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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增霆
噩耗傳來，心在失落中已經變得疲憊，有些木然。
作為先生仍在武漢大學就讀的弟子，剛來北京實習不久，便驚聞先生病情徒變，竟始未料及會有此兇險。在最后一年的交流中，已經習慣了淡忘治療，習慣了當作先生在杜克
大學正常的生活，在寫作畢業論文的過程中，還有很多想法在期盼著先生的指點。印象里，先生依然是寒風中單薄衣衫，交談中依然揮灑著嚴肅和詼諧。
往日情境，在心間混攪了溫熱的淚水，那是苦澀。
第一次拜見先生是2002年夏在武漢白玫瑰酒店舉行武漢大學EMBA培訓中心成立的新聞發布會前夕。當時雖然博士生入學已經一年了，但我還在鄒恒甫老師創立的高級研究中心修習金融計量經濟學。自從武大數學系概率統計專業讀完碩士研究生，我很適應在高級研究中心接受強調數理分析的、國外高級經濟學課程的嚴格訓練。按照最初的安排，我很榮幸能得到兩位在國內外都非常有影響的導師聯合指導，但我也認識到他們在學術背景和興趣上的差異，為將來的發展方向感到矛盾。初次見到先生，還混合著仰慕的拘謹和心底的矛盾。這些很快被先生的悉心關懷所打消，讓我感到是和一個樸實無華而又思維敏捷的長輩談心，也開始直率地表達我的學習情況和今后的想法，甚至在一種呵護下張揚。遵照先生教誨，我不再徘徊于學習上的困惑，帶著一股被激勵起來的熱情，專注于國外學術理論在國內現實問題中的應用研究。隨后，為了得到實踐經驗和數據，先生特地安排我去實習鍛煉，。受聘為EMBA培訓中心的中方聯合主任期間，先生還在專注于審閱弟子們傳真過來的論文，為幾元錢的傳真費用而固執地堅持自己付款，為我們身邊沒有帶紙和筆而再三叮囑要養成好的習慣，往事歷歷在目，無法釋懷。
正如后來隨行先生來武漢的一位阿姨所說，做先生的弟子是莫大的榮幸。對于每一個在高校苦讀多年的學生來說，能夠師從治學嚴謹的大學問家和愛徒如子的大教育家，都只能用緣分來表達這種珍貴的機遇。先生不僅在學問上擁有極深的功底，對現實問題的分析總是體現出戰略角度上的睿智，讓學生的領悟猶如醍醐灌頂；而且在教育弟子時，都是事無巨細，處處皆楷模，嚴謹中襟懷濃濃親情。雖然短短三年，僅僅幾次見面，受到先生的影響就已經刻骨銘心。在北京的家中，我看到了先生的簡樸；在探討論文思路的時候，我體會到了先生的嚴謹，在武漢大學頒發董輔礽獎學金時連續2個多小時的講話，我感觸到了先生超人的學識和勇氣。作為先生的弟子，會有一個堅實的樹枝，對于將來有一種試飛的沖動。
記憶又回到了武漢冬天的一個晚上，空氣中有一種讓人難耐的濕冷。當我隨同武大EMBA培訓中心的工作人員到天河機場迎接先生的時候，怎么也不相信身著單褲、襯衣和夾克就可以信步寒風。路上先生很關心我對證券市場的經驗認識，耐心地詢問當前市場的特點、變化和自己的認識。那時，我很有股沖動，想表達自己的見解，也在心底埋下一個愿望，就要埋頭用功，等待得到先生的賞識，那將會是多么驕傲的事情啊！同時，我也沒有抑制住疑惑，問先生衣著單薄到底冷不冷，回答是只要不認為冷也就不會感到冷。看到他若無其事的樣子，我想，在先生的心中，嚴冬與初秋的交替，不過是季節多情，輾轉變幻，泰然處之者則自若。追思曲折的人生歷程，先生的學問、做事與做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永遠不能釋懷的是長久的期待。在武漢大學秀麗如畫的珞珈山上，依然珍藏著先生的足跡與音容，但記憶已經無法彌補久違的諄諄教導。在先生治療期間，我一直迷信那么好的體格可以挺得過去。特別是病情轉好的時候，我更相信只要按照正常人那樣生活，意志會最終戰勝癌魔。連同當時先生對我的開題報告比較滿意，我的心里自信得充滿了光明，覺得一切難關都可以渡過。當我開始埋頭準備畢業論文的內容，看到先生在《宏觀經濟研究》上發表的《提高消費率》一文，還在準備把它聯系到我在畢業論文中對個人金融資產配置與金融服務的研究，把相通的地方拿出來與先生探討，還有一些過去積累的想法準備一起提出來。然而，很快就得到形勢惡化的消息，預感很不好，一切都擱置起來。
當我再次來到北京，兩年前碧藍的天空已經不再硬朗，變得陰雨連綿。帶著已經濕透的心情，我把過去所有的愿望都暫時束縛起來。近些天，跟隨大師兄們的引導，我對先生過去的學術有了更多更深的理解，為了傳承先生衣缽，欲飛的小鳥不會再貪戀窩巢。先生安排的實習事宜都非常順利，在天之靈安息吧！
先生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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