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名普通的共產(chǎn)黨員,他是一位最基層的檢驗檢疫工作者。然而,在2005年春天里,他的事跡卻引起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中共廣東省委、國家質檢總局、廣東檢驗檢疫局等各級黨組織的“特別關注”。國家質檢總局黨組作出決定,授予邱良炳全國質檢系統(tǒng)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光榮稱號,并在全國質檢系統(tǒng)開展向他學習的活動。中共廣東省委在“七一”表彰大會上,授予他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光榮稱號;廣東和廣州檢驗檢疫局兩級黨組織作出決定,號召全系統(tǒng)黨員干部和廣大職工向他學習。《人民日報》、《中國紀檢
監(jiān)察報》、廣東電視臺和廣東省委機關刊《跨越》雜志等紛紛報道了他的先進事跡:廣州檢驗檢疫局河南港辦事處芳村辦公室農(nóng)藝師、主任科員邱良炳,15年如一日省吃儉用,默默捐資20多萬元扶貧助學,創(chuàng)辦了海南省第一個個人名義的教育基金會;他還通過傳授科學知識,使貧窮落后的龍坤村走上了致富路,實現(xiàn)了全村適齡兒童上學率和小學上中學升學率雙雙達到100%的目標,并有5名貧困學生考上大學。全村人均年收入也由15年前的800元一躍達到上萬元,95%的農(nóng)戶蓋上了新房,80%的農(nóng)民擁有了電視機和摩托車,還有許多農(nóng)戶擁有了自家的農(nóng)用汽車。他本人被鄉(xiāng)親們譽為“編外村長”。在本職工作中,他更是吃苦在先,秉公執(zhí)法,忘我工作,成為檢驗檢疫一線的排頭兵,創(chuàng)造了不平凡的業(yè)績……
龍坤村變了,邱良炳卻沒有變。他依然那樣純樸憨厚地埋頭工作在檢驗檢疫第一線,依然每逢節(jié)假日便一個人悄悄地往返在家鄉(xiāng)的小路上……
——題 記
(一)
走近邱良炳,首先走入他的童年……了解了他身為孤兒的歷史,人們就不難理解他那顆“報恩”的拳拳赤子之心。
1952年11月6日,在海南省定安縣新竹鎮(zhèn)龍坤村的一座泥坯小屋里,一個大眼睛的男娃啼哭著來到了人世間。父母給孩子取名叫邱良炳,乳名阿全。此時,正是北方的初冬時節(jié),海南島上卻溫暖如夏,一片郁郁蔥蔥,滿山翠綠繁花。在邱良炳兒時的記憶中:大海、藍天、白沙、椰林……遠古的民俗鄉(xiāng)風,質樸又淳厚的父老鄉(xiāng)親們似乎永遠難以走出這座美麗神奇的海島,也永遠難以走出伴隨他們世世代代的貧困與愚昧。
邱良炳的母親生他時,已是40多歲的“高齡產(chǎn)婦”,父親也已是年近半百的老人了。他難以想像,那時父母是以一種怎樣的喜悅迎來了他的出生。他卻牢牢記住了,在他6歲時,危病中的父親拼盡全力抽上一口卷煙后,在噴出的繚繞煙霧中重重斷氣時的可怕一瞬……更讓小良炳難以忘記的是,1964年那個陰雨的深夜里,母親去世前那雙饑餓中熄滅的眼神。
