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康

　　漫長的9小時，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盡管它的實質內容并沒有人們想象的層次豐富——美國時間2月23日上午10時，豐田召回門第一次國會聽證會正式開始。這次聽證會由美國眾議院能源與商務監管和調查子委員會主持。

　　聽證會開場伊始，一位雷克薩斯車主講述了座駕突然加速的恐怖經歷，“狂奔了六英里后，我向上帝祈禱。”這是一起發生在4年前的生死時速。

　　商務監管和調查子委員會主席的發言更充滿火藥味，他指出豐田所謂的獨立第三方檢測機構，其實是豐田的律師所控制的一家公司操縱的。

　　這個給美國人發泄怒火的聽證會遠遠超過預定時間，議員、受傷的車主與豐田方面鏖戰至晚。而這只是“清算豐田”系列劇的第一幕。

　　不幸的是，豐田高管此次來國會山似乎仍沒有擺正心態。他們沒意識到他們是來被羞辱的，仍在為系列事故極力辯解。

　　而全球的目光都還懸空著，他們在等待這次事故的主角豐田章男出場。雖然他的證詞已提前發布。

　　業內人士明白，豐田之有今日，前幾任極力做大豐田規模的外姓經理人才是罪魁禍首，豐田章男某種程度上只是個替罪羊。但他就是目前人們關注焦點的代言人——豐田真相。

　　唇槍舌劍的現場

　　2月23日的聽證會上一個細節是所有的聽證者見慣不慣的，但是這個細節也許將決定豐田事件將延續多長時間。

　　這就是聽證會的首個程序——豐田北美總裁James Lentz宣誓。而根據美國法律，宣誓意味著只要豐田章男、James Lentz和任何參預聽證會的見證人說任何假話，他們就可能面臨刑事案件的起訴。而這引發的后果，可能比召回800萬豐田車所花的代價更大。

　　“當年美國總統克林頓因為在聽證時有不實之處而差點受到彈劾的處理。所以本次聽證會是否可以證明豐田在說謊，比豐田質量問題會有更大的影響面。” 底特律中華商會譚明安表示。

　　接下來的發言環節，首先是受害的豐田車主繪聲繪色的生死時速故事描述。

　　“(在車子突然自己加速以后)，我向上帝祈禱。狂奔了六英里以后，上帝開始干預了。”聽證會上購買了豐田豪華品牌雷克薩斯的車主Rhonda Smith如是作證。而這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時速”，發生在整整4年前的2006年10月。

　　民主黨眾議員、監管和調查子委員會的主席Bart Stupak的發言，則充滿了火藥味。

　　“他們誤導了美國公眾。他們說豐田公司和其它獨立第三方檢測機構非常詳細地分析了豐田車的電子系統，并排除了電子系統是造成車輛突然自動加速的原因。而事實上這次檢測是由豐田律師所控制的一家公司來具體實施的。”Bart Stupak說。

　　一個有趣的背景是，Bart Stupak正好是來自美國汽車業的核心地帶——密歇根州第一選區的民主黨眾議員。

　　之后聽證會進入答辯環節。這個環節是對豐田高管的真正考驗。整個輪番發問持續了兩個多小時。

　　眾議員們對雷克薩斯車主在路上失控的驚魂時刻充滿興味，似乎對這種以100英里沖向未知命運的體驗甚是羨慕。

　　然后，作為“長在輪子上的國家”的普通國民，眾議員們未能免俗，又將興趣點轉向具體車載電子油門的技術環節。對這些高科技玩具的具體運作機制，南伊利諾斯州大學的Carbondale公司的教授David Gilbert又給眾議員們上了一堂普及課。

　　豐田方面則不甘心受辱的份，也做了盡可能的強辯。

　　“盡管我們非常盡力去發現這些問題。但因為是一個小概率(rare)但非常嚴重的質量問題，所以我們花了極長的時間才發現了問題的最終原因。” 豐田北美汽車總裁James Lentz說。

　　David Gilbert則指出，他在深夜里做檢測時發現，車載電子系統電路板上的錯誤將引發電子油門系統發生致命錯誤，而這種錯誤發生時，電子系統里的電腦根本沒有對應的錯誤碼。因此電腦系統也不會對這種錯誤做出處理。車載電子油門系統因此而鎖死在高速行駛狀態。因此，就有4年內數百起高速公路上的現實版“生死時速”。34名美國人因此而死亡。

　　“豐田非但沒有認真的去聽取消費者向他們提出的安全問題。而是先假設沒有問題發生，將這些(報警)的消費者拒之門外。”出席聽證會的安全性研究及戰略公司主席Sean Kane說。

　　在密集的被攻擊中，豐田北美總裁終于松了口，就“快速成長期時下滑的安全標準”向公眾道了歉。“我們現在理解，我們需要與顧客以及監管者們更好更有效的溝通。我們需要在調查投訴時，要有同以前不一樣的心態。”

