒體采訪時明確指出，“東上合并”對航空業格局并沒有太大的影響，國航收購深航后也不會改變航空業格局。航空業兼并重組是市場化行為、企業行為，民航局認為只要有利于民航業的發展，就應該積極支持。

　　深航成立于1992年11月，是國內盈利能力最好的航空公司之一。2009年盈利近5億元人民幣，為該公司第16個盈利年。

　　業界普遍認為，若國航控股深航，將大大加強其在華南市場的力量。屆時，從網絡布局看，國航主基地將形成北京、成都、深圳的金三角，其網絡布局在三大航中將達到最優。

　　目前，在廣州，國航、深航的市場份額各約為10%，南航約為50%。但深航在深圳的市場份額排名第一，約為30%，如果國航控股深航，國航+深航在深圳的市場份額將占到約43%，遠大于南航約28%的市場份額。

　　“大李(李澤源)出事后，國航控制了深航的財務，盡管南航和深圳市政府一開始都表示出對深航股權的欲望，但南航了解到了國航勢在必得的決心，最后選擇了退出角逐。接下來是李昆總裁位置再次被國航人取代，深圳市政府只能靠邊站了。”上述業內人士分析說。

　　本刊記者了解到，除了原先擁有的25%股權，國航正試圖獲得李澤源手中25%左右的股權，而深圳市政府則獲得剩余40%，如這一劃分成真，國航和深圳市政府分別將獲得深航50%左右的股權，國航可能憑借微弱的股權優勢實現控股。

　　但對國航來說，有無法回避的兩個問題。一是李澤源獲取的深航股權是否合法，至今仍有爭議。二是即使股權轉讓合法，李澤源目前涉嫌經濟犯罪的問題何時才能得以解決和厘清，也直接決定了國航能否順利增加自己的股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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