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1+1》2010年9月28日完成臺本

　　——國美，誰美？

　　主持人(董倩)：

　　歡迎收看《新聞1+1》。

　　從來沒有一家上市企業的股權之爭會像今天的國美這樣萬眾矚目，今天晚上7點國美的股東經過投票已經結果出爐，陳曉留任。對于這樣的一個后果，我們馬上連線本臺記者周旋。

　　(電話連線)

　　周旋，對于陳曉留任這樣一個結果的出爐，各方的反映是什么？黃光裕一方已經有了相應的反應，你給我們介紹一下。

　　周旋(本臺記者)：

　　好的董倩。現在我們了解到了黃光裕一方的新聞發言人賈鵬云給我們描述的他們的一個態度，就是對于撤銷股票的增發他們是感到很高興的，因為這表明整個的股東與黃光裕達成了一個共識，這樣不需要用增發的方式去攤薄所有股東手中的股權，也就意味著大家都不會從中有所損失。而且現在的國美現金流應該說也是比較充裕的，沒有必要去增發股票。

　　另外一方面，賈鵬云對于后面的四項關于人事任免的決議沒有獲得通過表示非常遺憾。因為一方面來說，黃光裕作為一個大股東，他擁有百分之三十幾的股票，但是在董事會里面卻沒有對等的，或者是相應的話語權的細席位讓他們去發表自己的觀點，應該說是不盡公平，對他來說。

　　另外一方面，他們黃家也不是很認可現在以陳曉為主的管理層對于國美將來一個發展的這種規劃和策略。但是，同時他們自己其實也沒有太多的辦法去左右現在的管理層。

　　主持人：

　　陳曉方面有沒有什么公告出來？

　　周旋：

　　現在這樣，陳曉方面沒有任何的公告向外發布，我給陳曉方面，就是現在的國美副總裁何陽青發了一個短信，何陽青給我的回復是“今晚有公告，內容很詳細。目前說話不便，望原諒”。也就是說他委婉地向包括我們在內的媒體傳達了一個不便接受采訪的，拒絕采訪的態度。

　　白巖松：這是一個魚不死網不破的初步結果

　　主持人：

　　好，謝謝周旋，巖松怎么看今天的這么一個結果？

　　白巖松(評論員)：

　　上個星期六的《新聞周刊》里頭我說了這樣一句話，我說面對下一周將要召開臨時股東大會的國美之爭，我期待是一個魚不死網不破的初步結局，今天的這個結局的確是魚不死，網不破。

　　主持人：

　　你說誰輸誰贏今天決出來了嗎？

　　白巖松：

　　我覺得作為看客來說，恐怕看到這樣一個結果的時候，略有一些不過癮。因為期待是兩個重量級的選手，可能會是以擊倒對方的方式結束比賽，但是最后只是雙方非常謹慎的試探，你也獲得了一定你要的，也失去了你想要的，每一方都是這樣，最后只是在記點數，即使記完點數都很難說最后誰是特別大的贏家。

　　但是我覺得，雖然說從看客的角度來說未必過癮，但是我們對這部戲的關注將開始上癮了。為什么會這么說呢？在以往我們的歷史當中，不管是軍事領域、政治領域還是經濟領域，我們一次又一次地見到過類似化敵為友，化友為敵又化友這樣一個轉變過程。但是我們很少見到最后能用理性的這種方式去完成一個大家期待，對公眾，對公司發展都有利的一個結果。我覺得今天沒有結果，為我們未來的想象，和提供接下來的時候給我們相關的案例留出了時間，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

　　主持人：

　　巖松很有意思，就是在他們最后的投票結果出爐之前，很多人說，今天的投票結果沒有人會是贏家，但是真正的結果出來之后，卻有很多人說沒有輸家，你怎么看待這種評論？

　　白巖松：

　　對，因為之前的時候，恐怕還是相當多的人會認為黃光裕的贏面略大一點。其實在半個月前，《三聯生活周刊》發表了一篇文章當中就有人說了這樣一句話，其實在分析結果的時候，我覺得蠻有道理。他說如果陳曉要輸了，就再也沒有翻身的余地了，但是如果黃光裕輸了，他會接連打出很多的組合牌。我想正是這樣的一種結果分析，讓今天投票的人其實是相當左右為難的，因為選擇哪個結果，都會帶來一定的疑惑。所以這種猶豫和這種不確定，導致了這樣很難分出勝負的結果。

　　另一個方面，今天有個小細節我覺得要提醒大家注意。有些事情可能會有一個暗中的很好的溝通，因為今天陳曉說了這樣一番話，我們跟大股東之前也進行很好的溝通，這個大股東當然指的是黃光裕方面了。他的潛臺詞是我們雖然沒有全部達成共識，但是明顯地已經告訴人們，我們在很多層面還是尋求了某種和解，甚至有了一些共識。所以我覺得為這部戲接下來的時候兩種結局提供了一種可能。這兩種結局就是一種和解，新的解決方案，可能很多人樂意看到。還有一種接下來要打組合拳，最后再隔一段時間，才能看出誰最后贏和輸。