　　豐田利益方單方面強調的“小概率”事件是非常難以去“證偽”的一個結論。但是確實有真實案例。

　　底特律中華商會會長譚明安自己就有一個朋友曾在2005年駕駛凱美瑞時遇見同樣的電子油門系統鎖死而高速行駛幾分鐘的案例。

　　“之后，這位凱美瑞的車主曾向豐田的經銷商及客戶服務部投訴過這一問題。但是對方以該問題無法重現為由，拒絕對這個投訴進行處理。不久以后，他就將這輛凱美瑞轉手賣出了。”譚明安說，從此以后，因為出于這一段恐怖的經歷，他朋友沒有再買過豐田品牌的車。

　　譚明安告訴記者，1999年-2000年，福特和普利斯通輪胎的質量問題，令福特花了十年的時間和20億美元的代價，才最終消除影響。“今天的豐田，就是過去的福特。”

　　五重訴訟

　　一波清晰可見的訴訟潮，已經讓豐田的未來烏云密布。

　　“豐田已經有大量的訴訟需要去應對”。密歇根州Wayne County 州立大學法學院的法學教授 Peter J. Henning在接受采訪時說。Wayne County州立大學位于底特律市的核心地帶，是底特律工程制造領域的學術重鎮。

　　Henning教授指出，豐田汽車至少面臨五重訴訟潮。

　　第一波訴訟潮是因為油門事故而死亡或者受傷引發的民事訴訟。僅死亡案件就有34起。所以這些案件的起訴都將是個人傷害。

　　第二重訴訟則是購買了豐田車但是沒有發生任何事故的車主。這將是一個天文數字的索賠，因為涉及到的幾款車型有800萬輛的銷售量。這些車主所得到的賠償將主要是車價的損失。

　　第三重訴訟，則是美國州一級的政府通過檢察官提起的訴訟，主要是根據各州的消費者保護法，為購買豐田車的車主進行消費者保護。

　　第四重訴訟，是美國聯邦政府進行的刑事訴訟。美國聯邦政府已經啟動了對豐田質量門的刑事案件調查。如果有相關情節發現，那么聯邦政府將啟動針對豐田相關人員的刑事訴訟。

　　第五重訴訟，則是美國證監會針對豐田的上市公司啟動的訴訟，如果美國證監會發現任何豐田隱瞞問題，沒有向投資者充分相關披露相關信息，或者誤導性的公布了財務數據，那么證監會將向豐田提出民事訴訟。

　　但是Henning教授指出，“其實國會只能召集豐田進行聽證但不能具體做什么懲罰措施。國會將有可能立法加強現有的汽車缺陷匯報體系，但是國會并不能直接出手打擊豐田北美公司。因為國會如果就個別公司進行立法，將違反美國憲法”。

　　“因此國會只能羞辱一下豐田，其他做不了任何事情。”Henning教授指出。

　　前述的調查委員會主席Bart Stupak發言火藥味十足，其背后也是有緣由的。

　　豐田的北美工廠則主要開設在加利佛尼亞州等所謂的“陽光地帶”。因為南部陽光地帶的州沒有美國聯合汽車工人工會(UAW)勢力的干預，所以汽車工人的平均時薪只有14美元，幾乎是密歇根州汽車產業帶工人時薪的一半。因此南部的“陽光地帶”各州從密歇根州搶去了大量的藍領工人的工作機會。

　　密歇根州的統計失業率最高曾達到16.2%。實際失業率，據底特律汽車行業分析人士指出，應該高達25%以上。也就是每四個人里就有一個人失業。據底特律汽車行業分析人士指出，底特律本地占人口比例85%的黑人群體，失業率更是高達50%。

　　底特律因此而成為比芝加哥更為著名的“犯罪之城”。據美國媒體的報道，底特律在感恩節一個晚上一個小時的故意縱火事件高達6起。

　　而民主黨在底特律的最大票倉就是由藍領工人組成的美國聯合汽車工人工會(UAW)。Bart Stupak本次與豐田這個“偷走了底特律工作機會的”仇人相見，順理成章地分外眼紅。

　　做空日本？

　　“其實只要涉及到生命，任何的小概率事件都不可掉以輕心。這是豐田最大的問題所在。本質上，豐田質量門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軟件錯誤。只是這個軟件錯誤造成了數十人死亡。”一位中國籍私募基金經理對記者說。

　　“但是，如果你相信微軟可以推出一個完全不需要補丁的操作系統，你就可以相信豐田不會在未來再犯類似的錯誤。”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私募基金經理說。

　　“如果這是一個‘爆破點’，那么豐田的神話已經破滅了。甚至可以說，日本制造業的神話都可能已經破滅了。做空日本的投資者可能已經開始吹響集結號了。”他說。

　　隔著太平洋相望，與之觀點相同的是一位華爾街著名對沖基金的基金經理人。

　　他曾經向記者透露，日元對美元的合理匯率應該在120日元，而不是現在匯率水平。他所在基金，曾經撼動過全球匯率市場。

　　華爾街已經應聲而動。豐田汽車(NYSE：TM)的股價自1月26號開始自86.78美元狂跌。至美國時間2月24日9點30分開盤前，已經下滑到71.71美元，一個月的時間，下跌近20%。

　　但機構投資者們認為這只是開始。

　　“類似的幾起質量引發的人身傷害案件里，相關股票一般將會大跌50%左右。如果說之前豐田的股份是合理的。那么，可以說只跌20%就止穩，將是一個不合理的現象。”前述私募基金經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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