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中：成功有四大因素籌備走了四步

　　上月18日，繼中國移動[微博]、中國石油、中國聯通[微博]在美國或香港上市后，中國石化股份有限公司也成功在香港、紐約、倫敦股市同時上市。至此，中國石油石化一年來全行業海外融資大計由此定局，中石油、中石化兩起規模以千億元計的公司重組也終于暫告一段落。

　　經歷了9個國家和地區的24個城市、計100余場緊張的推介活動，努力與時運推動著中石化拿回了一個不錯的成績單：不計戰略投資者需求，簿記需求為43.27億美元，超額認購2.78倍；香港公開發售部分超額認購4.17倍；最終籌資額為34.64億美元。較之此前中國海油(CNOOC)的鎩羽而歸、中國石油(CNPC)的艱難下水，中石化入市可謂一帆風順。

　　中石化最終將發行價定為每股1.61港元。截至本周一，其股價最高已上行至1.70港元。

　　最終構成中石化戰略投資商的包括英國殼牌、英國石油、埃克森／美孚、瑞典的化工和電力設備公司ABB及李嘉誠旗下公司。

　　中石化成功上市以后，《財經》雜志記者以最快速度對中石化董事長兼總經理李毅中進行了專訪。

　　上市成功有四大因素 記者：市場人士普遍認為，中國石化的此次招股是比較成功的，特別是國際配售獲得了2.78倍的超額認購，香港公開發售獲4.1倍的超額認購。您認為中國石化成功的原因主要有哪些？李毅中：宏觀上主要有兩條：一是中國政府推動國企改革的決心大、成果顯著，得到了國際資本市場的普遍認可。特別是亞洲金融危機后，亞洲一些國家主要進行的是周期性調整，而國外評論說，中國政府著眼于結構性調整，對國企進行的是戰略性重組，標志之一便是把中國移動、中國石油、中國聯通推向了資本市場，而中國石化是第四個。這么大的力度，國際資本市場確實感到中國政府下決心改革，這個宏觀形勢對我們十分有利。

　　二是國際投資者的冷靜。經歷了3月份的新經濟熱潮后，國際資本市場開始將注意力轉移到傳統經濟上來。當然我們也抓住了機遇，用新經濟、高科技提升傳統產業：我們搞了兩個內部管理網絡，一個是財務信息網，實現了與國際會計通則的接軌，另一個是成品油的銷售網絡，成了這次上市時的亮點。同時中國石化在今年8月還開通了兩個B2B電子商務平臺，一個是物資采購，一個是化工產品的銷售。回過頭來看，就像五中全會講的，工業化和信息化要結合起來，我們正是按照這個思路做的。

　　從微觀上講，首先是企業體制發生了根本變化，改變了國有獨資公司性質。中國石化股份有限公司按照現代企業制度要求，上市和非上市明確分開，董事會聘請了獨立董事。

　　其次是在資本結構上，我們確實把優質資產集中到了上市公司，資本負債率僅為38%，展現了一個高增長高回報的未來。

　　第三是有特色的產業結構和市場定位。我們是上中下游一體化的企業，以煉油、化工、銷售等中下游產業為特色，這種產業結構的抗風險能力比較強。在未來的十年，中國市場成品油的需求預計每年以4.7%、化工以7%的速度增長。而中國石化所擁有的20000個加油站、280個碼頭、110個油庫，覆蓋了長城以南的19個經濟比較發達的省市。這個地區占中國GDP的78%、石油產品市場的72%、化工產品市場的80%，用中介公司的話說，從市場基礎的角度看，全世界很少有可以與中國石化相比的公司。因此，世界石油巨頭埃克森、殼牌、BP等都買了我們的股票。

　　還有就是我們的主承銷商摩根士丹利添惠和中金公司的努力。我們這次路演經過9個國家24個城市。這次上市，摩根和中金在幫助我們進入資本市場、與國際會計通則接軌、與投資者建立緊密聯系方面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籌備上市走了四步 記者：此次上市，中國石化在重組過程中主要做了哪些方面的準備？李毅中：從開始準備到最終上市，我們足足花了兩年時間。這中間大體上分成四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從1998年底到1999年7月，主要工作是提出整體上市思路，通過調查研究，制定方案，在中金和摩根的幫助下籌備上市。

