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敗宋衛平:綠城悲劇是如何發生的
肉身在此岸,理想在彼岸,作為橋梁的市場卻在加速垮塌,綠城的悲劇就是這樣發生
宋衛平活得很簡單。
晚上9點鐘的時候,他在綠城玫瑰園酒店的咖啡廳點了一碗片兒川(面條),這是他的晚飯。
他早就不戴手表了,覺得那是個累贅。經常穿POLO衫,坐駕是一輛開了多年的舊車。身為巨富且有才情,但他對書畫古董概無興趣。“這樣省去了很多麻煩。”他說。
5月27日又是忙碌的一天。宋衛平在玫瑰園酒店見了一撥又一撥的人,他們大多數是綠城的員工,這次談話關系到他們在綠城去留。在15公里之外的綠城公司總部,還有和他一樣忙的壽柏年和孫宏斌,接連的會議排滿了一整天。幾天之前,這3個男人之間的一樁交易,導致了房地產行業品質標桿企業綠城改換門庭,創始人宋衛平及搭檔壽柏年成為第三大股東,融創董事長孫宏斌成為綠城大股東。現在收購后的整合、人事交接工作已經開始。
“如果我不再做事,那就是放棄。只要我還在做事,哪怕是去做老師、做門衛,都不能算是放棄。”宋衛平說,“我只是放棄了一塊業務而已。”
58歲的宋兩鬢斑白,略顯疲憊,但絲毫沒有斗志消退的跡象。在出售了自己苦心經營20年的綠城股份之后,他把新公司名字改成了藍城,準備專心做代建、農業、養老、醫療。這些領域幾年前進入,已經小有成果。他甚至不無豪邁地說,舍得是為了做得更好,“現在綠城為100萬人服務,養老做好了可以為兩三億的老人服務,農業可以為四五億的農民服務,醫療做好了可以為13億人服務。”
但他在情感上的失落是顯而易見的。5月22日公司內部會議上,他說到綠城“真誠、善意、精致、完美”的宗旨時,忍不住哽咽。在更早的時候,他在公司念業主發來的挽留短信時,也忍不住失聲。
從2011年以來,這位大亨在情感上一直處于受挫狀態。2011年9月,綠城開始被破產的流言所困。2012年斷臂求生,引入香港上市公司九龍倉作為第二大股東,又將一部分項目賣給融創。2013年新疆項目遭遇合作方的惡意構陷,人心之叵測令他一整年不能釋懷。2014年經濟下行,中高端房地產的銷售越發困難,綠城也將再次面臨考驗。在這樣的時刻,老搭檔壽柏年健康出現問題,宋衛平與九龍倉又產生分歧,而公司內部沒有接班人。“出售綠城股權是我一生中最正確的一個決定,”宋衛平說,公司應該讓比他更有激情、更有斗志的年輕人接手。
這位有傳奇色彩的產品教父,即將告別他曾經的舞臺。在一個被懷疑是否“流著道德血液”的行業,他得到了非同一般的贊譽——幾百條業主的短信,“像在開追悼會”;發布會上女記者獻上的擁抱;以及鋪天蓋地而來的諸如“房地產行業的一顆良心湮滅”、“工匠精神在商業游戲面前徹底破產”等等惋惜評論。
對所謂工匠精神的贊美是膚淺的,永遠有比宋衛平造出更好房子的人。不過,宋在最浮華的地產行業用產品闡釋了一種罕見的價值觀。即事物自有其理想狀態,要按它最理想的狀態去努力,惟其如此世界才能變得更好。
宋衛平頗具儒家理想人格,說自己要過得好,必須讓周圍的人都過得好,“你別無選擇、無處可逃,你要老老實實去做,自己的心亮亮的,同時照亮很多人,相互照亮就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但他這些年過得好像并不好,若以成敗論英雄,他失敗了。
“我大概是被慣壞了”
對審美、對品質的極致追求,怎樣變成了對市場的傲慢
“星星月亮的比例,夜空、山峰,水的平、樹的直,搖曳,起伏,大自然的韻律無時無刻地說,上帝的審美觀就是這樣的。它們已經溶解到我們的基因里了。”
