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噩夢——16歲少女手術之后成截癱 醫院偽造病歷推卸責任
16歲,對一位少女來說,青春、美夢、憧憬、幻想、笑臉應該是這個人生花季的主題。然而,對于今天故事的主人公鄒寧來說,16歲,留給她的卻是不堪回首的記憶和可能永遠無法消除的病痛。在經歷了一次手術之后,原本活潑好動的鄒寧突然發現自己的腰部以下沒有了任何知覺,也就是從那一刻起,這個花季少女的噩夢降臨了。
十六歲那樣,一次手術后,鄒寧再也沒能站起來。
鄒寧:我這個年齡應該在學校,我卻每天都呆在家里。
媽媽:工作、學習、家庭,一切都沒有了。
是什么讓一個花季少女遭受了如此嚴重的身體傷害呢?
手術進行了9個小時
癱瘓前,鄒寧是烏魯木齊市第19中學的學生,在學校里,鄒寧是一個快樂的孩子,未來在她眼里,五彩斑斕。
但是小鄒寧的心里一直有一個秘密,那就是在她的腰部有一個先天性的鼓包,當時學校里誰都不知道她的這個秘密。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鄒寧身上的這個秘密,鄒寧的生活運動都沒有受到影響,但是隨著鄒寧的長大,十分疼愛女兒的父親——鄒標越來越對這個鼓包感到了不安。
父親:畢竟是病,想除掉它。
女兒16歲的時候,鄒標覺得這個毛病不能再等了,2003年10月的一天,他帶著女兒來到了烏魯木齊市最好的一家醫院——新疆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給女兒看病。
這是當時醫院給鄒寧寫的入院記錄,上面寫著:“患者神清,營養及發育正常,步入病房”,醫生的診斷結果是“脊髓脊膜膨出并栓系”,就是脊柱缺損,脊膜和脊膜內的神經組織向脊柱缺損部位膨出。醫生的話讓鄒標放了心。
鄒標:他說一做手術就好了,很簡單的事情。
手術開始前,醫院方面拿出了一個手術志愿書,上面寫著:術中可能會損傷神經,損傷脊髓,術后可能造成切口和泌尿系統感染等共計12條風險,大夫說,這只是一個例行的程序,鄒寧的父親在志愿書上簽了字。
然后手術開始了。
母親:走著上手術臺的。
父親:他說很快,可實際上,從早上9點多開始,到天黑了還沒完,用了9個小時。
鄒標沒有想到,女兒的手術一下子做了9個小時,好不容易等到孩子從手術室里出來了,還沒見面,女兒就又被直接送進了icu的重癥監護室。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一家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姥爺:我心里火燒一樣,跑過來跑過去,看到大夫,跟平常不一樣。
在緊張和焦急中,一家人度過了一個漫長的不眠之夜,直到第二天中午12點,鄒寧才從重癥監護室里出來。
當一家人看到孩子時,他們都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父親:第二天12點從特護室出來,兩腿不會動了。
母親:當時跟天塌下來一樣,都昏倒了,哭也哭不出來,哪兒能想到成這個樣子。
從新疆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出具的這份醫療證明書中,我們可以看到,鄒寧手術后,截癱,大小便失禁。
“純屬意外”
一位年僅16歲的女孩,笑著走了上手術臺,從手術臺上下來之后,身體竟然截癱了,腰部以下沒有了任何知覺。女孩對未來的所有夢想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被全部粉碎了,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今后的人生,而她的父母,更是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為什么?為什么自己那么青春活潑的女兒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手術后,鄒寧回到了家里,她每天大部分時間要么臥床,要么就是坐在輪椅上發呆。鄒標發現,女兒的身體狀態越來越差,性格也變得十分暴躁。
媽媽每天所能做的就是給女兒換尿不濕,用開塞露通便,幫助她鍛煉,夜間為女兒翻身。
面對癱瘓的結果,鄒標一家人心里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媽媽:都不好受。
姥爺:哎呀,女兒三天沒睡,我老伴成天難過,可憐天下父母心。
一次手術,迫使鄒寧離開了心愛的校園,離開了老師和同學,離開了伙伴和朋友,離開了集體生活,陷入了無限的孤獨和苦悶之中。
鄒寧:我每天做夢都想著在學校。老師在上面講課,我在下面聽,記筆記。
女兒的身體狀況讓鄒標無法平靜下來,他沒想到,女兒十六年來并無妨礙的一個鼓包,花費了將近6萬元錢,手術的結果卻是:腰部以下完全截癱!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這種后果?手術中究竟發生了什么?當初給鄒寧做手術的大夫盛偉斌是這么解釋的。
盛偉斌:我們認為是一種意外情況。
醫生認為自己沒有過錯,只是一個意外,醫院領導給出的也是類似的說法。
醫生和醫院都認為手術中沒有任何過錯,不承擔責任,鄒標想不通。
他翻出了女兒的所有病歷,認真研究。很快,他就發現了三個疑點:
在這份麻醉協議書中,他看到醫院當時寫的是連硬麻,他知道,這是一種局部麻醉的方法,而手術中,醫院給女兒用的卻是全麻,復合麻,變更麻醉方法沒有告訴自己,而且手術中還用了事先沒有提到的鋼板。
在病歷中,鄒標又發現,在這個一式兩份的手術志愿書中,第4條原來寫的是術中可能損傷脊髓,可是在醫院掌握的那份志愿書上,在這條后面又被明顯的添加上了“截癱”二個字。
醫院更改了手術志愿書。
鄒標:他們涂改了病歷,“截癱”是后來添加的。
帶著這些證據,鄒標找到了烏魯木齊醫學會,他要得到一個權威的鑒定結果,讓醫院無話可說。
幾個月后,烏魯木齊市醫學會的鑒定結果出來了:醫院在治療中沒有違規,違紀,是正常的手術并發癥?吹竭@樣的結論,鄒標感到很失望。
自己找證據
鄒標堅信醫院的治療是有問題的,而自己得到的鑒定結果卻是“醫院在治療中沒有違規,違紀,是正常的手術并發癥”,鄒標感到不可思議,也感到很無助。事實真相究竟是什么樣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女兒癱瘓的呢?左思右想之后,鄒標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自己查找證據,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怎么找到反駁醫院的證據?對于只有小學文化程度的鄒標來說,憑自己的力量,要搞清復雜的醫學問題是不可思議的,鄒標能找到證據嗎?