　　1999年7月到2000年2月28日，公司開展了全面的重組轉制，就是思想轉變和發動。一共有兩個任務，一個是真正的重新組合，就是業務、資產、債權、債務、機構人員五個方面重組。這是非常痛苦的工作。把我們的企業分為上市和非上市；另一個就是聘請了19個中介機構，進行土地、資產評估，效益、財會審計一系列工作，直到今年2月28日成立中國石化股份公司，這是第二階段。

　　第三階段是從今年3月到6月，在中介機構幫助下，以編寫招股書為中心，做了一系列上市前的準備工作，標志是6月14日向香港、紐約、倫敦證監會遞交上市申請。

　　第四階段從6月到10月，在中介機構幫助下，按照上市規則要求，接受三地證監會聆訊，回答問題，同時進行分析員會議，進行反路演、預路演，路演、定價、發行、掛牌上市，最終于10月18日、19日在紐約、香港、倫敦上市，這也是中國國有企業第一家在境外三地同時上市。

　　海外資本市場混不進去 記者：就您個人而言，此次上市對海外資本市場最深的感受是什么？李毅中：對于國際資本市場，我的第一個感受：它是嚴肅的，混是混不進去的。投資者在選擇你是不是可以進入的時候，必須經過它的嚴格審核。我們回答了三個證券監管機構的800個提問，見了160個投資者，回答了1200個問題。提的問題越來越深，大都是財務方面的，從宏觀到微觀，很細也很具體。第二個感受是資本市場是公平的。年初時網絡經濟一度十分走紅，股價搞得那么高，但最后業績出來絕大部分公司虧損，而投資者又開始青睞傳統產業了。第三是瞬息萬變，機遇稍縱即逝。

　　中石化在抓緊收購加油站 記者：您怎樣看待中國目前的石油石化競爭格局，在中國加入WTO后，如何應對外國企業占領中國市場呢？李毅中：目前我們和中國石油是既競爭又合作的關系，競爭的一面是有比較、有鑒別、有促進；合作的一面就是要應對國外大公司的挑戰。這兩年經過重組后，實事求是地講，成品油市場變得有序了，倒油的、哄抬物價的、假冒偽劣的現象少多了，黨政軍民學辦加油站的情況也少多了。這是兩大集團的合作與有序競爭的結果。這種也增強了國家對成品油等涉及到國家安全的戰略物資上的控制力。盡管近兩年國際油價戲劇性地變化，但成品油市場比以前是穩定的。

　　當然我們與中石油之間也會有競爭。同樣，加入WTO后，國外大公司進來，也要競爭。所以中國石化在入世前后抓緊收購加油站，擴大市場占有份額。市場開放后，外資要進來，較好的選擇是與我們合作。現在我們已經和埃克森在廣東、和BP在浙江、和殼牌在江蘇簽約，三年合資各搞500個加油站，事實上外資在國內已搞的274個加油站，其中有269個在我們這個市場，還正待合作，這才是有序競爭。

　　整體上市利于轉換機制 記者：此次中石化海外上市，同時也是中國石油石化工業總體改革思路的一部分，您如何理解目前進行的行業改革？李毅中：就我的理解，石油石化的大規模重組上市事實上承擔了中國國有企業改革試點和探索的任務。早在1997年，我受命到南京組建東聯石化集團時，當時國務院領導同志要求我，一是要證明屬于不同隸屬部門、不同行業的國有大企業可以聯合在一起；二是要通過聯合優化資源配置，避免并糾正重復建設，證明聯合是有效益的；三是重組后要在國內國際競爭中占有一席之地。