父親邱金挺是村子里惟一一個在廣州讀過書的人,也曾經(jīng)是一名給瓊崖縱隊送糧送物追求進步的熱血青年。后來父親回村當教書先生,可見其用心之良苦志在為民謀福的遠大理想。盡管父親去世時,小良炳年僅6歲,但父親摟著他坐在屋后老榕樹下講述的那些故事至今依然清晰“……抗戰(zhàn)勝利后,馮白駒將軍領導瓊崖縱隊挺進五指山,建立革命根據(jù)地,主持召開中共瓊崖特委第五次代表大會,成立中共瓊崖區(qū)黨委,建立中國人民解放軍瓊崖縱隊,迎接和配合野戰(zhàn)軍渡海作戰(zhàn),解放整個海南島……定安縣古有名賢之鄉(xiāng)之稱,意在此地安定,黎庶安寧,全縣總面積1164.64平方公里,總人口24萬,終年陽光充足,雨量充沛,氣候宜人……東有南麗湖碧波蕩漾,解元坊、太史坊古樸雄偉;西有張氏宗祠,史傳其‘居官勤慎廉明’、‘樂善好施’、‘濟困助學’……”父親的教誨,母親的寵愛,使小良炳的童年充滿著理想的童真。如果不是貧困、災荒和父親的早逝,邱良炳的童年也許是豐富多彩的美好時光。
父親的去世,使得本來就癆病纏身的母親雪上加霜。她常常一個人起早貪黑地拼命干活,又把災荒年中家里僅有的一點點糧食擠給孩子們?nèi)コ浴P×急壑械哪赣H雙腳浮腫,咳血氣喘,臉色蒼白……經(jīng)常一個人在油燈下為孩子們一針一線地縫補衣褲……就連她死去的那一天,也只是喝了一碗涼米湯。母親死后,31歲的姐姐出嫁了,不久哥哥也參軍入伍,剛剛過完11歲生日的小良炳一夜間成了孤兒。
因為母親是患癆病去世的,家里的衣被和母親接觸過的物品全部用火燒掉了。小屋里除了撒滿白石灰,僅剩下一張冰冷、吱吱作響的木床,還有小良炳穿過的幾件破舊衣裳堆在床頭。進入冬季,小良炳還光著雙腳,穿著破爛不堪的衣褲孤單生活。村里人把小良炳看成軍屬,他的小碗里常常盛滿熱乎乎的粥飯……公社干部破例按一個“成年勞力”給小良炳分配口糧,小良炳去磨房加工稻谷,別人碾100公斤谷子,村里都要收取三五毛的加工費,“小軍屬”卻從未交過一分錢。有一天,小良炳像往日一樣蜷縮著鉆進小屋的稻草堆里睡覺,遠處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隨后聽到有人推開他家的小木門。當他蓬頭垢面地從草堆里鉆出來時,一位長者站在了他的面前。長者叫吳明志,是新竹鎮(zhèn)解放后的第二任鄉(xiāng)長,時任駐鄉(xiāng)“四清”工作隊的隊長。吳明志是位老黨員、老革命,他在縣里、鄉(xiāng)里威望頗高,被人敬重又讓人有幾分畏懼。小良炳揉著眼睛仰望著吳明志,只見他那張瘦削剛毅的臉上,一雙深凹的眼睛浮出一絲淚光。他轉身詢問身后的生產(chǎn)隊干部:“怎么能讓孩子住在這里呢?”隨后,他把手伸進口袋里,掏出4元錢塞到小良炳手里,又用他那雙長滿硬繭的大手,輕輕拂去孩子頭上沾著的草梗和谷殼。臨出門時,吳明志彎下腰對小良炳說:“從今天起,你每月去公社領4元錢,再領一個新棉胎,睡覺時會暖一些的……”不知為什么,那一刻小良炳咽咽幽幽地哭了起來。
4元錢和一個棉胎,在1964年的那個寒冷的冬天里,不僅給了11歲的小良炳幾許溫暖,而且從根本上改變了一個人的心靈。41年后的今天,53歲的邱良炳回憶起那段經(jīng)歷時,仍抑制不住自己情感的淚水:“那一刻,我在吳明志這個老黨員的愛撫中感受到了父親的溫情。”也是從那一天開始,邱良炳每個月都能從鄉(xiāng)政府領到4元錢補貼,每年領到一個棉胎。他從小學、初中、高中一路走來,學校都從未收取過他一分錢的學雜費和書本費。今日嬸嬸一碗粥,明日叔叔一把蘿卜干;白天鄰家阿娘幫他曬谷堵墻,夜晚村里堂嫂燈下幫他縫補衣褲,就連學校里的同學、老師也都經(jīng)常一枝筆、一個本的送給他,讓他成了村里惟一一個小學、初中、高中都能順利讀書無憂的孩子。邱良炳說:“那個時候的4元錢,意味著一個人幾個月的口糧,相當于現(xiàn)在的200多元錢;那個時候讀書無憂,能從小學一直讀完高中,就是家里有父母的孩子也很艱難。”在上世紀60年代初期,災荒后的海南農(nóng)戶家家都很貧困,那時的人雖然貧窮卻非常質樸,他們幫助別人是毫無私利和功利的,那是一種純?nèi)诵缘那楦校鼇碜杂谌说男撵`。
