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銷商扮演賣酒買股雙面角色，湖南酒鬼冷落

　　理財周報記者 吳愛粧、錢文俊/文

　　位于湖南湘西州府吉首的酒鬼酒，不僅僅是今年的第一酒，而且是中國的第一股。

　　它漲瘋了。一年300%。人人必稱“酒鬼酒”。

　　這里面有鬼嗎？這家多年來營業收入長期在5億之內沉寂的公司，去年陡然翻滾到了9.61億。更驚人的是，今年只用了6個月再度刺穿了它去年12個月的高度，沖破了10億。與此同時，拉動了138%的股價飆漲，市值膨脹近百億。

　　理財周報揭秘酒鬼酒的真相，就是從深圳至長沙834公里和長沙至吉首521公里開始的——理財周報記者的耳邊始終回響著坊間的疑問：它的業績是做上去的。

　　我們努力了解真相，我們不下定論。

　　利潤淡季離奇暴漲3.29倍背后

　　在吉首打聽酒鬼酒，去年的經銷商答謝會常被提起。當地人仍然記得，去年11月28日那一天，酒鬼酒獎勵給經銷商的50多臺盛裝紅色車輛列隊前進在城區街頭，陣勢之浩大史無前例�！霸S多年不見酒鬼酒有這樣的大動作�！�

　　這是一家歷經榮衰起伏的白酒企業，盛時可比肩茅臺、五糧液；衰時沉寂十年。2007年中糖集團入主，酒鬼酒重回投資者的視野。

　　2011年，酒鬼酒仿佛在一夜間猛然爆發，全年創收登頂9.61億，這是令業內人士驚喜的數字。在白酒行業有個神秘定律，只要銷售收入達到10億，高增長期即將來臨。

　　更加驚人的是，今年酒鬼酒用了短短的半年時間就完成了2011年全年9.29億的規模，拉動股價飆漲138%，市值膨脹近百億。

　　起死回生的酒鬼酒離這個神秘定律，僅半步之遙。

　　多位業內人士向理財周報記者指出：“酒鬼酒的業績是做上去的，一方面靠機構買貨，一方面靠向經銷商壓貨。”

　　8月初，理財周報記者來到酒鬼酒最大的市場——湖南，對長沙當地20余家酒鬼酒經銷店和專門店一一進行調研，發現一個與酒鬼酒凈利潤暴漲329%的悖論。

　　酒鬼酒不能沒有業績壓力。盡管2011年營業收入已逼近10億，但在13家白酒上市公司中，業績低于10億元數量級的，只有ST皇臺和酒鬼酒。曾經被酒鬼酒趕超的貴州茅臺和五糧液，營收規模早已上百億。從盈利規模來看，酒鬼酒也排倒數第三。

　　“酒鬼酒要躋身高端白酒行業，第一步就是要把銷售業績做上去，這是前提，量做不大，否則復興只能是空話�！�長江證券某分析師認為。

　　此外，吉首市政府給酒鬼酒下達硬性目標要求，2012年目標20億，力爭25億，比上市公司自己設定的16億目標激進許多。按照上半年的進度，酒鬼酒今年達標應當無礙。

　　2012年，是酒鬼酒承擔負重的一年，也是酒鬼酒遭受質疑最多的一年。2012年一季度，酒鬼酒完成了5.26億的營業收入(含確認的1.24億預收賬款)和1.19億的凈利潤。從7月31日的半年報可以反推出，在接下來的4-6月這個傳統白酒淡季，酒鬼酒反而實現了4.03億的營收和1.42億的盈利。

　　網友阿童木投資在博文中爆料，“湖南的朋友可到經銷商處了解，4、5月銷售慘淡，只完成了1季度的30-40%的量，6月份公司加大了政策力度，讓經銷商拿貨，湖南市場也就完成了1季度80%的量，但這量可是提前透支3季度的量。”

　　業績承壓，股東經銷商被利益捆綁

　　8月3日起，理財周報記者赴業績占半壁江山的湖南市場展開了為期一周的草根調研。

　　湖南是酒鬼酒精耕細作的根據地，也是酒鬼酒與經銷商利益關聯最密集最頻繁的地方。2010年5月，酒鬼酒的全資子公司酒鬼酒供銷公司與經銷商合資成立湖南銷售公司主攻湖南市場，雙方進行了利益捆綁。