宋衛平在說這番話時,好像進入了自我催眠狀態,畫面一一他在眼前展開,坐在對面能感到他心情的波動。他有些廣為流傳的段子:因為立面顏色不好看,敲掉重做;因為一個窗戶弧度不夠好,敲掉重做。據說他能用肉眼看出極小的工程誤差,發現了就要重做。還有人統計過綠城園林中的植物,那是個雅致而豐富的發現。
綠城有一套完善的園區服務體系,在很多業界人士的評價中,綠城物業服務甚至超過萬科。除了對居民日常生活的服務之外,還有像“海豚計劃”這樣打著宋氏烙印的服務項目。他希望綠城小區中所有的孩子都要學會游泳,而且要從蛙泳開始學,這樣可以保持優美的泳姿。而且一定要請專業教練來教游泳,所有的費用由綠城負擔。
“你教會他游泳,哪一天說不定就救一個人。你不教,說不定哪天淹死了。”宋衛平說。他從小愛游泳,在水中的自由和駕馭感,讓他相信會游泳和不會游泳的人世界觀不同。在綠城的小區還有針對老人的頤樂學院,老人們可以在這里學習交流。
宋衛平要構建一個帶著士大夫審美趣味的理想世界,不僅僅雅致,而且少有所養、老有所依,還有真誠和善意。
但市場的投票,對綠城做了一個最血腥的回答。
從2008年以來,每一次調控,綠城都處于危險邊緣。直接原因是,綠城產品線以中高端為主,大多數人買不起。一旦調控或者市場波動,這類房子總是會最先受到影響。
在壽柏年反思中,綠城到了300億規模,應該擴大產品線。“以前規模小的時候可以只做金字塔尖上的項目,而規模變大的時候,我們其實應該往下面走,做性價比高的房子。”壽柏年說,規模小的時候資金缺口就幾個億,很容易騰挪;而規模大了資金缺口有上百億,空間就很小了。如果綠城多一些針對剛需的產品,在銷售回款上會容易些,一定程度上能緩解綠城的資金壓力。
至于為什么不多做一些性價比高的房子,宋衛平的回答是“沒有便宜的地呀”。但同行們不這樣看。杭州的一位開發商說,宋衛平和官場一直保持很遠的距離,勾兌很少,這是他拿不到便宜地的一個原因,但主要原因是他醉心于做高級的產品。“老宋沒有這個(做剛需產品)意識,所以他的手下也不會往這個方向努力。”
綠城做過很多經典的高性價比項目,但宋衛平總是希望產品不斷升級。他自豪的是,像綠城杭州的西溪誠園和蘭園,即使放在紐約、倫敦也是一流的好房子。但是這樣不斷升級的結果就是客戶的購買力越來越小,因為買得起這些房子的客戶群,往往已經買了2套、3套綠城的房子。
這種對美學和品質的極致追求,一定程度上變成了對市場的傲慢。杭州一位開發商認為,宋衛平的姿態是給予型的,而不是共建型的。“宋衛平是把他認為正確的給予大家,而不是心悅誠服地聽聽市場需要什么。”他舉例說,綠城外墻必然是干掛石材,對于很多消費者來說并不是必須的,即便換成真石漆綠城的房子依舊是好房子,但是買得起的人會更多。孫宏斌也曾經問過宋衛平,是否有必要在三四線城市,也做一二線那么高品質的項目?
但宋的這種偏執,正是綠城之所以成為綠城的關鍵。2007年,火熱的大牛市,復星董事長郭廣昌在參觀綠城之后,很吃驚地對壽柏年說:“客戶認為好的房子就是好房子,你們這么精打細磨的,把時間全給浪費了。”但是綠城沒有隨波逐流,用快速周轉的方式賺錢,它堅持做好品質。
“我大概是被慣壞了,”宋衛平說,2008年之前的那輪大牛市讓他有點掉以輕心,房子很好賣,他想只要把產品抓好就行了,“從上市前一兩年開始,大概有三四年我沒有參加經營會議。”這是不是“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戲碼?
