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黎明 歐陽小紅

　　本報獨家獲知，中石油旗下的深圳市中油油品經銷公司和中石化集團深圳石油分公司，這兩家公司都與8月份深圳警方查獲的杜氏地下錢莊有過資金業(yè)務上的往來，兩公司都是經由地下錢莊渠道收取香港一些公司支付的加油款，從而涉案。

　　“跟中石化、中油碧辟(中油碧辟石油有限公司是由中國石油天然氣股份公司和BP公司共同建立的合資公司)相比，我們涉案的資金是少的。”11月13日，深圳中油公司的一位負責人對本報表示。由于與深圳“杜氏地下錢莊”有資金往來，該公司正在接受有關部門的調查。

　　今年8月6日，國家外匯管理局網站公布消息稱，該局與警方聯(lián)手搗毀了深圳杜氏地下錢莊，外管局當時在發(fā)布消息時就稱，與該錢莊進行大量資金往來的公司中，“不乏國內知名大型國有企業(yè)”。此次涉案的深圳中油公司隸屬于中國石油

　　案發(fā)至今近5個月，據了解，外匯管理部門已召集包括這兩家公司在內的涉案公司討論了處罰問題。但上述深圳中油公司人士告訴本報，在事件的整個過程中，他們公司完全不知情，而且沒有職責與義務鑒別對方是否合法，因此不應承擔處罰。中石化深圳公司則沒有對此次涉案予以置評。

　　兩大石油公司涉案

　　今年6月26日，深圳市公安局與深圳外管局聯(lián)合行動，搗毀了涉案金額高達43億元的深圳杜氏地下錢莊(詳見本報11月12日相關報道)。

　　8月6日，國家外匯管理局在其網站稱，在該地下錢莊的交易主體中，“不乏國內知名大型國有企業(yè)”，引起各方關注。但當時深圳外管局、人民銀行深圳中心支行以及深圳市公安局等部門并未透露關于涉案的這些國有企業(yè)的進一步信息。只是深圳外管局陳健寧科長當時曾在媒體上含糊地表示，涉案國企是深圳本地企業(yè)。

　　但是深圳市國資委辦公室主任楊軍在接受本報采訪時表示，涉案國企并不是深圳的，而是中央、省屬企業(yè)的駐深分公司。

　　這在本報近期獲得的涉及此案的信息中得到了印證。近日，本報在一份杜氏地下錢莊的轉賬清單上看到，2006年1月至今年5月間的轉賬記錄中，中石化深圳公司等赫然在列。

　　這份轉賬記錄顯示，付款方為深圳市中恒達貿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恒達公司)，收款方公司中就有中國石油化工集團深圳石油分公司位列其中。據當?shù)毓�安部門向本報證實，中恒達公司正是杜氏地下錢莊控制的轉賬公司。

　　在這份清單中，本報記者還看到，自中恒達公司轉賬的還有深圳市聯(lián)佳良安田加油站有限公司、方興實業(yè)有限公司深圳方興達加油站等。

　　工商資料顯示，深圳聯(lián)佳良安田加油站有限公司共有兩個股東，其中，深圳市龍崗石油公司出資比例為10%，本報調查得知，深圳市龍崗石油公司是中石化深圳公司的全資子公司。在杜氏地下錢莊的這份轉賬清單中記者看到，僅在一天之內，中恒達公司就有4次轉賬至中石化深圳公司，金額分別約為人民幣20011元、300062元、20012元、30029元，總計約人民幣370114元。

　　11月13日，本報記者就相關事實向中石化深圳公司求證。15日，該公司以電子郵件形式回復稱，“目前此案正在調查之中，我分公司亦積極配合相關部門進行調查取證，為此不便接受媒體采訪”。

　　而另一家涉案的方興實業(yè)有限公司深圳方興達加油站，則早在2001年7月被深圳中油公司接管。在深圳中油公司，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該公司相關負責人承認，該公司確實與杜氏地下錢莊案有涉。

　　本報了解到，深圳中油公司、中石化深圳公司等之所以涉案，皆緣于與香港方面的成品油貿易。

　　禍起油品供港

　　“我們本不想要這個客戶的。”深圳中油公司的那位負責人向本報回憶道，1年多之前，一家香港公司聯(lián)系深圳中油公司要求購油。深圳中油公司查證，這是一家在香港正常注冊的公司，雙方遂達成交易，后來該香港公司多次在深圳中油公司下屬的方興達加油站購油。

　　其實香港很多公司來深圳等地加油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實。這是由于香港的油品含有附加稅，因此香港油價遠高于內地。

　　11月11日，香港加德士公司宣布，自12日零時起調高車用汽油及柴油價格。提價后，無鉛汽油最高達每升15.34港元，超低硫柴油為每升9.72港元。內地油價雖經11月1日調高，但在與港毗鄰的深圳，97號汽油每升也僅5.81元，每升差價將近10元，柴油每升5.28元，每升差價4元多。巨大的利差吸引了眾多香港車輛來內地加油。