　　主持人：

　　你說接下來公眾最關心的是什么？因為在投票之前大家想誰會把誰踢出去。現在陳曉已經留任出爐了。接下來呢？

　　白巖松：

　　我覺得看熱鬧的人還是希望有一個勝負，但是我覺得我們相當多的人在遇到千載難逢的市場經濟環境下一個如此漂亮的案例的時候，恐怕已經不能拿看人性的這種看戲的方式去看它，而是要看理性。從看理性的角度來說，我覺得應該是，可不可以大家期待在有一種約束的前提的情況下，走出一條我們以往很少見到的，對雙方有利，對公司的發展有利，尤其對公眾有利，然后對市場經濟這種案例的建設有利的一種最好的結果。

　　主持人：

　　對于今天國美股東的投票，我們再來連線一下本臺駐香港的記者周旋，聽聽他怎么說。

　　(電話連線)

　　周旋。

　　周旋：

　　董倩你好。

　　主持人：

　　對于今天的投票，你在現場了解是什么樣的？

　　周旋：

　　是這樣的，有一個結果是大家很多的媒體都還沒有注意到，那就是投票過程中第一個提議，95.6%的選票都投給了竺稼來擔任非執行董事，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95%的投票中間有黃光裕的一票。說明黃光裕跟陳曉在某些方面已經達成了共識，并不像很多媒體所說的這種黃光裕的落敗，或者說股東大會已經拋棄了黃光裕這樣的一種說法，從這個結果再去看以前的過程的話，我們會發現這個結果，在意外之中，也有不出意料的地方。正像剛才巖松所說的，陳曉在會上已經說了，與黃光裕有過溝通，但是沒有達成完全的共識，我們今天在節目里面也引用了他的這句話，恰恰通過這樣的一個投票結果，我們可以看到，實際上可以大膽地猜測，雙方有達成共贏的一種想法，董倩。

　　主持人：

　　好，謝謝周旋。

　　巖松，看來在剛才周旋的這番介紹，實際上再驗證你剛才說的話。

　　白巖松：

　　不，因為這樣的一個結果在之前甚至會有很多的人覺得可能是黃光裕會贏，但是出現了這樣一種結果，而且黃光裕方面的回應，在結果出來了之后，其實也并不那么尖銳，還是相當客氣的。雖然陳曉方面說今天晚上有可能出公告，到現在還沒有出公告。但是根據，比如說最近一段時間陳曉方面已經進入靜默期，減少了那種帶有攻擊性的語言，大家就會說，可能會有一種很好的溝通。別忘了在上個月的時候，黃光裕的夫人杜鵑女士，已經是由三年半的刑期變成了她已經出來了，可以跟大家進行很好的溝通。雖然她不能到境外，今天不能去香港。所以已經進行了一定的這種溝通。在這樣一種前提下出現這個結局，可能就不會太讓人意外。

　　另外有一點恐怕要提醒大家注意，商場上恐怕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因為現在接下來考慮的是，如果動蕩太大了的話，國美接下來怎么辦？蘇寧已經在今年的上半年利潤超過了國美，到了今年下半年的時候，假如說如果繼續這樣動蕩的話，蘇寧可能會更加輕易的，不僅在利潤上，也會在銷售收入上徹底成為老大，那國美將來再想翻身也跟難。這個時候你會看到，陳曉的利益也受損，股東的利益也受損，黃光裕的利益也受損，難怪今天在香港的股市上，國美的股價上漲了百分之六點多，那恐怕反映了一種大家透過這樣一種，不像以前我們想象的一拳把對方擊倒，反而是這種相持的階段讓大家看到這里會不會有理性，會不會接下來有和解的空間，看到了國美接下來有好的這種結局的方向。所以上漲是一種支持。

　　主持人：

　　我們看到今天國美的股東投票大會也就用了短短的十幾分鐘的時間，但是國美的股權之爭在此前卻已經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我們不妨回顧一下。

　　(播放短片)

　　新聞主持人1：

　　國美電器的這場控股權之爭，已經進入到了空前白熱化的階段。

　　新聞主持人2：

　　今天國美將在香港召開特別股東大會。

　　新聞主持人1：

　　投票將會決定這家家電零售巨無霸未來的走向。

　　新聞主持人2：

　　國美控股權之爭最終的勝利者，答案就將揭曉。

　　新聞主持人1：

　　9月28日可是一個決定鹿死誰手的日子。

　　解說：

　　今天，很多媒體不管是新聞版，財經專業版還是評論版，都把目光投向了香港富豪酒店。因為在這里，一場中國知名上市公司的內部權力對決即將進行，而對決的雙方，一個是身陷囹圄的家族企業老大，昔日坐擁450億的中國首富黃光裕，一個是大權在握的職業經理人，國美電器現任董事局主席陳曉。五年前他們還是親密戰友，而如今，為了爭奪國美控制權，他們卻成了對決的對手。