在學雷鋒的日子里,小良炳是少先隊大隊干部,也是少先隊員中學雷鋒的先進隊員和“三好學生”。上課時,他專心聽講,學習成績遙遙領先,全村6個人小學畢業(yè),只有邱良炳一個人以優(yōu)異成績考上了龍州中學。課余時,滿頭大汗的小良炳掃地、擦桌椅、打掃教室衛(wèi)生、幫助同學和老師做好人好事。從村里到學校上學,要經(jīng)過一條小溪(海南南渡江支流叫新吳溪),孩子們乘渡船每人要交5分錢給擺渡阿伯。那時候,一分錢窮人家孩子們都要掰成兩半去用,5分錢誰也舍不得花。當同學們站在岸邊猶豫張望時,水性好的小良炳總是帶頭脫掉衣服先下水去探路,然后和同學們手牽手地趟過小溪。很快,邱良炳做好人好事的消息傳遍小鎮(zhèn),老師回憶說:“那時的小邱,矮矮的個子、大大的眼睛,對任何人都充滿愛心,人們把他視為活著的‘小雷鋒’。”其實,小良炳很早就讀過許多關于雷鋒、劉志丹、方志敏、劉胡蘭等英雄人物的小人書,他也很早就開始寫日記,寫學雷鋒的心得筆記。他幼時的理想就是當個“活著的雷鋒”。記得有一次參軍的阿哥給邱良炳寄來一本《雷鋒的故事》的小人書,小良炳看了雷鋒童年的經(jīng)歷不禁潸然淚下,他和雷鋒有著相似的經(jīng)歷,因此他理解雷鋒寫下的那首小詩:唱支山歌給黨聽/我把黨來比母親/母親只生了我的身/黨的光輝照我心……他更學會了像雷鋒那樣去學習和待人,他在日記中寫道:“我是鄉(xiāng)親們撫養(yǎng)大的孤兒,我懂得什么是愛,什么是溫暖,什么是真誠,什么是無私,我也要像雷鋒那樣‘對同志像春天般的溫暖’。”
1975年,已高中畢業(yè)到林場當了工人的邱良炳又被鄉(xiāng)親們保送上了大學———華南農(nóng)業(yè)大學。那一年邱良炳22歲。他去大學報到的前一天,村里堂叔阿嬸阿婆都來為他送行,堂叔拉著良炳的手說:“阿全(邱良炳的乳名)好好讀書,多學本領,你可是咱龍坤村有史以來的第二個大學生呀!”邱良炳重重地點了點頭,并向鄉(xiāng)親們鞠了三個躬,他知道阿叔這句話的分量,他更懂得鄉(xiāng)親們是在勒緊腰帶“透支”著貧窮培養(yǎng)他去上大學的,良炳流著淚戀戀不舍地告別了父老鄉(xiāng)親,他走了很遠很遠才敢回頭看一看———那座生他養(yǎng)他的小村莊,才敢站在山坡望一望———那些久久不肯離去的鄉(xiāng)親們還在向他招手。
藍天、白云一望無際,一只小鳥展開雙翅向遠方飛翔,邱良炳望著漸漸遠去的小鳥,默默在心中對自己說:無論飛得多高多遠,都一定不要把家鄉(xiāng)忘記,因為那是生你養(yǎng)你的地方。
(二)
1990年春節(jié),已是邱良炳大學畢業(yè)后被分配到廣州檢驗檢疫局工作的第11年,是他上大學離開家鄉(xiāng)的第15年。在這15年中,當年從龍坤村走出的“孤兒”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是一名經(jīng)濟收入“頗豐”的檢驗檢疫專家了,他的妻子丁英鳳是廣東工業(yè)大學的教師,兒子在廣州讀市重點中學,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幸福美滿。誰知,15年后,當邱良炳重新踏上那塊他魂牽夢縈的小村寨時,眼前的情景讓他震撼中流下了淚水:山還是那座山,水還是那片水,為什么龍坤村還像當年那樣貧困?