　　表面上，酒鬼酒僅持有20.95%的股權，但湖南銷售公司的董事長、總經理、財務總監均由酒鬼酒派駐，酒鬼酒高管對湖南銷售公司具有實質的控制權。

　　在一位長期跟蹤酒鬼酒的資深分析人士看來，湖南銷售公司這種股權設置結構其實是精心設置的。酒鬼酒公司雖然只占了20.95%股權，“股權比例在20%左右，酒鬼酒只需要用簡單的成本法入賬，合并報表只需要將銷售公司的利潤按比例計入當期投資收益就夠了，不需過多披露。但實質上，酒鬼酒管理層對銷售公司有著實質意義上的控制權。相當于表外運作�！�

　　也就是說，酒鬼酒和經銷商的同盟關系重疊復雜。這些酒鬼酒的經銷商，具有雙重身份，一重是酒鬼酒的下游客戶，另一重是酒鬼酒重要參股公司的股東。

　　設立以來，湖南銷售公司就成為了酒鬼酒的最大客戶，2010、2011、2012年上半年分別貢獻了1.11億、3.72億、3.19億的收入，分別占比19.77%、38.69%、34.35%。

　　“如果是雙方有利益綁定的話，這里面可能有利益輸送，可以跟經銷商商量通過預收賬款確認收入來調節業績。”深圳某資深會計人員告訴記者。

　　8月8日，記者來到了長沙岳麓區麓天路8號橡樹園2棟2-3層，即官方披露的湖南銷售公司辦公地址欲進一步了解情況。橡樹園物業管理處工作人員均告訴記者，“酒鬼酒只是將關系掛靠在我們這里，公司應該在別處�！�

　　隨后記者來到了長沙市芙蓉區芙蓉中路二段200號華僑國際四樓，這里是酒鬼酒運營中心。前臺告訴記者，“董秘張儒平等領導去張家界了�！笔袌霾拷浝泶掖遗c記者聊了數句，“這里是供銷公司，湖南銷售公司的事情我不知道”，其還表示，“供銷公司和湖南銷售公司是獨立的�！�

　　隨后記者逐一聯系了與酒鬼酒供銷公司合作設立湖南銷售公司的7家經銷商(位于長沙、婁底、岳陽、衡陽、常德等地)，其中一家經銷商告訴記者，“只有各市的大型經銷商才有資格參股。”這7家經銷商，多數和酒鬼酒有貼牌、買斷產品的合作，利益關聯匪淺。

　　記者聯系到的一位酒鬼酒廈門經銷商透露，“事實上去年公司內部就有消息透露，酒鬼酒的業績增速已超過了茅臺、五糧液，未來股價會大漲，公司內部人員和經銷商都有買公司的股票。”經銷商和酒鬼酒的捆綁關系可見一斑。

　　股價暴漲138%，3預增公告環環相扣

　　整個市場調研期間，理財周報記者發現，和酒鬼酒的火爆業績相反的是，酒鬼酒的終端銷售反饋平平，沒有從可見的市場上獲取支持酒鬼酒火爆銷售的有力證據。

　　理財周報記者在長沙沃爾瑪、家潤多、大潤發、新一佳、家樂福等大型超市長達一周調研期間，發現酒鬼酒的產品基本上沒有作特別陳列，也并未見到前來購買酒鬼酒產品的消費者�！梆ビ粝阈偷木�，很多人都不愛喝，賣得不好”。某商場導購告訴記者。

　　記者進而走訪了近10家煙酒行，酒鬼酒的產品也是淹沒在川黔鄂等省的外來白酒以及開口笑、瀏陽河等地產酒中�！爸械蜋n的賣得還算可以，主要我們的價格比超市便宜很多，內參和洞藏(尖端產品)比較少人買�！苯又�記者去了近20家專賣店，其中芙蓉區車站北路381號的一個兩層樓高的專賣店已經變成了一家水果店。附近的3家煙酒行老板都告訴記者，“那個是酒鬼酒內參酒(高端產品)團購方面的一級總代理，3-4個月前已經垮了。專賣店不好做，生意不景氣。”

