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縹緲/文
(編者按：誠信之神很困惑地張著他的嘴。很象一個瓢。)
前不久，為了讓心中還有生活的溫馨和暖意，又看了一遍奧斯卡獎的老片，《羅馬假日》。片中男一號和女一號在羅馬的“真言廣場”上有一組非常經典的鏡頭，使我想到了這
個話題。我們現在的市場，恰如羅馬的真言廣場一樣，需要很基本的誠信。我們很需要讓說實話的人，把實話說清楚；讓說假話的人，也把假話說清楚。誠信，有時候就是為了清楚一些。
但我們為什么就缺少誠信呢？
[人造的“誠信”]
一般來說，知道羅馬的人，都知道羅馬有個著名的“真言廣場”。特別是《羅馬假日》中的那組鏡頭，更是讓大批的旅游者慕名而來。“真言廣場”位于古羅馬的中心地區，在維斯塔神廟的一座內墻上，幾乎是頂天立地樹立著一個不圓不方的大理石面具??古代羅馬的誠信之神。在誠信的面具上，除去眼睛和鼻孔之外，神的嘴巴是一個可以伸得進手的大窟窿，這就是著名的“真言之口”。
對于真言之口，有一個非常古老的傳說：在古羅馬，一位多年在外的勇士回到家里，為了考驗妻子忠誠與否，便拉著妻子的手來到神的面前，并把她的手放進了“真言之口”，勇士對神說，“我要問她一個重要的問題，她的回答如果是真話，您可以不動；如果她所說的是假話，請您一定要閉上嘴巴，把她的手咬下來。”
當然，他的妻子是忠誠的，這個結果并不重要。因為誠信之神絕無辦法能“咬”人，那個永遠張著的“真言之口”，從來也閉不上，也從來不咬人！一歲歲，一年年，就這么過去了，不管人們所說的是真話，還是虛言，隨便你扯點什么，卻通過它的檢驗成為人造的“誠信”。這就是《羅馬假日》之中那個典故的正經由來。
幾年之前，我也到過維斯塔神廟。當時那里每天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旅游者在排隊，他們老老實實地把手依次伸進誠信之神的嘴巴，借此考驗一下自己的誠信與否。人們勇于用各種語言大聲表達他們的內心，戀人們說“我愛你”，朋友之間說“友誼”，在很嚴肅的氣氛里，大家一個又一個地把手伸進誠信之神的嘴巴里，再一個又一個地把手從那個嘴巴里掏出來，慰為壯觀。
這個景觀，羅馬人稱之為“真言廣場上的戲言”。意思是，在這里，在這個世界上，人們明知那是個虛設的懲戒??不管你說了什么，也無非在說說而已、玩笑而已。
我認為，羅馬人是對的。確實，在羅馬的陽光之下，“誠信之神”很困惑地張著他的黑嘴，很象一個瓢。
[現在世界上還有誠信嗎？]
現在世界上還呼喚誠信嗎？
對此，青年學者鐘偉說，“現在我們所處的時點，大概是有了一個蛋糕可供眾人分配，但蛋糕不夠大，并不能保證每一個人可分得心滿意足的一塊，況且又沒有特別清晰可信的分蛋糕的規則，結果眾生你爭我奪甚至爾虞我詐，這個時期，人們對誠信的呼喚最為迫切。”
為贊同鐘偉，我可以舉出的例子多了。嚴肅地看一看過去一年多以來中國股市上的公約與公告吧，我們無地自容。管理層所發布的各種規范與條令多如過河之鯽，無不是在呼喚誠信這個基本的規則。那些條令與規范，不說全部，如果我們僅能實行其中的一小部分、如果這不是一種公然嘲笑誠信的表演、如果大多數市場的參與者真的去對照起來執行，恐怕我們的股市，也是世界上最誠信的股市之一。那些條令肯定可以保證我們的市場所應該達到的誠信水準，能與“三皇五帝”的年代相近。
所以，這個世界上是既有誠信，另外也有偽誠信，后者的最大特色是在于總拿誠信講故事，并以常人無法企及的誠信標準衡量別人，但不包括自己。
[為了真正的誠信]
深的不說，不常見的不說。我們就說前期的那個“上市公司宣誓大會”。
據報道：某地上市公司監管工作會議在當地隆重召開，共有該地區(某市除外)的“60家上市公司的400多名董事，站在巨大的紅底黃字‘董事誠信誓詞’橫幅前，齊聲莊嚴宣誓。高亢激揚的誓言，為醞釀已久的XX上市公司董事誠信建設工程奏響了序曲。”
當然了，這個由中國證監會當地證管辦主辦的“上市公司監管工作會議”，“是為貫徹落實全國證券期貨監管工作會議精神，以加強上市公司董事誠信建設為主題而隆重召開的。誠信工程是XX證管辦今年的重點工作之一，為加強董事的責任感，證管辦別出心裁地讓董事們舉手莊嚴宣誓，當眾表明自己‘誠實守信、勤勉盡責’的義務，這種做法在全國也是第一次。”
請注意，為讓誠信建設工程更有效地開展，當地的證管辦同時推出一系列具體措施，以“加強上市公司誠實守信、勤勉盡責，這些措施包括建立健全上市公司董事誠信監督評價、考核機制，建立上市公司董事個人誠信檔案，及實行董事個人誠信履職情況公開制度”，據說，“這幾項監管措施均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