鄒標堅信,女兒的癱瘓是有原因的。在眾人的懷疑中,他開始四處搜尋購買有關神經外科、脊柱科等方面的專業醫學書籍,逐步學習,潛心研究。
這時,距離女兒癱瘓已經過去半年多了。
在對醫學專業書籍的研究中,鄒標又發現了一個重要的線索:這種病多屬于神經外科來做手術,而新疆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由脊椎科來做這個手術,這是不是跨科治療呢?
鄒標:所有書都說這是神經外科治的病,說得很清楚,醫院不懂嗎?
之后,在另一本專業書籍中,鄒標又發現了一條重要信息:針對女兒患的這種“脊髓脊膜膨出”的疾病,切除脂肪瘤是25年前的做法,這種治療方法現在早已不被采用了。
而新疆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給女兒用的恰恰是這種已經淘汰了的治療方法,更重要的是,有關著作明確規定,這種手術是不可以抽取脊髓的,但醫院卻給女兒抽取了脊髓。
鄒標:不能抽,不能切,他們卻又抽又切。
發現的問題越來越多,鄒標更加深了對醫院的懷疑。之后他又發現,做這類手術,應該在手術顯微鏡下進行,而當時醫院在給女兒做手術時并沒有使用這種設備。
對于鄒標找到的這些證據,醫院怎么看待呢?
大夫:神經外科主要是頭顱部分,脊柱為主,存在兩個科室交叉問題。
醫院不承認存在跨科手術問題,也不承認手術中抽過脊髓。
大夫:我們沒有違反規定的操作。
對于手術中為什么沒有使用顯微鏡,大夫說,醫院的骨科沒有顯微鏡。而從這位院長助理的口中,我們了解到,這些設備,在醫院的神經外科卻是有的。
院長助理:骨科沒有顯微鏡,神經外科有。
問:神經外科有設備,是不是更合適做這個手術?
院長助理:骨科也可以做。
對于改動病歷資料的問題,醫生也一口否定。
“一級傷殘”
雖然醫院和醫生再次否定了鄒標查尋到的所有證據,但鄒標沒有泄氣,他要進行第二次醫療事故鑒定。
女兒癱瘓后,他把新疆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給女兒做手術的有關資料包括更改病歷、私自植入鋼板、沒有在顯微鏡下手術等證據提交給了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醫學會,滿心歡喜等待著鑒定結果。
7個多月之后,鑒定結果終于出來了。面對這個艱難等到的結果,鄒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醫院方面只存在侵犯患者知情權的輕微過錯,負次要責任,這起事件屬于三級丙等醫療事故。
兩次鑒定下來,鄒標一家人陷入了絕望之中。
姥爺:她都要死幾回,可想而知。
在悲痛和無助中,媽媽每天只有機械性地給女兒按摩和鍛煉,希望奇跡能夠降臨到鄒寧身上。
為了給女兒看病,鄒標一家前后花了10多萬元錢,母親還不得不辭去了工作,照顧孩子,一家人在經濟和精神方面都經受著巨大的壓力。
而坐在輪椅上的鄒寧,常常一個人躲在房間里發呆,一場手術粉碎了一個16歲少女所有的夢想。
鄒寧: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在公園玩了,難過,我不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工作,以后的事不敢想。
為了弄明白女兒癱瘓的真相,只有小學文化的父親,啃起了醫學書籍,他發現早已被淘汰的治療方法用在了女兒身上,該用的顯微鏡沒有用,而兩次醫療事故鑒定卻對這些與醫院書籍不相符的操作只字未提。面對癱瘓在床的女兒,面對醫院的種種托詞,面對疑問重重的醫療事故鑒定,悲憤的鄒標鐵下心來,一定要為女兒討回公道,他專門聘請了律師,準備跟醫院對簿公堂。
律師參與調查取證后,他們發現了新疆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在給鄒寧治療中的越來越多的問題。
律師:醫院存在19項主觀過錯,17項客觀過錯。
2005年10月,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委托的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檢察院技術處,給鄒寧做出了鑒定結果,結論是一級傷殘,醫院在醫療過程中存在明顯過錯。
鄒標一家人面對這次的鑒定結果,不禁喜極而泣。
法醫認為,醫院除了存在跨科手術,術中誤切脊髓、沒有使用顯微鏡等設備之外,還存在非法變更麻醉方法,未告知患者,實施鋼板內固定手術和偽造手術志愿書等9項過錯,依據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檢察院的法醫鑒定結論,2005年11月,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判定:新疆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應該賠償鄒寧各種費用70多萬元。
這樣一個結論的到來,距離鄒寧癱瘓已經兩年多了。我們不敢想象,一個花季少女是如何在病床上艱難地度過這兩年時光的。從手術結束的一剎那開始,鄒寧的青春和夢想似乎就畫上了永遠的句號。而面對漫長的未來,她又該怎么辦?她的家人又能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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