　　此外，這場對決之所以令人關注，更在于作為中國電器零售業巨頭，國美的未來對中國家電市場影響巨大。上下游企業，14萬國美電器投資者，甚至還有數以億計的消費者，可以說，都會受到這場對決的影響。

　　事實上，關于這場企業控制權的爭奪戰，早在今年8月初就拉開了大幕。50多天來，雙方較量之激烈，事態發展的跌宕起伏都令人驚嘆。就在前天晚上，國美大股東發表公開函，為黃光裕家族拉票。同一天，以陳曉為代表的管理層陣營也不甘示弱，呼吁機構投資者和似乎股民都要參與投票。在昨晚，國美管理層再次致函全體股東，而黃光裕方面則在今天凌晨發布聲明進行反擊。有媒體描述到，這簡直就是一場絲毫不遜于諜戰片的商業大戰。

　　就在今天正式對決前夕，恐怕沒有人有把握預測出最終的結果，即便是一向消息靈通，甚至還常有點內幕消息的專業媒體，也無法做出任何判斷，因為這一次能夠做出最終決定的是國美電器的所有股東，沒有內定，誰來掌控國美，投票說了算。

　　香港富豪酒店位于香港最繁華的購物區銅鑼灣，今天下午兩點半，國美電器特別股東大會在這里準時召開。

　　(電話連線)

　　周旋：

　　現場的氛圍應該說還是刀來劍往，大家互相用比較理性的方式，在用語言來表達各自的觀點。這中間兩派的觀點互相之間有針鋒相對，當然坐在臺的這些被質疑的國美董事會的成員，他們對于今天下午整個提問的過程，還是非常敏感，也是非常有自己內心的復雜的感受的。最后在股東的提問環節結束之后，就是簡單的提交投票的過程，因為在進場的時候，所有的股東都已經拿到了自己有股權身份的投票，只需要在上面打勾，打差就可以了。

　　解說：

　　這場充滿了懸疑的特別股東大會，從宣布大會流程簡短的介紹到股東問答，再到最關鍵的投票表決，整個過程持續了50分鐘，其中投票時間只有10分鐘。但就是這短短的10分鐘，所有大股東，機構投資者，還有14萬散戶股民，用他們的最終選擇決定了黃光裕、陳曉，甚至國美電器未來的命運。

　　白巖松：對決結果為雙方贏得和解空間

　　主持人：

　　這次股東大會是一次臨時的股東大會，到下一次股東大會之間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留出來可以做什么？

　　白巖松：

　　其實今天有人面對這樣一個結果說，陳曉也不能說贏了，黃光裕也不能說贏了，贏了什么呢？贏得了時間。贏得了這段時間是最耐人尋味的，贏得的時間用來干什么？既然在今天都沒有魚死網破的話，接下來的時間恐怕是兩個走向，是不是接下來的時間大家會去奔魚死網破的方向走呢？這個比例隨著今天結果的出現在減少。那么就是說贏得的時間，大家可能期待更多的是，是不是有助于雙方去更好地溝通和和解，并且理性下來。因為第一回合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時候召不召開臨時股東大會，三個月后，黃光裕現在并沒有準確的說法，但是我覺得贏得的這段時間，對于我們整個作為看客，或者說市場經濟的環境來說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時間，我們要一起去看一下沒有政府參與，然后在香港上市的這么一個公司，這里有私人的權利，比如說黃光裕，也有公眾的權利，因為這是一個上市公司，所以我們來看一看，接下來的時間將把這部戲是不是引領向我們期待的一種結果去走。

　　主持人：

　　國美今天的股東大會投票投出來一個結果，而國美的未來結果又在什么地方，卻充滿了不確定性，我們繼續往下看。

　　(播放短片)

