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級保姆不好找

　　本報駐滬記者　胡天舒

　　家住浦東世紀公園的楊女士已經記不清這半年來有多少個保姆在家里來來去去。“這是第十一還是第十二個了？”楊女士看著正在廚房做飯的李阿姨說，“反正走了十幾個，有我辭退的，也有自己要走的，算不清了，就那么回事吧。”

　　楊女士是上海一家行業雜志的執行主編，丈夫是銀行的部門經理，有一個兩歲半的女兒。這個家庭收入豐裕，有房有車，屬于典型的上海白領小家庭。上海籍的李阿姨是楊家新請來的保姆，因為口味相近，李阿姨做的菜讓全家人暫時沒有太大的意見。

　　“你無法想象請人做點家務事也有那么多煩惱，”楊女士提起保姆就覺得不如意，“做的菜不好吃，打掃房間不干凈，寶寶的衣物和大人的混在一起洗……”最可怕的是，有一個保姆經常和小區里其他人家的保姆聚在一起聊天，把楊家的事情當談資在小區里傳播。

　　擁有哲學碩士學位的楊女士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婆媳關系和辦公室政治更棘手的問題。“我不在乎花多少錢，但就是找不到一個稱心的保姆。”

　　事實上，不僅楊家有這個煩惱。近兩年來，缺保姆尤其是缺高級保姆，已經成為大城市服務行業的一個普遍現象。北京、上海等地的不少經濟富裕的家庭，都難以找到一個令人滿意的、可以長久做下去的保姆。

　　“高級”在哪兒

　　什么是高級保姆？在楊女士的腦海里，高級保姆就應該像鳳凰衛視著名主持人陳魯豫家里的那位保姆一樣。“陳魯豫下飛機打的第一個電話是給保姆的，告訴保姆晚上做什么菜，熨什么衣服。我有那樣貼心的保姆就好了！”楊女士無限羨慕。

　　陳魯豫家的保姆是世界著名的菲律賓傭仆，由于種種原因，內地家庭暫時還享受不到這樣的管家式專業服務。但是，這并不妨礙內地的保姆市場同樣向專業化、高端化發展的趨勢。

　　按照目前的市場行情，北京、上海的鐘點工工資平均為每小時8元左右，入戶住家保姆的工資是每月800元至1200元。據了解，按照不同的技能，北京、上海等城市已經出現“星級保姆”。

　　在針對外籍雇主的上海博伲家政公司，記者看到一份“家政服務員等級說明”。這家公司把家政服務員分為“初級”、“中級”、“高級”和“專業”四個等級，“初級”和“中級”的技能要求是一般的打掃、洗滌、做飯以及協助家庭安排日常生活等等，“高級”家政員則要求幫助雇主家庭打理一般的賬務，科學安排家庭飲食，掌握英語會話。到了“專業”層次，除了具備以上所有技能外，還需有烹飪、美容、推拿、醫療、插花、園林、駕駛等多項專長。

　　按照上面所說的技術等級來劃分，保姆可以依次被劃分為一星級到五星級不等。記者在上海各大家政公司的保姆工資報價表上看到，五星級保姆月工資在2500元以上；四星級保姆月工資在2000元左右；會燒外國菜，會簡單外語對話的三星級保姆月工資則在1800元左右。據說在香港，能講標準英語的菲傭比一般保姆差不多高一倍工資。

　　亞洲開發銀行駐中國代表處首席經濟學家湯敏博士在北京創辦了一家非贏利的保姆學校，叫做北京富平職業技能培訓學校。學校負責人以實際經驗判斷：高級保姆很難培訓，一般的城市家庭很難找到滿意的保姆。

　　“高級保姆需要具備比較好的文化，有一定的生活經驗，農村的小孩就難以勝任。我國內地還沒有這樣的專門培訓學校，如果要請老師也很難，恐怕必須去菲律賓請。”富平職業技能培訓學校的一位負責人說。

　　具備技能的高級保姆在市場上供不應求。博伲家政公司為此引進了5個菲律賓籍、3個印尼籍的家政培訓師。公司負責人高云美說：“就像中國足球一樣，我引進外援，這邊的菲律賓阿姨和印尼阿姨就在公司培訓內地的阿姨，提高本土阿姨的服務素質。”

　　職業化不容易

　　楊女士對保姆的要求看起來不高。“很簡單，”她說，“勤快些，做的飯菜可口些，不要在外面亂說話就夠了。”