　　水果店的前臺則告訴記者，“這里的鋪租要3萬元/月。”記者前期調查的一家大型超市的導購也曾表示，“內參價格太貴，我們已經有半年沒拿貨了�！�

　　在火焰文體商貿城記者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三區7棟5號的酒鬼酒專賣店已經不在，變成了一個玩具店，附近的老板說“它只開了一個月，其實是放在那里當廣告用”。

　　長沙當地的媒體人士告訴記者，“酒鬼酒更多是靠團購，今年去參加政務會議發現喝的都是內參，可見中糧集團的背景。”茅臺專賣店的老板也告訴記者，“酒鬼酒受政府優待，尤其限制三公消費給了酒鬼酒一個機會�！�

　　真實業績無從考量。反而是酒鬼酒的股價，受種種業績利好的驅動，今年以來風光無限。截至2012年8月9日，除了貴州茅臺和洋河股份兩只百元股外，酒鬼酒就是A股市場中的第三高價白酒股(報收56.1元)，而在2011年12月31日，酒鬼酒的收盤價還只有23.51元。半年間酒鬼酒的股價暴漲138.62%。

　　如果與酒鬼酒市值相仿(100億-200億區間)的金種子酒、水井坊、沱牌舍得相比發現，這3家公司的最新收盤價分別只有25.35元、28.69元、37.89元，同期實現了高于酒鬼酒的營業收入(17.65億元、14.82億元、12.69億元)。

　　今年以來酒鬼酒股價一路上揚，有3個業績預增公告是關鍵引擎。

　　歷史上酒鬼酒只有在1998年極盛時期股價曾突破40元，2007年受中糖集團接手利好驅動，酒鬼酒均價攀升至24元左右。2008、2009年酒鬼酒僅實現了3.27億、3.65億的營收，業績起色不大，均價滑落至11-12元左右。2010年酒鬼酒銷售收入躍升到5.60億元，股票均價超過了16元。到了2011年，酒鬼酒的均價才突破了20元。然而2012年至今短短的8個月內，酒鬼酒的均價已突破40元。

　　2012年1月13日，酒鬼酒發布了2011年的預增公告。這是今年以來的第一個重磅利好。盈利預增125%-160%的消息一出，酒鬼酒股價日漲5.46%。理財周報記者統計，在3月1日正式發布2011年年報前，酒鬼酒股價繼續上揚25.30%，最高價曾突破30元。

　　到4月6日，酒鬼酒已經迫不及待地發布了2012年一季度業績預增公告，這是酒鬼酒的第二項重大業績利好。同比430%-470%的利潤增長再次沸騰了資本市場。隨后酒鬼酒的股價一路上揚，最高價逼近50元。

　　二季度還未結束，6月29日酒鬼酒已經發布了2012年上半年業績預增公告，當日酒鬼酒報收52.4元，漲6.18%。

　　在酒鬼酒將這第三個重磅業績預增公告拋向市場時，資本界已有聲音質疑。4-6月是傳統淡季，酒鬼酒如何打造如此靚麗的業績？

　　今年酒鬼酒上半年業績增長的答案也許是在省外市場。酒鬼酒目前的營銷結構是一企兩制，湖南銷售公司負責省內，由蘇曉飆負責；供銷市場負責省外市場，由郝剛負責。蘇郝二人出身中糖，號稱酒鬼酒主管銷售的“兩輛馬車”。

　　理財周報記者了解到，今年4月酒鬼酒開始在省外大面積地招商。半年報顯示，華東地區營業收入為2300萬元，環比增長53%，華南地區營業收入為1.4億元，環比增長73%。前述酒鬼酒市場部人士繞開時點的問題，“招商我們一直有在做。”

　　理財周報記者對比酒鬼酒的母公司報表和合并報表發現，負責省外市場的供銷公司截至6月30日的預收賬款高達3.44億，占酒鬼酒總預收賬款的74%；存貨僅為1億元，不到酒鬼酒總存貨的20%，酒鬼酒可能通過短期在省外大量鋪貨來迅速提高業績，其可持續性增長有待時間檢驗。