　　第二步改革是政企分開。在1998年3月九屆人大會議結束之后，組建石油和石化兩大集團。通過資產置換建立起兩個一體化集團公司。這是一個很大的進步。過去石化總公司就是煉油化工這一塊，沒有上游油田，下游銷售在各省市石油公司，相互脫節。現在情況大大改觀了。同時，政府也不再干預企業的具體經營，而是為我們創造良好的環境。1998年打擊走私、限制進口、對來料加工實行監管、實行原油價格與國際接軌、賦予了我們外貿自主權等。1999年給了我們302億的債轉股、1200億的貼息技術改造政策；今年又把成品油價格與國際接軌等。

　　所有這些，都是我們保持了穩定發展的根本原因。所以第二步改革是非常成功的。

　　現在的重組上市，我覺得是面對國外大公司找差距的結果。我們與國外大公司相比，差距很多，比如說產業結構、資本結構、技術進步、成本等。但最根本的是體制和機制上的差距。結合中國石化的實際，我們痛感多年來“大而全”、“小而全”、多級法人分散決策的弊端，無法適應經濟全球化的要求。再加上近兩年的兼并浪潮，埃克森和美孚，BP和阿莫科等大公司的合并，對我們壓力更大。因此整體上市，體制改革和轉換機制就成了進一步的改革目標。

　　必須進行薪酬改革 記者：中國石化上市后，要進行薪酬制度改革。今后上市公司和非上市公司之間的收入差距如果拉大，將如何協調？李毅中：這個事情非常敏感，也是國有企業躲不開繞不過去的問題。從中國共產黨人的價值觀來說，我們現在一個月拿2500塊錢，一樣是夜以繼日地工作。但是我們這個價值觀就和市場經濟價值觀發生了撞擊，國外投資者無法理解，如此巨大的企業的經營者一個月拿兩三千塊錢就能為我負責？因此要國際資本市場的認可，必須把高級管理者的利益與投資者的利益一致起來，進行薪酬制度的改革。

　　除了對高級管理層的股票增值權計劃，我們同時也在考慮為廣大職工制定激勵機制，讓他們在自己的位置上也要心情舒暢的貢獻自己的力量，這要想許多具體措施。尤其對于非上市公司，一個領導班子一分為二，這幾個人上市，那幾個不上市，一下子懸殊那么大，將來肯定要造成矛盾。因此非上市公司也應該有自己的經濟責任制，也有自己的薪酬激勵約束機制。只要在各自的崗位上真正的扭虧了、提高效益了，也應拿到合理的報酬，這個報酬可能與股份公司有差距，但總是在自己的崗位上逐年增加。招股書上說的薪酬安排是個切入點，上市與非上市，管理層與普通員工，都要進行分配制度改革。這些我們正在準備實施中。

　　對于激勵機制，我認為可以用八個字來概括：永不滿足，各得其所。無論是總裁還是普通員工都要有所激勵，各得其所，要制定不同層次的激勵約束機制。同時和約束機制結合起來，與責任要捆在一起。薪酬制度的改革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企業文化的改革，把競爭開放引入到企業內部來，讓每個人自發地追求效益最大化，股東回報最大化。

　　非上市部分要自立生存 記者：在大部分優質資產被剝離上市之后，中石化非上市部分今后的發展去向如何？李毅中：這確實是一個嚴重的問題。剝離上市后，母公司今年的銷售收入大約有1000億元，74%是產品銷售收入，22%是勞務收入，另外4%來自房屋和土地的租賃收入。總的來看，它的資產已經不是以工業為主體，而是融合多種產業的一個新的產業結構。

　　對于集團公司的不同資產將要進行分類處理，鉆井隊、檢修、運輸等服務部門要進行專業化改組，走社會化、專業化、現代化、市場化的路子；該淘汰的小煉油小化工，要下決心關停并轉；以前搞的多種經營比如飯店、旅館、商貿，要進行整頓，規范管理。至于非上市公司的一些主業，要通過國家債轉股，注入資本金，進行技術改造，使之變成優質資產，然后再擇機注入上市公司，這里面包括大家都看好的新星石油公司。

　　對于集團公司，財政部還給予了相應的優惠政策，比如土地租賃費、股東分紅，以及返還超基數多交的所得稅。但是集團公司首要的是要有自立精神，而不是靠政策吃飯。(記者張繼偉特約作者李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