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湘源

　　最近，小天鵝國有股權轉讓比例的減少，是一個值得注意的動向。根據江蘇省政府10月15日的最后批復的精神，小天鵝集團公司國有股權轉讓對象及比例與公司董事會前期公告情況有所調整，受讓方由原先的南京斯威特集團有限公司、西安通郵科技投資有限公司、南京口岸進出口有限公司、廣東斯威特科技有限公司四家調整為南京斯威特集團有限公司、西 安通郵科技投資有限公司兩家，股權比例也由原來的100%調整為65%，保留了35%的國有股權。這表明，國有股權“分田分地正忙”的勢頭可能將有所節制。

　　人們的理念正在發生一個重大的轉折。以往在創業者視為天經地義的“投入產出”理論似乎過時了，現在的經營者還有誰愿意作這種“吃力不討好”并且弄得不好就成了“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情？時下流行的是“買進賣出”。這種被稱為比生產經營更高一級的資本經營，不但可以在一買一賣之間令財富由算術級數的增長變為幾何級數的增長，而且還可以令管鑰匙的丫鬟搖身一變成為財富的主人。

　　“冰棍論”曾經讓人對數以千億元國有資產難以流動造成巨大損失的東北現象無法不深深惋惜，也正是如此，“蘋果論”才有了說辭。先是西安公開叫賣500億元的市屬工業企業的國有資產，重慶馬上變本加厲推出1000億；深圳5家大型國企國有股權國際招標出爐不久，山東的香港招商一次推出20家上市公司還不夠，又一次推出了以非上市公司為主的160個項目；江蘇南鋼的要約收購、無錫的出賣小天鵝和慶豐，更是推出了“讓國有資產向優勢企業集中，向優秀經營者集中，向優勢產業集中”名義下的“靚女先嫁”和“先賣好蘋果”。盡管新成立的國資委主任李榮融提出“國有資產不要急于處置”，但在這場被稱為“新公有制化”的運動中，地方政府已迫不及待地從魔瓶中放出了魔鬼。許多地方的國企所有制改革，不僅有量化指標，而且有時間進度，用一位地方官員的話來說，“現在的問題是比快不快”。這種“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正忙”的情景，大有直追當年分田到戶的農村大包干的態勢。相形之下，至今尚未定型的國資政策就不免顯得有點象是“鴕鳥”了。

　　國有股減持在證券市場由失敗而告停，一個無法找到各方都可以接受的全流通方案成了沒有時間表的“政策市”迷局。不過，這并不意味著一股獨大的國有股成了一潭死水。國有股不僅以協議轉讓和拍賣的形式一刻也沒有停止過它的變動，而且由于政策的網開一面，外資正在通過正面并購的途徑進入上市公司十大股東的前列。而一度異軍突起的MBO由于涉嫌暗箱操作，一向頗受市場垢病，在國資委設立的前夕被財政部叫停，于是就有了曲線MBO的做法。上市公司管理層通過受讓母公司股權實現國有股權轉移，顯然可以繞過《上市公司收購管理辦法》規定的信息披露義務和要約收購義務，同樣達到控股上市公司的目的。在這里，不僅政策法規的嚴肅性被消解于無形，甚至連國有股權定價依據、轉讓價格和收購資金來源也可以一無所知。就此而言，對于MBO覬覦者來說，誠可謂曲線猶勝直線。不是嗎？一波三折的南京新百事件剛剛以淪為話柄的肥皂劇形式告終，一鳴驚人的深圳華強曲線MBO(管理層收購)又告粉墨登場。不要以為這只是幾宗嘩眾取寵的造市表演，如果把這些個案同證券市場以外堪稱“分田分地正忙”的拍賣國有股熱潮聯系起來，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在一度叫停之后，不甘寂寞的MBO要化那么大的心思來尋求突破。已有的跡象顯示，至少還有十幾家上市公司的MBO在等著呢！

　　以往的國有資產管理制度，也許同其建立在管理者為“道德人”而不是“經濟人”的假定之上不無關系。經濟人以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為基準，據說可以成為有效的激勵約束機制，這就是主張對國有股實行以“私”代“公”的MBO的主要理由。但是，如何讓管理者成為所有者的同時保證原所有者的權益不受到損害，同如何讓代理人在獲得自己收益最大化的同時也保證委托人的利益不受到損害，其實是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的本質并不是道德問題，而是經濟問題。國有資產流失就是這樣的一個老問題。這個問題在日新月新的國有股轉讓中并未得到解決。據報道，江蘇紀委在對前期的一些國企所有者改造案例“回頭看”時，發現國資流失不同程度地存在于壓低國有資產評估價格實施收購的過程中，而這個過程，由于政府充當操盤手而顯得格外撲朔迷離。證券市場的事實表明，在股權分裂的格局沒有根本改變之前，國有資產在作為非流通股轉讓的過程中，剝奪了流通股東的參與權利，即使定價合理，流通股東的權益也會受到侵害。

　　國退民進也好，MBO也好，涉及太多國資管理未定論的問題，顯然不是本文的篇幅所能一一論及的，甚至也許也不是目前我們的視野所看得清的。人們可能永遠想象不到資本的魔瓶開啟后跑出的那一縷青煙，所變化出來的將是什么。但無論如何，“分田分地”如果意味著將國有股權的“一片金甌”瓜分而盡，其后果也就不能不引起深深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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