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場方興未艾背后是野生動物減少與植被破壞的現實,專家認為自然風景區不宜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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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7月17日,北京京西風光旅游開發股份有限公司透露,即將在北京第一高峰———靈山興建一個狩獵場。這個狩獵場一期5平方公里規劃位于河北,三年規劃20平方公里,將
擴張到北京地區。
這一舉措遭到環境與動物倫理研究小組成員王培、靈山生態研究所徐鳳翔教授等人的質疑。
“興建狩獵場破壞林地植被和野生動物資源,不利于地方環境及生態資源保護,這種以殘害生命為樂的活動不宜鼓勵。”近日,王培將《北京不宜興建狩獵場》的報告寄往林業、環保等相關部門。
“靈山已經有一個狩獵場,再建一個,必然會對生態平衡有所破壞。”當年將靈山命名為北京的“珠穆朗瑪峰”的徐鳳翔教授認為,作為自然風景區,靈山根本不適宜建狩獵場。
靈山,被譽為北京的珠峰,因海拔高成為避暑旅游勝地。
7月30日,靈山西北側,位于河北境內的逐鹿狩獵場柵欄外,綠色草甸、藍色天空、白色云朵相映成趣。偶爾,一只松鼠溜過,幾只山鳥在空中無序地劃開幾筆。
與自然界寧靜不協調的是,狩獵場深處,偶爾傳出“啪、啪”的槍聲,間隔許久,槍聲再起。
“正打獵呢!”逐鹿狩獵場保安李建平說。在這家狩獵場工作,李的任務除了在狩獵場門口收取定額的門票費,有時還負責導獵工作———將游客帶到圈養動物較集中的地方,讓他們能方便找到獵物。
“去年下半年剛開始營業那會兒,打的都是野生動物,什么狍子、野兔、野山雞,后來慢慢地就打不著了。”李建平說,今年年初,狩獵場不得已開始圈養動物。
“10年前,靈山上經常能見到豹子,現在連一只野山雞都很難見著了。”徐鳳翔,北京靈山生態研究所教授,擔憂靈山生物鏈條遭到破壞的她近兩年已未上靈山了。
更讓徐鳳翔擔心的是,逐鹿狩獵場開張不久,今年7月份,北京京西風光旅游開發股份有限公司規劃在靈山再建一個狩獵場。“我擔心的是,明年的這個時候,靈山上是不是還能見著野山雞了。”7月24日,徐鳳翔在她的研究所展覽館里面對著一屋子的靈山動植物標本嘆息。
規劃從河北擴至北京
按照規劃,狩獵場三年規劃面積20平方公里,會擴張到北京地區。
“第一期工程占地面積有5平方公里,三年規劃20平方公里。”對于即將修建的狩獵場,京西風光旅游公司常務副總經理韓紹懷透露,“第一期工程準備投入2000萬。”而在靈山的另一側,逐鹿狩獵場占地3400畝(約13.76平方公里),投資僅二三百萬。
韓紹懷稱,今后建成的狩獵場以河北為主,“就是因為前期準備工作比較復雜,所以我們會和涿鹿縣政府合作。現在大部分手續都在河北辦理,北京這邊的一些部門我們都可不涉及。”但韓紹懷承認,靈山畢竟是跨北京、河北兩地,今后建成的三期工程必然擴張到北京地區。
韓紹懷說,一期工程現還在做詳細規劃,因此還未動土動工,“但開工會很快,計劃是明年靈山藏族風情節(一般為七八月份)可以順利完工,并開始對游人開放。”京西風光旅游公司靈山景區分公司宣傳科長曹有學透露,從他個人目前所了解到的信息來說,狩獵場將來占地20多平方公里的三期工程全部建成后,將可能涉及到海拔1600米左右高一處被稱為“宇宙草甸”的區域,這個區域位于靈山頂峰的東北角。
野生動物進深山之爭
徐鳳翔教授認為,將野生動物嚇到深山,不利于一定區域內的生態平衡。
靈山是北京地區物種最豐富的地區之一。據徐鳳翔教授給出的材料顯示,靈山的常見昆蟲有1000余種,鳥類100余種,哺乳動物26種,兩棲爬行動物和魚類共13種。
“10年前,我們這山里的野生動物還很多,什么狍子、狐貍、獾經常能見到。”祖上三代都生活在靈山中,家住葦子村的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大爺如是說,“最近幾年游客越來越多,野生動物怕人,現在不用說大的野生動物,連一些小的都很難見著嘍。”村民所提到的幾十種野生動物,在徐鳳翔教授的研究所展覽室里,幾乎都有標本展出,“這些標本挺難收集,有些還是我們向村民征集來的,現在這其中許多動物可真是不多見了。”對“建成狩獵場會嚇跑野生動物”的觀點,徐鳳翔和韓紹懷的看法都是肯定的。分歧在于,嚇跑野生動物是不是不利于區域內的生態平衡。
韓紹懷認為,將野生動物嚇到深山里頭,就能保證游客狩獵時打的都是圈養動物,“我們還要考慮游客的安全性,如果有大的野生動物,游客的安全得不到保障怎么辦?”徐鳳翔的觀點是,野生動物是要保護的,把它們嚇到深山野嶺不利于一定區域內的生態平衡。