　　解說：

　　今天，在北京國美電器的一個普通分點，除了管理人員拒絕接受采訪時，臉上略過的緊張神情以及人們的少許議論，看不出太多的變化。

　　消費者1：

　　我作為消費者，我不關心誰控股，誰控股便宜我們就會來買東西。

　　消費者2：

　　比較關心，因為它整個運作模式，按理說應該是不錯，但是他們這樣打得兩敗俱傷的，兩個人都有問題，我覺得。應該通過協商解決，何必要爭得不可開交呢？

　　解說：

　　但是國美這場有點慘烈的商業大戰，事實上對中國的家電市場去影響巨大，包括消費者。短短10分鐘，280張投票，還有50多天的刀光劍影，高潮迭起的明爭暗斗，今天會是一個最終的結果嗎？而也正是在這場激烈的斗爭中，香港上市的國美電器市值十幾天就增發了幾十億，股價也是一路走低。事實上，國美此次大股東與管理層的公開對決，不僅關乎所有股東的利益，更是因為影響巨大，而演變成了一個社會話題。很多媒體專門制作了專題，陳述雙方厲害關系，無數人圍觀了這場混戰，而在一些財經界人士看來，國美的股權之爭更有法律及公司章程規定的游戲規則，以及股權決定話語權，權力之爭誰來決定？控制權的爭斗能否是一場公平、公開、公正的較量，一家上市公司能否保護中小投資者的利益？國美案例對全社會來說，也同時在啟迪我們反思公司的治理結構，股東的權益，企業的文化扶植，還有公司的可持續成長等相關話題。無論結果如何，國美應該是中國企業進化史上經典案例。

　　葉檀(財經評論員)：

　　從站在一個大局觀上來說的話，我覺得這樣的爭奪是件好事情。第一說明雙方的股東權利還是得到維護的，第二的話中國公司治理上的一個勝利。因為我們知道以前像黃光裕這樣的公司，隨著黃光裕倒臺，這樣的公司也必然倒閉，但是現在的話黃光裕還能夠行使他的大股東權利，我覺得是中國公司史上的一個勝利。

　　水皮(財經評論人士 華夏時報總編輯)：

　　一個市場上有一到兩個，甚至三個旗鼓相當的競爭對手，那么我想對于這個行業的健康發展競爭，都是有好處的。如果國美上市跟非上市之分，公司分裂的話，那基本上就邊緣化了，那就剩下蘇寧一股獨大了，它可能也會面臨另外一個壓力，反壟斷的一個壓力。

　　解說：

　　對于普通的消費者來說，大家更應關注的是，昔日最火爆的電器零售商，會不會走向沒落，從而影響人們的選擇范圍。

　　白巖松：黃陳之爭給中國社會上了生動一課

　　主持人：

　　黃陳二人一個感性，一個理性，一個大膽，一個謹慎，按說他們是最佳的合作拍檔，有沒有可能就是處于國美的未來，他們二人再合作在一起。

　　白巖松：

　　當然有可能，這種可能性隨著今天結果的出現，其實是增大了，而不是減少了。我倒是覺得，不管外在的感性還是理性，起碼人性是在理性的約束下在進行，他們都有理性的這一面。有很多人把黃陳之爭當成了一場戰役，一場戰斗，它既可以上娛樂版，也可以上經濟版，還可以上社會版，我更愿意把它放在社會版，不僅僅對于中國的經濟環境，對于中國的社會來說，解決這樣的權利和爭奪，然后在一定的約束之內來進行都是少見的。所以我覺得它是一種談判，談判是什么呢？龍永圖先生說過，中國的首席談判代表，談判是雙方妥協的意思，僅有一方妥協是不夠的，需要雙方妥協。所以我覺得接下來的時間里頭，就看他們愿不愿意雙方妥協，奔向一個更有助于國美的這個結果。你比如說如果都不妥協的話，陳曉利用我這次繼續執政，那我就稀釋你的權利，減少你的話語權等等，那還會對立，因為黃光裕手里還有牌，黃光裕手里的牌是很可怕的，一個是國美的商標所有權在黃光裕手里，你能想象如果魚死網破，我把國美的品牌拿走了，你陳曉手里有再多的門店改什么名字都很難。

　　第二個，黃光裕的手里頭還有372家沒有上市的門店，接下來他怎么運營這個，將是未來一些天人們將關注的焦點。但是如果雙方是妥協，是為了進行更好的談判，那我們就會看到一個我們很少見到的案例，甚至不屬于經濟，屬于中國社會當中的，對于中國來社會很多事情的解決，這都是一堂非常好的課，所以我真不希望它今天就結束，我相信它也不會結束，它會繼續上演變成連續劇。

　　主持人：

　　他們兩個一個是公司的創始人，一個是公司的高管，都希望公司好，但是現在卻發生了這么大的爭執？

　　白巖松：

　　我們不能用人性，或者說用戲劇感去觀察這件事情，的確這里有很多的微妙之處，像原來是敵，但是后來把永樂吞并了，陳曉一個助手都沒帶就來到了國美，也尷尬。但是黃光裕對他也很好，同樣200平米的辦公室，黃光裕的母親煲湯，中午會給黃光裕送一份兒，給陳曉送一份，也曾經雙方很好。但是之后畢竟黃光裕現在有14年的刑期，從陳曉作為職業經理人來說，他也要行使自己的職責。但是又要照顧，即使在監獄里，他也是大股東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