　　這樣的要求確實遠遠夠不上所謂“高級保姆”的標準。但即便如此，楊女士還是為更換十幾個保姆而勞心勞神。

　　隨著城市新興中產階層的崛起，從屬于城市服務業的保姆業的需求迅速擴大。但目前的現狀卻是大城市里奇缺合格的保姆。原因在哪里？

　　保姆學校把培訓的學員叫“孩子”。“這些孩子很多只有十七八歲，來自比較貧困的農村，有些說是初中學歷，實際上沒有達到，只有小學畢業。如果沒有適當的培訓，她們很難勝任保姆的工作。”

　　目前我國大多數城市的家政公司或保姆學校只能進行一些初步培訓，培訓時間從一個星期到一個月不等。這樣培訓出來的保姆僅僅能滿足上崗要求。很多從農村來的年輕孩子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學會炒菜、使用家電，以及讓自己的生活習慣與城市家庭接軌。

　　“孩子們從農村到大城市，對市場很不熟悉，與外人怎么相處也不懂，”富平職業技能培訓學校負責人說，“更別提讓她們去了解一些基本的安全、法律知識了。”

　　有時候，即使經過了培訓，這些保姆在一些細節問題上的做法仍然難以得到雇主的認可。楊女士對家里上一個辭退的河南籍保姆張霞依然耿耿于懷，“寶寶的奶瓶不知道放消毒柜，洗了碗不擦手就去收衣服！”對前任雇主的責難，張霞說：“我也沒想到上海的口味和河南這么不同。”

　　菲律賓保姆對這些細節的處理則令人放心得多。她們在熨衣服的時候一定會把房門關好，防止孩子進來燙傷；她們一定不會讓5個月以下的嬰兒呆在有電視和電腦的房間里，以防止輻射。記者隨機采訪了北京和上海的5戶家庭，這些家庭表示類似的細節問題，家里保姆“從來沒有注意過”。

　　除了缺少培訓高級保姆的學校外，城市保姆奇缺的深層次原因還在于中國文化不認同保姆這個行當，這使其很難職業化。

　　“保姆工作社會地位低，農村的孩子不太愿意出來。有些家庭確實拿以前看傭人和丫鬟的老眼光對待保姆，不能平等地和她們交流，這使得保姆不能安心工作。”富平職業技能培訓學校的這位負責人說。

　　據了解，內地的孩子到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以后，做保姆往往只做兩三年就不干了，重新尋找別的出路。和中國不同，菲律賓婦女當保姆已經相當職業化。“因為她們認同這個職業，菲律賓保姆學校培訓出來的就是一輩子當保姆的，沒有不安心的問題。”富平職業技能培訓學校的一位負責人說。據了解，菲傭有自己的職業發展的方向，即從初級保姆逐漸提升到高級保姆。

　　由于中國的文化不太接受一個人一輩子當保姆，所以富平職業技能培訓學校開出針對保姆奇缺的藥方是———“中國服務市場應該朝社區服務方向發展，而保姆應該朝小時工方向發展”。

　　現在的保姆主要有鐘點工和住家保姆兩種。從社會發展來看，鐘點工是勞動力的合理分工，因為一天可以排滿8個小時的工作，利用率和收入都比較高。富平職業技能培訓學校認為只有類似有重病人的家庭才需要入戶保姆，大部分保姆應該做小時工，在有限的時間里做飯、接送孩子、照顧老人等等。

　　需求在增加

　　近幾年，中國社會的收入差距不斷擴大，各種社會、社區的服務系統也還很不健全，城市富人、城市低收入群體與農村貧困人口之間的邊界越來越涇渭分明，于是保姆市場必然會產生，對它的需求也在不斷增加。

　　臨近春節前，高云美和她的下屬每天工作到深夜。“我們的雇主都是開著寶馬、奔馳來的，來要保姆的家庭多得不得了。”據了解，這種鐘點工保姆每小時的收費是15元至40元，住家月工資則在2500元以上。

　　高云美簡單地給記者算了一筆賬。她說，世界500強企業在中國都有大大小小的分部，如果一個公司有10個外籍雇員，那么500家公司就有5000個。“實際情況是一家外國公司根本不可能只有10個外籍員工，四年來在我手上培訓過的家政員卻不超過1000個，所以市場很緊缺。”

　　博伲家政公司希望有更多的同行進入這個高端市場與他們合作，“我們實在是來不及培訓，靠大家這個市場才能培育起來。”博伲公司另外一位負責人透露，只要公司規范，進入了上海高端保姆市場，強勁的市場需求和豐厚的利潤會讓家政公司“笑都笑不動”。

　　因為高級保姆的稀缺，據說上海已經出現一些“黑工菲傭”，她們由她們在香港的雇主從香港帶過來。據記者綜合上海各家家政公司的信息，目前在上海打黑工的菲傭至少有300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