“比如野鳥被狩獵的槍聲嚇跑后,與野鳥相對應食物鏈的生態群落就被破壞。以野鳥為食的猛禽會因沒有食物而數量減少,相反,野鳥的食物———蟲類則會因此而數量急增,引發蟲災。”從事動物救助工作的王培得知靈山即將要建成一座號稱北京最大的狩獵場的消息后,第一反應是:興建狩獵場破壞林地植被和野生動物資源,不利于地方環境及生態資源保護,這種以殘害生命為樂的活動不宜鼓勵。他將收集的有關靈山動植物現狀以及即將面臨問題的資料遞交給河北林業、環保等相關部門。
天然植被受到考驗
開發方承認,建狩獵場,游人多了,自然風光肯定會受影響。
與動物相比,靈山約107科897種植被也受到開發的考驗。“游客多了對植被的影響尤其嚴重,過去有些人甚至將植物折斷后用來烤全羊。”在對靈山進行研究的十個年頭里,這種現象曾令徐鳳翔感到既心疼又無奈。
“這幾年我都不太愿意上去,有些地方都不忍心再看。”十年前,徐鳳翔初到靈山,山中的草地茂密,草生長的最高處可到膝蓋,“那時都還是中草,現在都變成矮草了,還斑禿。”徐表示,靈山是個半干旱地區的草場,比較脆弱,破壞起來容易,雖然草地恢復不是很慢,但如果破壞的速度加快,恢復再快也無濟于事。
對于靈山植被的保護,韓紹懷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人踩對草甸不會有多大影響。“狩獵場建成后,游客可騎馬到狩獵場,馬走的道是一條很窄的山道,長期以來那一直是一條山道,因此馬影響草甸的可能性也不存在了。”韓紹懷還提到馬匹的管理:“前幾年馬匹混亂載客,傷到客人,管理臟、亂、差,現在馬匹都在山底下統一管理。以前馬不僅吃草,馬在山上跑時還會連根把草踏壞,造成草甸斑禿嚴重,現在我們給馬設定了專門的路線,絕對不能往兩邊山坡上跑,只能在道路上行走。”但韓紹懷承認,建狩獵場,游人多了,自然風光肯定會受影響。
“靈山這地方本身就不應該作為一個狩獵的草場。”徐鳳翔介紹,大約去年,靈山被定為生態涵養區之一,“涵養應該怎么做是京西旅游開發公司靈山景區分公司當下應該著重考慮的問題,而不是大肆無序地開發,建設許多顏色與綠草、藍天、白云根本不協調的建筑,把原來草甸的氛圍都影響了。”
發展經濟與破壞環境
徐鳳翔認為,有關單位應該明白,發展經濟肯定不能以破壞環境為代價。
從北京門頭溝的靈山腳下往靈山上走,山腳下就有一處標牌豎立著,標示著逐鹿狩獵場離此不遠,可由北京靈山上行至逐鹿狩獵場。
“什么,又要建一個?那我不知道。”逐鹿狩獵場保安李建平對要建一個狩獵場意外之余并未感到吃驚。
李同時提到,新建一個狩獵場,而且是一個比逐鹿還大規模的狩獵場,對于一些村民們來說也許是件令他們高興的事,“因為有些村民本來就不想一直當農民,建狩獵場要圈地,就可能涉及到需要村民移民的問題,一些人還真樂意拿了移民費不種地的。”自打去年逐鹿狩獵場開始試營業,李建平便放下了手頭的農活,穿上導獵服,當起了逐鹿狩獵場的導獵員和保安。50來歲的他不失時機地將自己家的電話號碼抄寫在紙上,轉手遞給前來探訪的游客。
李建平說,從逐鹿狩獵場往下下山不多遠,就是他家所在的郭村,由于狩獵場的建成,他家在靈山旅游旺季給游客提供食宿的“農家樂”———為前來狩獵的游客提供事宿服務。
像李建平這樣借著狩獵場開辟第二產業的村民,在靈山一帶偶遇的每戶人家里,幾乎都在時興。他們或養馬,帶路讓游客騎馬游玩,或在家里開設餐飲、住宿服務。
“村民們希望致富沒有錯。”徐鳳翔認為,村民們對于自然資源的漠視與冷淡在于他們的認識需要培養,但有關部門和單位應該明白,發展經濟肯定不能以破壞環境為代價。
通過審批的可能性
河北省公安廳表示,涿鹿縣已經有一個狩獵場,新建狩獵場批起來會比較困難。
由于京西風光旅游開發公司新建狩獵場的一期工程基本設在河北涿鹿,因此對狩獵場進行審批涉及到河北省的相應部門。
7月29日,河北省公安廳危爆物品管理科工作人員對新建狩獵場如何審批槍支彈藥問題進行了解釋。
該工作人員說:“申請建設狩獵場要由當地的公安機關向省公安機關請示,準許狩獵場施工建設后,按照槍彈庫有關規定,經過省、市聯合檢查驗收,符合要求的,才會批準。”這位工作人員說,經過審核后,危爆物品管理科會發給他們運輸證和配購證。對于韓紹懷提到的,狩獵場除獵槍外,還可能提供“弩”這種狩獵器械,該工作人員表示,弩同樣不允許自行使用,它和配槍是一樣的申請方式。
該工作人員同時表示,涿鹿縣已經有一個狩獵場了,按照他的理解,應該不允許再開狩獵場了,“新建狩獵場批起來會比較困難。”河北省林業局野生動物管理處一工作人員稱,曾收到京西風光旅游開發公司的材料,但不知道是否與申請建設狩獵場有關,他們將會進一步核實此事。
北京門頭溝區環保局監督科工作人員表示,未接到京西風光旅游開發公司的環評報告,且不知該公司要建狩獵場一事。
北京市環保局相關負責人表示,若是在景區建狩獵場,要看該狩獵場是在區還是市立項,“但無論是區還是市立項,都必須經過環保局審批。”(編輯:劉洋)
作者:新京報史薇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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