　　深圳中油公司旗下的方興達加油站靠近南坪快速路，位于香港進入內地的要道上，因此香港車輛頻頻光顧。在深圳中油公司現(xiàn)有的8家加油站中，方興達加油站常年占據銷售冠軍位置，幾乎每天都會出現(xiàn)排隊加油的場景。

　　實際上，深圳本地油品供應本也不寬裕，但為支持國家的“一國兩制”政策，深圳市政府明確表示不限制香港車輛來深加油。為此，深圳市政府還曾多次召集深圳中油公司等多家油企開會，再三強調，不管在什么情況下，就算是在最緊張的時候，也必須保證油品對港供應。

　　“不能說人家香港車來加油不給加吧？這樣影響也不好呀。”深圳中油公司的那位人士表示。

　　但這在無形中為深港之間的油品走私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香港海關近年也不斷加大打擊力度。為逃避檢查，內地加油站往往應香港客戶要求，向油中加入高錳酸鉀，讓油的顏色變成香港通常售賣的藍色。

　　而在深圳中油公司和那家香港公司油品的貿易往來之間，深圳杜氏地下錢莊扮演的正是資金往來的中介角色。

　　深圳中油的那位負責人介紹，深圳中油公司并無外匯經營權，中石油集團內部同時也有規(guī)定，禁止下屬公司擅自收取外幣。因此，深圳中油公司要求香港公司用人民幣結算加油款，但香港公司表示它們只能夠提供港幣。后在該香港公司建議下，深圳中油公司同意通過中恒達公司以人民幣形式，將加油款轉到方興達加油站的銀行賬戶上。

　　深圳警方證實，杜氏地下錢莊主要業(yè)務就是在香港收取港幣，在內地付出相應的人民幣。

　　“我們也不知道那個公司就是地下錢莊控制的啊！”深圳中油公司那位人士覺得很冤，“說實在的，我們的油也很緊張，但作為國企，我們既要響應政府號召支持香港，也一再努力規(guī)避各種風險，誰知道還是出了問題。”

　　責任在誰？

　　目前，杜氏地下錢莊案已經偵結，6名主要犯罪嫌疑人將由檢察機關提起公訴。但是，如何認定涉案的中石化深圳公司、深圳中油公司的責任，負責調查此事的相關部門還未有定論。

　　11月13日，本報書面聯(lián)系人民銀行深圳中心支行要求了解相關情況，但至截稿時仍未獲回復。此前，陳健寧科長曾表示，已了解到涉案國企參與了非法外匯交易，至于如何處理，還要看該國有企業(yè)是主動還是被動參與。據本報了解，此事的進展是，深圳外管局日前再次召集深圳中油公司等公司開會，提出將會按規(guī)定進行處罰。

　　根據我國《外匯管理條例》以及《刑法》規(guī)定，在國家規(guī)定的交易場所以外非法買賣外匯，擾亂市場秩序，情節(jié)嚴重的，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情節(jié)特別嚴重的，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對單位犯罪，法律還規(guī)定，對單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節(jié)特別嚴重的，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外管局跟我們說，按正常百分比處罰，我們只有一點點處罰款。”上述深圳中油公司人士說。但該公司最終還是拒絕接受這一處罰，并表示要向上級公司匯報后再作定奪，目前他們的上級公司還未作出批示。

　　該人士認為，出現(xiàn)這個情況企業(yè)也沒辦法。“我們無法去查那家香港公司的人民幣是怎么來的。我們怎么去監(jiān)管它們呢？我們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職責和義務。”他說，“我們只要求對方付人民幣才能來加油，別的我不管，這很正常。”

　　11月14日，國家外匯管理局一位經辦此案的官員接受本報采訪時表示，杜氏地下錢莊案因鄰近香港，情況比較特殊，外管部門針對該案的調查還未結束。

　　據本報了解，目前，涉案公司正與外管局接觸，而這些公司情緒反應比較強烈，他們認為自己是被動的，不知該如何去辨別對方公司的合法性或者說也沒有義務與職責去鑒別。

　　國家外管局這位官員表示，待案件查實，分清責任后，一定會依據規(guī)章制度辦事，決不姑息遷就。

　　廣東國鼎律師事務所主任朱列玉律師對本報表示，不知情并不能構成對違法行為的免責。而且，我國實行外匯管制，作為企業(yè)應該清楚，這是常識。因此，以不知情為理由拒絕處罰，講不過去。

　　他同時表示，事實上，類似深圳中油公司、中石化深圳公司這樣涉案的情況，在沿海等地較為普遍，而不少公司出事后都自稱無辜，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我國現(xiàn)行外匯管制存在的漏洞，相關法律條文仍有待細化。

　　對此，上述國家外匯管理局官員表示，一切有待于案件核查清楚后，向有關部門匯總意見，屬于政策范疇的則向有關業(yè)務部門反映具體情況，再作協(xié)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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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源：經濟觀察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