我們不理解的是，投資者在決定認購上市公司的股票之前，會考慮該公司的董事曾經“宣過誓”嗎？至于“上市公司董事誠信建設工程”，又是個什么東西呢？是屬于“別出心裁”的一個程序，是不是？
俗話說，戴兩只手表的人不知道時間。誠信，本來是很清楚、很明白的一件事，現在卻被搞亂了。難道是我們需要400多名上市公司的董事宣這個誓嗎？如果需要，誰來證明、或者如何證明所宣誓的那份誓詞，是可信的呢？這其實是個問題。因為在本周ST九州(即將謝世)的公告中就說，該公司的13名董事已經全部涉訟，這13個人中，有的已經被拘捕，未被拘捕的則是“下落不明”……
[從誰的根子上下力氣？]
再接下去考慮，問題就更為嚴重。因為當地的證管辦主任還在會上指出，“上市公司是證券市場的基石，公司董事會及每一位董事的誠信盡責水平，在很大程度上決定這些基石的質量。要使市場長治久安健康發展，就必須從根子上下力氣去解決問題，要用有效的制度去鞭策上市公司董事勤勉盡責。同時也要有嚴格的制度去督促監管機構勤政問責，通過強化對董事的監管，讓誠信者受益，讓沒有誠信的董事無法立足，敦促上市公司規范運作，讓上市公司的公信力在短期內有實質性提高。”
這位證管辦主任的聲明，讓我們嚇了一跳。讓我們終于恍然大悟：原來，中國股市開辦至今，我們的那些上市公司的董事大人們是沒有“嚴格的制度去督促監管機構勤政問責”的，還需要“規范運作”，并且還需要“上市公司的公信力在短期內有實質性提高”。當然，因此也“就必須從根子上下力氣去解決問題”！而這一切，只不過是需要進行一次“別出心裁地舉手莊嚴宣誓，當眾表明自己‘誠實守信、勤勉盡責’的義務”而已。
這可能嗎？投資者不是三歲的毛孩子。我們早就發現所有公司的“招股說明書”里，無不含有如此的鄭重聲明：“本招股說明書已經本公司董事會審議批準，全體董事會成員確信其中不存在任何重大遺漏或者誤導，并對其真實性、準確性、完整性負個別和連帶的法律責任”。上市企業這些擲地有聲的法律責任聲明，比之于“舉手莊嚴宣誓”如何？莫非還比不上“真言廣場上的誠信”么？
我們的企業，無論經營事實究竟如何，于上市的時候，是一概被寫為業績輝煌、前程似錦的。多少知道一點真相的董事們卻從不明示市場，造成很多投資者依照招股書購買股票，后來卻時常駭然地發現，“績優”公司竟然早已虧損累累，“一流”集團原來全是拼湊包裝。為此，市場投資者屢遭愚弄，損失慘重，這僅僅是上市公司董事們的誠信問題嗎？否！
我們是個自古以來便推崇誠信的民族，我們不喜歡海外的“真言廣場”上的這一套。既然有了公開的信息發布渠道，也都發布過了，那些“舉手莊嚴宣誓，當眾表明自己‘誠實守信、勤勉盡責’的義務”運動的發起者，究竟是何居心與用意，著實讓人懷疑，也應該懷疑。
事實上，那個“宣誓”的地區是中國“問題股”的高發區，至今也還有很多大案懸而未決。誠信的問題、監管的問題，十分突出。各種不誠信的企業和個人，各種極其富有想象力的騙局，都沒有真正得到處理。我們認為，正經事還沒有辦好，何論“上市公司董事誠信建設工程”。這個工程名不見經傳，《證券法》里也沒有，這是不是轉移視線、別有他圖呢？
[讓你說句實話真的好難]
本文想奉勸某些人，不要低估了市場的智慧，市場為誠信歡呼，但是這種歡呼一般不會超過兩次。
推進上市公司的誠信建設，是證監會今年的一項重要任務，這需要增強誠信意識，倡導誠信文化，堅持規范運作，接受社會監督，盡快使上市公司及其高管層的社會信用提升到一個新水平。但這還不夠，更重要的是，要從嚴從快地法辦那些不誠信的問題企業，要讓他們吃些苦，不是在嘴上，而是要來真格的。
對于誠信，可以這樣說，社會只能寄希望于嚴厲的監管，而不是集體宣誓。比方說，我們對于弱勢群體所干過的，也對強勢群體們一視同仁，ST九州的悲劇才不會重演。
其實，要解決中國股市誠信的問題，要努力改變觀念的主體是誰呢？特別簡單，是證監會，是證監會的主要領導們需要改變關于誠信的觀念。證監會才可以通過政府產品來發揮作用，只有管理層率先實行誠信，市場才有誠信。有一句名言叫公平與利益互為代價，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因為要誠信的時候，就要犧牲一些利益；要利益的時候，就要犧牲一些誠信。我聽過這樣一首歌：其它的都忘了，只記住這句：“讓你說一句實話真的好難。”
《真實的謊言》
《企業的誠信在于回報股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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