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農場輸血感染艾滋病者將索賠3000萬

　　黑龍江省北安建設農場艾滋病感染者起訴黑龍江省北安建設農場職工醫院案17日在黑龍江省農墾中級法院開庭審理，感染者及家屬將向被告要求總額三千余萬元的賠償。

　　據原告的代理律師山西龍盛律師事務所周斌律師介紹，本次開庭是對此案的第二次審理。此前，北安農墾法院已對本案的刑事部分進行了審理，三名責任人分別被判刑，此次審理的是本案的民事部分。

　　據北安農墾法院審理認定，黑龍江建設農場職工醫院的三名被告人在擔任負責人期間，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獻血法》及《黑龍江省獻血條例》的規定，在臨床應急用血中，明知本單位不具備檢測艾滋病病毒抗體的條件，非法采集、供應不符合國家規定標準的血液，侵害國家血液管理制度和公共衛生安全的行為構成非法采集、供應血液罪。長期的非法采供血行為帶來嚴重的后果，目前已知當地19名農場職工及家屬經手術輸血感染艾滋病。

　　第一次審理結束后，根據北安農墾法院審理認定的結果，在本案中受害的19名感染者中的16名感染者又進一步向省農墾中級法院提起了民事訴訟，要求黑龍江建設農場職工醫院進行人身損害賠償，金額總計三千余萬元。

　　據律師周斌介紹，1月6日上午，他接到了法庭正式發出的開庭通知，定于1月17日開庭。根據法庭安排，本案由主管院長、庭長分別擔任審判長、主審，16名原告提起的訴訟分為10案，考慮到本案共性特點，以共同審理、同步進行為主。屆時，部分原告將出庭參與審理。

　　2004年9月，北安建設農場職工醫院爆出了國內輸血感染艾滋病的第一大案。

　　令人震驚的是，該院多年來一直進行著非法采供血活動，經常到醫院賣血的3個“血鬼”中，竟有兩人患有艾滋病！當地有多名病人因在該院輸血被感染上艾滋病，有的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傳染給了配偶和孩子。在這19名不幸的感染者中，已有1人發病死亡。

　　2005年6月，這起驚天大案在北安農墾法院進行了公開審理，醫院的3名責任人被依法判刑。19名感染者中的16人向法院提起了民事訴訟，向建設農場職工醫院及北安建設農場追索總額高達3000多萬元人民幣的民事賠償。

　　去年12月16日，

　　據了解，本案的民事訴訟今年1月17日在農墾中級法院再次開審。

　　剖腹產大出血 輸血埋下禍根

　　“哇……”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了沉寂。14時30分許，一名護士從北安建設農場職工醫院手術室出來，懷里抱著一個白包袱，“是個男孩。”孩子的父親劉曉峰喜出望外，他貪婪地抱著小家伙親了又親，眼中噙滿了淚水。

　　孩子被抱走了，劉曉峰仍沒從激動的情緒中清醒過來，他手忙腳亂地打手機向親屬們報喜。誰也沒有注意到，此時，手術室的門仍然緊閉著。

　　大約10分鐘后，醫生從手術室里出來，神情嚴肅地告訴劉曉峰，產婦大出血，需馬上做子宮切除術，并要大量輸血。

　　院方向他推薦了一個叫孫老四的人。孫老四是當地有名的“血鬼”。劉曉峰當時不放心地問醫生：“孫老四的血不會有什么問題吧？”負責采血的醫生說：“沒問題，以前做過化驗，我們一直都在用。”

　　800毫升的血漿就這樣被輸入到琳萍的體內。

　　劉曉峰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天——1998年1月8日。

　　揭開醫院輸血黑幕 19人確認感染艾滋

　　轉眼兩年過去，劉曉峰的兒子3歲了。

　　2001年春天，原本身體硬朗連感冒都很少得的琳萍出現了艾滋病癥狀——三天兩頭地生病，同時伴有高燒、瀉肚。剛開始，夫妻倆并沒有太在意，只是在職工醫院開點兒藥緩解病情。但是，琳萍的病卻越來越重。2002年，琳萍總是發燒、咳嗽，而且口腔開始潰爛，牙齒松動，牙齦出血，全身乏力。