2008年,很多公司的命運開始分野。這一年萬科遭遇挫折,迅速地調整了產品結構,從此以剛需產品為主;萬達抓住了城市功能的某些需求,迅速躥紅,成為商業地產巨頭;綠城遭遇資金鏈危機,但4萬億的狂歡讓宋衛平產生了幻覺:2009年綠城有創紀錄的520億銷售額,還有創紀錄470億的拿地金額,其中有很多地王。
在行業形勢發生根本性改變的2008年,綠城反應遲鈍,它的命運從那一刻已經注定。2010年史上最嚴厲的調控出臺之后,綠城才對行業的變化做出反應,綠城開始做輕資產的房產代建業務,同時對園區服務開始升級。但是,市場并沒有給宋衛平足夠的時間,命運的指針開始往下走。
肉身在此岸,理想在彼岸,作為橋梁的市場卻在加速垮塌——除了限購、限貸政策,宏觀經濟不景氣、企業主破產是更重要的原因,他們是綠城最重要的消費群。如果綠城做成像百達翡麗那樣的奢侈品牌、甘于很小的市場份額,它也許會活得很好。但既要高端又要追求規模,悲劇就發生了。
放縱的仁者
他是一個仁者,也是一個東方式的權威,還有一些放縱的性情
4月份的總辦會上,宋衛平特意讓秘書播放了二戰時羅斯福總統在美國國會的演講視頻。他很喜歡丘吉爾對羅斯福的評價:“如果沒有這個人對民主和自由像大海一樣洶涌澎湃的感情,那么這個世界會不一樣。”他相信,這種情感是做人做事成功最重要的東西,很多成功與此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1997年,綠城只有100多人時,宋衛平明白了一個道理:產品即人品,有什么樣的人品,就有什么樣的產品。這個道理是他從松下助之幸的自傳中學到的,這本書成為綠城的“圣經”。
“如果你認為別人的房子對客戶更合適,那么你可以不賣我的房子。”能夠理解他這種想法的銷售員和管理層里面并不多。“孫宏斌是把員工的潛能逼出來,我是引導出來。”宋衛平說。
雖然擅長做豪宅,宋衛平對弱者充滿同情。同齡的朋友講起文革時,父親被關進監獄、爺爺和叔叔同一天跳河自盡的慘劇,宋衛平每每想起來會掉眼淚。他讓年輕人到貧困山區調查留守兒童、山村教師的境況,并讓他把日本明治維新時期的教育狀況做一個PPT,在公司的會議上分享。
讓公眾記住宋衛平的,是10多年前的足球打黑。他對著看不見的黑暗開火,得罪了很多人。他顯然不是一個長袖善舞的商人。2011年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他說:“我就是有這樣的價值傾向,有時候寧可毀滅掉,也不愿意受委屈。”
龍湖董事長吳亞軍曾說:“宋衛平是一個人品非常非常好的人。”她用了兩個非常。綠城被收購之后,她在朋友圈發微信說,她和很多人永遠尊重宋衛平。浙商研究會理事長楊軼清說,宋衛平不愛名、不為利,“他心中有一塊很純凈的地方”。
宋衛平符合所有東方式權威的特點。他絕頂聰明,發明了圍棋宋氏開局定式,橋牌也是頂級高手。在東方的統治結構中,領導者的道德約束力很關鍵,在道德上他幾乎沒有可挑剔的。他既是綠城的首席產品官,也是首席營銷官,還是首席培訓官。大部分員工發自內心地崇拜他,他是綠城最大的資產,也是綠城最大的風險。
在綠城,沒有人敢挑戰宋衛平的權威,他就是綠城的國王。他的喜怒哀樂,都會導致綠城的波動。有一些評價:“如果綠城沒有宋衛平,那么它還是一家公司嗎?”
