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全國人大常委、財經委副主任委員、證券法修改領導小組組長周正慶

　　北京消息 十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六次會議日前表決通過了銀行業監督管理法、關于修改中國人民銀行法的決定和關于修改商業銀行法的決定。三部法律的出臺有哪些現實意義？在法律框架內混業如何開展？商業銀行法的修改對將來證券法的修改有哪些啟示？記者日前采訪了全國人大常委、財經委副主任委員、證券法修改領導小組組長周正慶。

　　記者：通過立法將中國人民銀行的監管職能分離出去以后，中央銀行的主要職能是否發生了變化和轉移？

　　周正慶：過去由于對銀行業自身的監管在人民銀行，而這種現狀已經不適應金融改革的需要了。通過立法將中央銀行的監管職能分離出來以后，對央行的工作并不是削弱，而是要求央行與銀監會各司其職，央行要更集中精力貫徹實施好貨幣政策，加強和完善對金融的調控。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任務將隨著金融改革的深化，越來越重。

　　眾所周知，過去我國的經濟發展主要依賴于間接融資，即銀行貸款。現在我國的資本市場經過十幾年的發展，加之各種債券和其他市場的發展，為中央銀行進行宏觀調控、實施貨幣政策提出了更廣泛的內容和要求。比如現在講到貨幣供應量，只有M1和M2兩個監測指標，即狹義貨幣和廣義貨幣。然而，這兩個指標只是現金加存款，不能涵蓋直接融資，因此已經不適應我國目前金融改革的實際了，所以中央銀行要增加一個調控目標M3，將各種證券、股票和票據包括進來。

　　因此，對央行而言，如何搞好貨幣政策，實施好金融調控，將是央行今后的主要職能，需要認真地總結經驗。

　　記者：央行的職能有沒有新增加的內容？

　　周正慶：通過新立銀監法和修改中國人民銀行法，對中央銀行的職能作用做了比較全面的闡述。特別還增加了一條，國務院建立金融監管協調機制，具體辦法由國務院規定。

　　為什么要建立協調機制？現在我們有貨幣市場、資本市場和保險市場。從監管方面講，有銀監會、證監會和保監會。在工作當中，這三者之間存在一些交叉的監管內容。在產生矛盾時，必須有一個協調機制。否則中央銀行調控貨幣政策時，不管對資本市場和保險市場有什么影響，最后的效果都是不會達到預期目標的。因此建立協調機制十分必要。

　　記者：混業經營是此次商業銀行法修改中最熱門的話題，請您介紹一下這方面的情況。

　　周正慶：在法律中對混業經營和分業經營如何處理，是此次商業銀行法修改最受關注的問題。修改之前的商業銀行法第43條規定，商業銀行“不得從事信托投資業務和股票業務，不得投資于非自用不動產投資”、“不得向非銀行金融機構和企業投資”。這三個“不準”，對將來實施混業經營的法律空間全部封住了。

　　從世界各國發展的情況來看，混業經營是大勢所趨。發達國家以及一些發展中國家普遍都搞混業經營，現在我們國內對混業經營也開始有所進展。比如，中信、光大都在集團下面分設了銀行、證券、保險機構。另外，許多商業銀行也開始辦理代客理財業務，它的實質是一種信托業務。商業銀行今后的種種創新行為，都是要在原來傳統業務的基礎上，逐步與證券和保險業務發生聯系。

　　從目前情況來看，實施混業經營時機還不成熟，但是應當在法律上留有空間，將來一旦條件成熟，國務院可以批準在一些領域進行混業。最后通過的商業銀行法將這條修改為：“商業銀行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不得從事信托投資和證券經營業務，不得向非自營不動產投資，或者向非銀行金融機構和企業投資，但是國家另有規定的除外。”這樣就給將來的混業留下了法律空間，將來凡是經過國務院批準的事情，像商業銀行搞中間業務、新品種開發，股票期貨，衍生產品等，只要經過國務院批準，都可以逐步實施。

　　記者：混業經營在我國目前，時機還不成熟。請您分析一下其主要原因是什么？

　　周正慶：有三個方面的原因。

　　一是我國的市場經濟體制還不完善。二是金融機構主體改革尚需深化。國有商業銀行產權不明晰，內控機制和激勵機制不完善，法人代表不明確。搞混業經營，國有商業銀行必須通過改革建立股份制，證券公司等金融機構主體的改革也需繼續深化。第三，信用體系尚未建立。十六屆三中全會通過的《決定》提出，要建立健全社會信用體系，形成以道德為支撐、產權為基礎、法律為保障的社會信用制度。因此，混業經營不能一下子放開，只能穩步地向前推進。

　　比如說，保險資金能不能進入資本市場？買證券投資基金比例能否再提高一點？還有，銀行對證券公司抵押貸款的規模能不能放寬一點？證券公司可以向社會發債券，可不可以建立一個融資機構？這些都可以進一步考慮。混業不是混亂，是在法律規章的指引下，具體事情一件一件地做。我們主張混業經營要從實際出發，成熟一個推出一個。在推出過程中，要不斷總結經驗，切忌一哄而起。

　　記者：現在談到混業經營，人們首先想要的是風險將會增大。對這個問題您怎么看？

　　周正慶：過去由于認識上的局限性，主要是受到計劃經濟傳統思想的影響，對于實施混業經營，存在一種思想上的誤區。總覺得一搞混業經營，會帶來很多風險。實際上，混業經營不是任意地進行“混合”，而是要研究將貨幣市場、資本市場和保險市場三者如何有機結合，協調發展。

　　十六屆三中全會通過的《決定》提出，要使三個市場有機結合，協調發展。從我們的實踐來看，發展資本市場和期貨市場，必要的時候發展金融衍生工具，這是適應先進生產力發展的必然要求。

　　因此，金融深化改革的下一步，必然要研究如何從我國的國情出發，穩步地實施混業經營。原來三個市場割裂的狀況帶來了很多問題。比如保險資金進入資本市場是受限的，買基金也有較嚴格的比例。現在保險資金面臨著賠付率高，運營效益低的問題。長此以往，保險業就會萎縮。所以必須允許它運用資本市場，和資本市場有機地結合，從而提高收益率。

　　記者：銀行三法的正式出臺，對稍后將要修訂的《證券法》有什么樣的影響？

　　周正慶：這次修改《證券法》沒有列入常委會的會議議程，是為了集中精力研究三個銀行法，因而把證券法的修訂往后作了推延。《證券法》修正草案將在明年四月提交常委會審議，改動最大的也將是分業和混業的問題，這部法將會借鑒商業銀行法為混業經營預留空間的經驗，修改得更好。

　　現在銀行資金不能進入資本市場，但從發展的角度來看，這是需要修訂的。證券法的修改后，銀行資金應該可以按照規定進入資本市場。當然要有明確要求或者比例，從而使商業銀行和資本市場有機結合。

　　(上海證券報記者 薛莉 雷玲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