　　2003年，琳萍的病情更加嚴重，鼻子開始出血，人消瘦得非常快。有時持續高燒一個星期，經常半夜昏厥過去。劉曉峰借了幾千元錢，帶著妻子到哈爾濱一家很權威的綜合醫院做檢查，仍未查出病因。

　　回到建設農場，琳萍被接到娘家養病，當時體重還不到40公斤。劉曉峰流著眼淚，暗暗地為妻子準備了后事。

　　2004年9月下旬，黑龍江省疾控中心的專家及從各地市疾控部門緊急抽調的醫生，組成數十人的治療組開進建設農場。他們確定了琳萍的病情。

　　一百多名在北安建設農場職工醫院做過手術的受血者及家屬做了HIV抗體檢測。專家確認，19人被感染了艾滋病！

　　直接受血感染14人 最小患者才5歲

　　艾滋病，簡簡單單三個字，帶給這19名不幸者及其家人的卻是無法承受的苦難。調查中，回憶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感染經歷，他們無不潸然淚下。

　　小娟，1997年5月11日因妊娠3個月到北安建設農場職工醫院做檢查。接診醫生說她是宮外孕，而且已經滿肚子血，需要手術，必須輸血。小娟找來了一個和自己同樣血型的同事，醫院工作人員未做任何檢測，就說那名同事患有乙肝，不能輸；并且說醫院有血源，而且很健康，然后就給小娟輸了“血鬼”的血，小娟為此交了600元錢。后來，另一名醫生來給小娟重新檢查了一遍，結果說是正常妊娠，不應手術。就這樣，小娟無辜地花錢輸了有艾滋病毒的血！

　　小紅，1997年7月31日剖腹產，之后發燒，醫生說是抵抗力弱，需要輸血增加抵抗力。為此，小紅的丈夫叫來了幾個親戚，準備給妻子輸血。醫院的人說，你用親屬的血要欠很大的人情，不如花點錢買血省心。小紅的丈夫擔心賣血者的血有問題，醫院的人說“保證沒問題”。而小紅最后卻因此染上艾滋病。

　　阿彬，1999年7月因外傷被送入醫院。醫生說要輸血，阿彬的父母要求抽他們的血給兒子。醫生卻勸他們說，有錢買血沒錢買身體。結果，不管阿彬父親如何要求，醫生還是叫人找來了賣血者，說是輸了800毫升的血，讓阿彬父母付給賣血人1200元錢。直到2004年事發后，阿彬一家才得知，實際上當時只輸了400毫升。那次輸血，注定了兒子一生的悲劇！

　　在被發現的19名感染者中，初步推測14人是因直接受血感染，他們當中以剖腹產和宮外孕婦女居多。19人中有兩對夫妻患者，妻子在生孩子時感染艾滋病，成為病毒攜帶者，夫妻雙方都不知情。在以后的數年時間里，病毒通過正常的夫妻性生活傳給了丈夫。年齡最小的患者只有5歲，他還沒有被從母體取出的時候，400毫升含有艾滋病病毒的血液就被注入了媽媽的體內。可憐的孩子從一出生就是個艾滋病病毒攜帶者。

　　三個責任人被判刑 感染者追索巨額賠償

　　2004年9月27日3時許，疾控部門的一輛救護車停在了農場的柏油路口。這一刻，在所有農場居民的印象中都倍感凄涼。

　　第一批感染者，也是病情最重的4個人被送上了汽車，其中包括琳萍。不久，剩下的感染者也被分成三批送到了哈爾濱。哈爾濱的一家農墾醫院改建了一處病房，專供這19名感染者使用。黑龍江省衛生部門對這批患者實行免費治療，并按照有關決定給患者提供最好的醫生，使用特效藥物，不惜一切代價挽救患者的生命。

　　然而，最早發病的感染者曉洋于2004年10月1日含淚而去。

　　2004年10月中旬，琳萍和其他患者的病情都被控制住了，但在與病魔的搏斗中，許多人經歷了生不如死的煎熬。在身心備受折磨的日子里，幾乎所有的患者都產生了同一個想法：追究肇事者責任，要求民事賠償。