幾年以前,一位從1990年代就與宋衛平交好的杭州足球記者,拋售了綠城的股票,買入了騰訊的股票。如今,騰訊的股票從300塊漲到了600塊,而綠城的股票從15塊跌到了不到7塊。他拋售綠城的原因是,“它根本沒有現代企業制度。”
宋明白管理者的天職是什么。但是他的強勢,事實上造成沒有人敢提不同意見,導致組織創造力的萎縮,一些有能力有個性的人會離開。在這樣的環境下,綠城為什么沒有從內部培養出接班人,也許可以找到一些答案。
東方式的權威并不意味著必然失敗,但它通常的結局是“人亡政息”,很難持續發展。1999年,王石主動辭去了萬科總經理,就是為了避免成為“東方式權威”。
盡管經常罵人,而且罵得很難聽,但一位員工描述,如果你表示出被逼入死角、完全放棄抵抗的姿態,他會露出非常溫暖的一面,全力幫你解決問題。在一次大會上,一位女中層不堪被罵,開始掉眼淚。宋衛平轉而安慰她,竟然最后這樣說:“算我錯了,好嗎?”有這樣的老板,綠城注定是沒有狼性的公司。
宋衛平還有一些文人的懶散和放縱。公司開會,遲到的永遠是他。而最不能讓身邊的人接受的,是他賭博。宋是一個自律性很差的人,他以為自己能戰勝人性的弱點,但常常是爭強好勝的魔障完全控制了他,他想到的只有一個字:贏。
宋衛平年輕的時候看過山本五十六的傳記,里面記錄了山本五十六將一個賭場賭垮的故事。宋深以為然,他相信自己也有這樣的能力。但100多年前的賭場與今天不可同日而語,當然,他從來沒有成功的賭垮過一家賭場,現在已經放棄了這個目標。
綠城始終沒有解決好制度化發展的問題,這也是孫宏斌接手之后要解決的問題。這些年宋衛平的精力已不如從前,他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事無巨細、親力親為。如果在藍城仍然不能真正建立現代企業制度,依靠科學、理性的方式發展,它的前途堪憂。
接班人
孫宏斌的出現是偶然,但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定數
宋衛平喜歡的大俠是令狐沖,達觀瀟灑,笑傲江湖。但和他最像的,也許是《神雕俠侶》里的楊過。
宋衛平欣賞孫宏斌的越挫越勇
兩個人都很孤傲,從不流俗;都冷清,情感顛簸。楊過有斷臂之痛,而宋衛平賣掉股權也大同小異。
宋衛平獨自住在綠城玫瑰園酒店,沒有任何家人的陪伴。他沒有孩子,在中國像他這樣的大亨沒有孩子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上述1990年代就與宋交好的記者記得,那時的宋衛平生活方式很健康,常打籃球,年底會組織記者們參加公司的拔河比賽、橋牌比賽,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后來迷上了賭博,“也許是與家庭的變故有關系吧。”他曾經問過宋衛平的大姐,為什么不勸勸他,宋大姐說能和他說上話的人很少,他也就這么點愛好,那由他去吧。
宋衛平和壽柏年在玫瑰園都有別墅,但是壽從來不在玫瑰園住。綠城的員工認為,這是壽總好心,怕刺激宋。壽柏年有美滿的家庭。這一次宋衛平決定賣掉股份,壽柏年的夫人是一個關鍵因素,她打電話給宋衛平,告訴他壽的身體不好,這次一定得退休。
壽柏年比宋衛平大4歲,是他的大學同學。他身材高大,性情平和,談吐文雅,主要負責綠城資本運作,被稱為“宋衛平背后的男人”。大學時期的宋衛平好動,是班上的體育委員,看書不多,但是壽柏年認為他的領悟能力很強。“宋衛平在30多歲的時候領悟到了一些正確的道理,他很偏執地堅持了下來,這是他最難能可貴的地方。”壽柏年說。
“能夠很理解他的,或者說能夠在執行上非常有效的理解他的人不是太多,”壽柏年說,宋的孤獨也來自家庭的不美滿。他是一個很感性的人,而孤獨會加劇他情緒上的波動。
一個心靈極為豐富敏感的人,面對這個斑斕駁雜的世界時,往往更愿意停留在自己構建的理想世界中,“我的系統是比較封閉的。”宋衛平沒有任何政治身份,也很少參加各種社會活動,他唯一的社會身份是浙江房地產協會副會長,綠城的行業地位不容他推辭這個身份。總體上,宋衛平不是一個很入世的人。
