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孫晨
安徽省泗縣的疫苗大案,源自大莊鎮衛生防疫保健所既未經申報和批準就搞集體接種,又從非法途徑購進疫苗,該所人員所犯的可謂全是致命錯誤。然而這個轟動了全國的“致命錯誤”恰恰又是在國務院6月1日頒布《疫苗流通和預防接種管理條例》后的第17天發生的。新《條例》剛剛開始打破原有“疾控中心渠道”對疫苗的壟斷局面,就遭到了泗縣疫苗事
件的挑戰。在這場挑戰中,原本在壟斷式的“疾控中心渠道”鏈條中的上下游管理者之間,以及企業與新規則之間都悄然爆發了激烈的沖突。
省市與基層管理者之間的博弈
“這次出事后,省市級防疫部門的態度不同以往”,一位生物制藥企業的資深業內人士直言記者,“疫苗行業過去要是出了這樣的事,按照以往的‘潛規則’,因為疫苗是壟斷性經營,又缺乏相應的法規,高層防疫系統一般會出于自身利益或聲譽的考慮,主動出面幫助基層和企業協調解決問題,盡量不把事情鬧大。畢竟自己的孩子要自己護著,敲敲打打就完了,只要肯吸取教訓、回到原有的管理軌道上來就不再追究了。
現在不同了,疫苗的流通領域放開,按照新的《條例》,所有的疫苗接種點都有權直接購進疫苗,而不必經過省市疾控中心固有的渠道,基層接種點可以自主地向正規疫苗廠家、有資質的醫藥公司等多種渠道購買。換句話說,省市級防疫部門對疫苗的控制管理權被大大削弱,基層單位有了自主權力。面對被削弱了的對疫苗的選擇、分配、調撥、儲運等一系列權力,省市級防疫部門只能表示無奈。
這次安徽省泗縣大莊鎮衛生防疫保健所發生的重大疫苗事故顯然不應該被掩蔽,省市級防疫部門抓到了一個重大的典型案例。而這個典型恰恰是在省市級防疫部門被削權后發生的,所以,是否應該在短暫的放開后接著“由亂到治”,把流通經營的管理權再次收歸省市級單位?這或許應該是今后一段時間內,有關部門討論的焦點了。該人士分析。從自身的企業利益出發,這位人士也直言,“通過這次事件也讓企業看出,如果不讓省市級防疫部門重新深度介入流通領域,“我們心里也是很不踏實的。”
事實上,就在安徽泗縣案發后,幾乎全國各省的CDC(疾病控制中心)都緊急組織各地專家和企業負責人召開《條例》實施細則的討論會或應急方案討論會。而江蘇省疾控中心的專家在此間就公開透露,發生泗縣事件后,“提醒了大家,疫苗的放開必須有一個規范化的管理”,其結果就是江蘇省可能會采取“集體招標形式”。或許,省級集體招標采購的開始恰恰意味著省市級防疫部門重掌大權的開始。
企業與市場新規則之間的博弈
“過渡時期肯定是會比較混亂的”,該人士認為,“此前我們已經習慣了過去的管理模式,畢竟中國幾十年來固有的防疫管理體系不能一概否定,有其合理的地方。新《條例》下來后,過去的管理模式逐漸被全面廢止,但是新條例的實施細則至今卻還沒有出臺,所以現在新的管理模式是什么?大家都不清楚。”
他認為,從技術角度看,把疫苗接種的任務全部下放到基層接種單位是有很大隱患的,“首先,中國基層單位的接種水平參差不齊,有的地方水平確實很差,相關的倫理、法律等配套規定也都不到位。其次,基層單位的人員遠遠達不到學術權威水平,對選擇疫苗之類需要由大批專家開會討論的重大事情根本沒法正確處理,如果出現閃失,后果更將不堪設想。”
對于企業而言,他們還是比較喜歡已經“走慣了的路”,因為這么多年,他們已經跟各個省市的CDC領導、專家們搞熟了關系,“剛剛看到《條例》時,我們曾經短暫地歡欣鼓舞了一陣,但很快我們就發現,我們將要直接面對全國數萬家小的基層客戶,這種猛增的工作量讓我們大吃一驚。原來我們只需對不到200家的大客戶公關就可以了,他們都是各個省的CDC領導和專家們,其學術力量一般都很強,交流很容易。現在要突然為大量的、沒有什么學術能力的基層客戶服務,我們還真是應付不過來了。因為這樣做的成本比以前實在漲高了許多。”企業人士說。
據了解,疫苗行業的利潤率一般要比傳統制藥行業低,全球情況皆是如此。有數據顯示,全球疫苗的利潤份額只占總的醫藥行業份額的5%,在中國,年利潤能超過2個億的企業幾乎就一二家。
“盡管疫苗是企業自主定價的,但各地方都在進行招標采購,價格報高了就進不去這個地區市場,所以,利潤還是被擠壓著漲不上來。如果按照現在的新模式發展,市場開發和服務支持的成本又在大幅上升,疫苗企業的利潤怎么保證?更進一步想想,長久這樣下去能不對產品質量產生影響嗎?”這位人士擔憂地說。
“如果不盡快從新條例的實施細則上去落實解決,那么泗縣事件的悲劇才是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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