　　不管業績來源于何處，這個中報預增公告，在到7月31日正式發布中報前將酒鬼酒的股價推近60元。這就是，酒鬼酒的股價從近20元一路狂奔至60元的故事。

　　7機構定增潛伏，痛飲酒鬼酒賺5.6億

　　在酒鬼酒業績和股價爆發前，其實已經有一批機構先知先覺。

　　而今年以來，酒鬼酒股價暴漲140%背后，是一條資金進出和公司業績暴漲之間的明晰利益鏈條。

　　早在2011年11月1日，天津凱石富利股權投資基金合伙企業(凱石系)、上海洛瑞爾投資管理合伙企業(證大系)、天津盛熙股權投資基金合伙企業、上海丹晟創業投資有限公司、鵬華基金5大明星機構就通過定增進駐了酒鬼酒。按20.1元/股的定增成本計算，目前這5家資金的賬面浮盈分別為1.44億、1.30億、1.08億、1.08萬、7118萬，合計5.61億元。此外超級牛散張壽清浮盈1.08億。解禁日為今年11月1日。

　　資本大佬的追捧，無疑引發了資本市場對酒鬼酒更大的關注。Wind數據顯示，截至2011年年報披露，酒鬼酒已受到21家基金的青睞，而在3季度時還僅有9家基金重倉酒鬼酒。到2012年，到酒鬼酒調研的機構名單已經要滿滿的4頁紙才能寫得下。

　　券商分析師更是酒鬼酒的直接推手。今年以來酒鬼酒新增64篇研報，占研報總數的1/2。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多頭”要數“信達系”。信達澳銀旗下有一只基金在2012年1季度出現在酒鬼酒十大流通股股東名單內，持股數288.23萬。4-8月，信達證券已連發5份研報推薦“買入”酒鬼酒。

　　也有機構對酒鬼酒持保留態度。一家曾經有意愿參加酒鬼酒定增的公募告訴記者，“你看到我們沒在酒鬼酒的十大股東里吧，就是因為我們實在看不懂酒鬼酒，市場預期很高，與我們的安全邊際不太匹配，所以就沒有投了�！闭{研后回來后分析師不寫研報幾乎只有一個答案，“股價太高�！�

　　二股東長城資管持續減持，一些基金在“酒醒”后也在一季度或二季度擇機離場。

　　隨著酒鬼酒受關注度持續升溫，關于酒鬼酒機構股東炒作酒鬼酒的傳言也在迅速傳播。

　　記者接觸到的基金公司紛紛表示，“公募基金的錢是投資人的錢，不可能拿去買酒的，因為都需要經過基金清算，要看查行賬號的”。

　　湖南的一位私募則在圈子里透露過，“酒鬼酒的業績和股價漲得這么厲害，其實是因為買了酒鬼酒股票的私募，同時又買了酒鬼酒的酒，這樣業績上去了，股價也上去了。對這些機構而言，并不吃虧，因為酒是耐用消費品，放越久越值錢，而且酒鬼酒增發很快就解禁了�！�

　　華東某券商分析師告訴記者，“對白酒企業而言，‘先買票、后買酒；先賣票、后賣酒的炒作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機構很聰明，選擇了酒鬼酒作為標的，一個是因為它早年業績基數較少，股價又低，因此炒作的成本很低，溢價又高�！�

　　一名2011年持股酒鬼酒一年、到今年6月48元時賣出的私募操盤手，向記者細述了他的投資邏輯：“酒鬼酒大漲是幸運地遇上三線白酒黃金期。之前一二線白酒漲價太厲害了。酒鬼酒2007年由中皇接手后，一直在內部整合，五糧液來的徐可強去了西鳳酒后，酒鬼酒開始理順內部資源，2010年是它的業績拐點，直到去年11月份增發，酒鬼酒的銷售空間一下子被打開。”

　　“另外一點是，湖南省內其他白酒與它無法競爭，湖南本地政務消費以前喝1573，后來都轉為酒鬼酒內參了。酒鬼酒的市場表現不是孤立，類似當年的汾酒還有古井貢的崛起，它的瓶頸在50億銷售規模、200億市值。汾酒2008年10億，2009年20億，2010年30億，2011年50億，你會看到山西汾酒股價今年沒怎么漲。

　　酒鬼酒是否有做利潤的可能？你首先要看它有3萬噸的基酒，每年只用到5000噸，此外它還有11-12條生產線，但只開通了4-5條。其次，你看酒鬼酒賣酒時，要向經銷商預收30%的保證金的，今年中期預收款已經4個多億。”

　　真相在11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