　　一名感染者在書店翻閱相關書籍的時候，看到了《我打醫療官司》一書，該書的作者是我國著名的以打醫療官司聞名的律師周斌。十幾名感染者一商量，決定聘請周律師做代理人，為他們討回公道。

　　得知事情的經過后，周律師震驚了。他決定向這群不幸的艾滋病感染者提供全面的法律援助。他通過自己所在的律師事務所，向山西省律師協會、法律援助中心、司法廳律師管理處遞交了報告，隨后組織律師團和專家隊伍趕赴黑龍江。

　　去年5月，周斌接受16名受害人的委托，向法院提起了賠償金總額為3000余萬元人民幣的民事訴訟請求。

　　在全力挽救患者生命的同時，黑龍江省的司法機關也介入了事件的調查。

　　2005年5月8日，3名犯罪嫌疑人被依法逮捕。他們是：王軍，原黑龍江省北安建設農場衛生科科長兼職工醫院院長；李志勇，原黑龍江省北安建設農場職工醫院副院長、院長；楊旭，原黑龍江省北安建設農場職工醫院門診部主任兼檢驗室負責人。

　　很快，三名犯罪嫌疑人被提起公訴，黑龍江省北安農墾法院于6月14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此案。所有健在的患者都從哈爾濱回到北安市，參加了旁聽。

　　2005年6月22日，北安農墾法院做出了一審判決。法院認為，1998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獻血法》實施后，我國采供血方面的法規已經相當明確。但3名被告在擔任醫院領導職務期間，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獻血法》及《黑龍江省獻血條例》的規定，在臨床應急用血中，明知本單位不具備檢測艾滋病病毒抗體的條件，非法采集、供應不符合國家規定標準的血液，侵害國家血液管理制度和公共衛生安全的行為構成非法采集、供應血液罪。

　　考慮到3名被告的出發點是為了救治病人，主觀惡性不深，法院認為可酌情從輕處罰。最后，法院分別判處王軍、李志勇、楊旭有期徒刑二年、五年、十年，并處1000元～3000元不等的罰金。

　　國家免費提供藥品 感染者得到妥善醫治

　　2005年11月初，記者驅車來到北安建設農場，走訪了幾位艾滋病感染者。

　　劉曉峰告訴記者，按照國家政策，他們吃的藥都是由國家免費提供的，農場還每月發給每人500元錢，但得打欠條。

　　劉曉峰說，突如其來的災難曾一度打亂了所有患者及其家人正常的生活，他們就業、子女就學、社會交往時都受到排斥。

　　這批感染者的遭遇受到了有關部門的關注。去年，有關部門撥專款籌建了專門的治療機構——芳草地家園，地點就設在農場職工醫院。一名專門由疾控部門培養的醫生負責這些患者的治療和發放藥品。

　　記者采訪時，18名感染者中已有15人發病，他們都獲得了妥善的醫治。

　　后記：

　　經司法機關調查，涉及本案下落不明的最后兩名艾滋病感染者孫老四夫婦也終于被找到。

　　據了解，孫老四為我省克山人，他的妻子姓黃，沈陽人。兩人認識后，曾一起在河南某市醫院賣過血。后因病無法賣血，兩人離開河南。來到北安建設農場后，二人以賣血為生，黃某是O型萬能輸血者。

　　2001年7月3日，黃某發病去世，當時調查死因不明。

　　2004年8月31日，孫老四登上了哈爾濱至齊齊哈爾的6274次列車。到達克山站后，值勤民警看見孫在站臺西側呼吸困難。民警找來克山鐵路衛生所的醫護人員對其進行檢查時，發現孫某已經死亡。聯系孫某的親屬，沒有人負責他的后事。經上級部門指示，“按正常死亡，交車站辦理”。同日，車站客運部門與殯儀館聯系，將孫的遺體火化。(文中所有艾滋病患者均為化名）

　　（編輯：譚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