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湘源

　　亂占用濫擔保問題如此之深地困擾著上市公司，以至于中國證監會和國資委不得不聯名發出措詞頗為嚴厲的通知，限制關聯資金往來并不得為股東擔保。但如果一個通知就能管住亂占用濫擔保，那么，這個問題也不至于現在還成為問題。

　　監管上的虎頭蛇尾給亂占用濫擔保打了掩護。2000年6月，中國證監會就專門發了《關于上市公司為他人提供擔保有關問題的通知》，明確規定：上市公司不得以公司資產為本公司的股東、股東的控股子公司、股東的附屬企業或者個人債務提供擔保。但是，從那以后，建立在關聯交易基礎上的關聯擔保并未令行禁止，一個很大的因素就是信息披露的滯后給瞞天過海的關聯擔保幫了忙。2001年7月信聯股份為關聯公司湖北聲廣實業的銀行借款1500萬元提供擔保，2002年7月上述銀行借款展期后還繼續為該筆借款提供擔保。信聯股份的上述擔保事項明顯違反了上述規定，而信聯股份非但膽大妄為，且未及時披露上述重大擔保事項，直至上述擔保涉及訴訟時，才于2003年5月15日披露上述對外擔保的情況。遺憾的是，這樣的事絕非個別，而監管當局除了譴責，就別無殺手之锏。

　　拿制止大股東亂挪亂占上市公司資金來說，情況也大致仿佛。上市公司的大股東欠款問題，從來就沒有讓管理層少操心。證監會2001年頒布了《上市公司檢查辦法》，檢查內容中的“三分開”及“資金管理安全性”，實質上就是直接針對大股東占用上市公司資金不還的情況。從去年底證監會和原國家經貿委聯合召開的“上市公司現代企業制度建設經驗交流暨總結大會”上透露的信息顯示，去年下半年以來普查的1175家上市公司中，57.53%的上市公司(676家)存在被大股東占用巨額資金的現象，被占用資金合計高達966.69億元，平均每家被占用資金1.43億元。但是，由于缺乏切實有效的監管措施，大股東依然占錢容易還錢難。首當其沖的三九藥業大股東占用上市公司25億元資金，雖然是證監會通報捅出來的，然而，三九集團的還款承諾預期過年也無人問津，而三九醫藥股東代表起訴大股東卻遭法院拒絕，理由是“需經全體股東同意”。言下之意不啻是需經大股東同意，奇特得也太離了譜。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歷來如此。對亂占用濫擔保的治理和反治理也是如此。從表面上看來，大股東在監管的逼迫之下無不拿出了清欠計劃，但還款情況卻無法令人樂觀。越還，欠的反而越多，是一個相當普遍的現象。ST江紙三年前公布的大股東欠款數字是7.7億元，大股東江紙集團拋出了一個令人動心的還款方案，承諾以實物資產和股權來清償。但截止到2002年12月31日，據說已經還了1.24億元，但其對*ST江紙的欠款反而增加到10.03億元。從各方面反映的情況來看，許多上市公司大股東清欠的情況和ST江紙如出一轍，就象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用上市公司的錢還大股東欠的款，更是可謂一大絕招。今年2月14日，ST中魯B的大股東山東省水產企業集團總公司分別于2001年12月和2002年6月向銀行貸款1.3億元和1.5億元，用以歸還對上市公司的欠款。但上述兩筆貸款，都由ST中魯B以存款質押的方式進行擔保，而水產集團在貸款到期之后無力歸還，于是銀行執行質押合同，結果ST中魯B在銀行的存款被用作替大股東歸還貸款。在擔保問題上，除了歷史遺留問題之外，目前明目張膽地為大股東所作的擔保似乎有所收斂，但以關聯交易的名義進行的擔保實際上依然曲徑通幽，“父子擔保”成為一種新的流行方式，起著為大股東及其控股子公司或附屬企業提供擔保的作用。到2002年3月31日，中科健對外擔保金額合計66186·384萬元，或有負債是公司凈資產的2.76倍。其中為關聯方擔保少說也有7100萬元。為此，中科健不止一次受到監管部門的譴責和媒體的責疑，卻依然至今癡心不改。其實，無論有多少理由，靠關聯交易和關聯擔保渡過困境無異于“飲鴆止渴”，后患無窮。從中科健今年半年報披露的相關資料來看，該公司關聯交易的比重之大，是頗為罕見的。報告顯示，今年上半年與關聯方之間的銷貨金額占98.62%，與關聯方購貨金額占本期購貨57.46%。關聯交易影響了公司的毛利率，同時也給具有中科健二股東和公司總裁等多重身份的郝本人所控股的關聯方公司帶來了可觀的經濟效益。

　　會計政策缺陷也給了亂占用濫擔保以蒙混過關的可乘之機。動輒數億元的巨額資產減值準備象一只筐，凡是為大股東關聯擔保和占用資金所欠下的壞帳什么都可以裝，還不還反而成了沒著沒落的問題。ST輕騎2002年年報顯示巨虧34億元，創下我國證券市場有史以來的天量。ST輕騎巨額虧損的主要原因全是大股東的欠賬所造成的。ST輕騎的大股東輕騎集團通過各種關聯交易占用上市公司資金：2000年為25.8億元，2001年不減反增達到28.12億元，2002年中期又達到29.96億元。除對應收輕騎集團和其他關聯公司往來欠款28億元全額計提壞帳準備計入當期損益26.95億元外，還對輕騎集團及關聯公司逾期擔保借款本息共計5.8億元和為輕騎集團及其他關聯公司和其他第三方銀行借款提供擔保逾期的7.2億元也全額計提相應帳目壞帳準備。申華控股在重組ST中西的兩年中總計投入超過6個億，最后被迫以放棄1.22億元的股權轉讓款為代價終止了股權受讓協議。而申華控股2002年報顯示，因ST中西連續三年虧損而可能暫停上市，申華控股已對向ST中西提供的擔保計提了3.25億元的預計負債。那么，這筆損失今后是不是會不了了之呢？

　　大股東亂資金造成債務風險的急劇增加和上市公司對外擔保過度擴張所帶來的資金鏈斷裂風險，已經到了不管不得了，非規范不可的地步。幾年來，監管部門查也查了，譴責也不少，但為什么卻收效甚微呢？這說明管住亂占用濫擔保，不僅不能光是動嘴皮子，即使光是動用行政措施也同樣是遠遠不夠的，它不僅需要啟動包括公司治理在內的綜合治理，還要靠強有力的法律機制來懲治侵犯投資者權益和損害公司利益的行為。在這方面，我們由衷歡迎監管動真格，但更盼望的是真正管得住，一管就管到底，管出不摻水分的成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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