宋衛平有很多朋友,但也許他們又都不是。但壽柏年一定是他的朋友,親密戰友。宋曾對馬云[微博]贊不絕口,認為淘寶為上億人服務很偉大,稱他是“外星人”。而6月6日,馬云牽手許家印,成為恒大足球的股東,宋衛平的情感再次受挫。在此之前,他認為馬云入股綠城足球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憤言馬云“嫌貧愛富”,而這才是功利世界的通行證。
孫宏斌出現在宋衛平的生活里,純屬偶然,但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定數。
2007年,孫宏斌到北京綠城御園看房子,第一次遇見宋衛平。那時候順馳剛剛被賣掉,宋衛平拍拍孫宏斌的肩膀,說了些鼓勵的話。孫宏斌是地產行業最傳奇的人物,順馳是他創辦的第一家房地產公司,差一點改變房地產行業格局。此后孫運營自己另一家地產公司融創,2010年融創在香港上市,短短幾年已經是房地產行業Top10成員。
2011年10月,綠城破產傳言最盛時,孫宏斌在微博上力挺綠城:“行業里誰都可以死,綠城不能死。否則這不公平!”他甚至買下無錫綠城香樟園的一套房子,表示支持。2012年6月,融創收購了綠城9個項目的部分股權,并和綠城共同成立了融創綠城房地產公司,共同開發長三角。
2012年底,壽柏年帶著綠城的管理團隊去上海考察融綠的項目,發現原來很難賣的項目不僅價值漲了,還賣出去了,從綠城派過去的人精神面貌也變了。他回到杭州就跟宋衛平說,如果孫宏斌對綠城有發自內心的認可,接班人可以考慮孫宏斌,他可以補我們的不足。
早在2005年,壽柏年就研究過孫宏斌的順馳。他認為孫宏斌的思路總體是對的,有戰略高度,有商業天賦,還有超強的生存能力——孫宏斌可以用各種手段跟政府講條件,以保證順馳資金鏈的健康。而這些是宋衛平和壽柏年欠缺的。
2013年底的一天,宋衛平對壽柏年說,“我們可以考慮跟融創進一步深入的合作。”此時他也已經動心讓孫宏斌接班了。他曾在公司內部培養過接班人,不成功,壽柏年的孩子也不愿意接班。他最欣賞孫宏斌越挫越勇的性格,“他的心智比我高”。
2014年4月8日,宋衛平和壽柏年已經做出了把股權賣給孫宏斌的決定。4月12日晚上的酒桌上,宋衛平對孫宏斌說,我和老壽準備把公司賣給你。孫宏斌當時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宋衛平接著說,你明天早上去找老壽談吧。
孫宏斌對綠城的認可是發自內心的。從2012年以來,他親自帶著團隊學習綠城的產品,甚至連綠城的醫院都去考察學習。2012年收購綠城的9個項目時,孫宏斌沒有還價。這一次收購綠城的股份,他依然沒有還價。這兩次交易,孫宏斌都認為是值得的。他對壽柏年說:“綠城的品牌是用錢堆出來的,值得用這么多錢買。”
在宏觀經濟形勢越來越不妙的2014年,孫宏斌能否用他超人的意志、超強的執行力讓綠城渡過難關,并且把它重新帶到一個新高度?宋衛平認為把綠城賣給孫宏斌是“他這一生最正確的一個選擇”,他說天下之大,有德者掌之。而他可以去做他更想做的養老、農業。他相信他可以做出全球最好的養老地產,而農業正面臨著一場產業革命,這兩個機會就擺在他面前。當然,還有更加艱巨的挑戰。
宋衛平并非是這個時代唯一的一個理想主義者。他和王石有諸多相似,也有諸多不同。王石像是好萊塢電影中的硬漢,有一套國際化的語言體系(王石能用英語演講),他的話90后聽起來也不費勁。宋衛平像是從中國歷史中走出來的士大夫,赤誠而憂憤,他的語言有古典的美。在中國商界,也許只有宋衛平能說出“天就比股權大”這樣的話,聽懂的人也許不多。
王石和宋衛平有共同的偶像,就是日本戰后崛起的一批企業家。這批日本企業家的共同特點,是既有東方的柔韌、又有西方的格局。2011年,王石到哈佛游學,開始研究中國傳統文化,他一直按西方新教倫理的那套體系在改造萬科,現在他意識到萬科需要更多吸收中國文化的養分。宋衛平對于西方的價值體系并不陌生,但中國傳統的東西是他精神世界的主流。不過,在現代性上,宋衛平顯然沒有達到他的偶像松下幸之助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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