夕陽下,寒風中,小村寨一片寂靜,沒有一絲過節(jié)的氣氛。遠遠望去,一間間低矮的泥坯瓦屋炊煙裊裊地散落在村寨的各個角落,坎坷不平的小路彎彎曲曲地伸向村寨……老人們佝僂著腰背,圍坐在村子里惟一的一口老井旁,用一雙雙混沌的目光,張望著村外走來的邱良炳,三三兩兩光著屁股赤著腳跑來跑去的村娃們,有的含著手指,有的伸出瘦弱的小手接過糖果,隨后又一哄而散,消失在黑洞洞的茅屋中……懶散的豬、狗也在夕陽下無力地搖著尾巴,在荒草叢中拱來拱去地四處覓食。此情此景讓滿心歡喜回鄉(xiāng)過年的邱良炳腳步變得沉重起來,原有的希望和憧憬是:久別不見的鄉(xiāng)親們暖暖地圍坐在一起,飲著年酒吃著年飯,談團圓后的喜悅,談改革開放后村里的富足,談孩子們長大成人后的幸福人生……這是他夢里的家鄉(xiāng),是他心中生出許多溫暖的定安縣,是那個永遠呼喚他乳名的龍坤村。細算起來,他離開家鄉(xiāng)已經(jīng)15年了,這15年中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家鄉(xiāng)。龍坤村已經(jīng)刻在了他的骨髓里,融入他的血液中……可是,眼前的一切卻那么陌生,那么荒涼,又那么令人傷感。他放慢了回家的腳步,剛走進村口就隱隱聽到一陣哭聲,那是一個小女孩委屈和壓抑的抽泣聲,還伴隨著老人發(fā)出的重重嘆息。在村口拐角處,一家舊屋的門敞開著,只有兩個人在影影綽綽地晃動著。堂屋中,一個八九歲的瘦小女孩子一邊燒灶一邊哭泣著,拄著木拐的駝背老人滿臉老樹皮一樣的皺紋,長吁短嘆地倚在門旁嘟噥著。邱良炳認出那老人是村里當過兵的王興三大叔,邱良炳親熱地同老人打招呼,王興三木訥地點點頭,仍沖著小女兒嘟噥道:“你娘病得躺在床上,家里收成少,缺糧吃,你還上得那啥子學?下田打工,你也能幫幫爹……”此時,屋子里傳來病女人的呻吟聲,屋子外的小王媚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邱良炳心里一陣陣酸楚和苦澀,他轉身從興三叔家跑 了出來,獨自一個人在村子里四處游蕩。興三叔家這樣貧困、王嬸嬸家也很窮苦,還有堂伯、阿母、祖母……貧窮壓得村子里每一戶人家都喘不過氣來。邱良炳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村里的阿婆阿伯,所有的糖塊、餅干、水果都分給了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們,他仍然從心里感到沉重,沉重得讓他無法入睡。他一個人躺在自家的舊屋里,望著窗外的星星和月亮,那星光是冷冷的,月光也是漠漠的,他想起那些圍著他要糖果吃的孩子們,天真無邪又有幾分憂傷。他問孩子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叔叔,我要讀書!”“叔叔,我想上學!”盡管孩子們的聲音稚嫩、弱小,但句句都足以令人心疼、心碎。一個400人的龍坤村,適齡上學的孩子多達六七十人,絕大多數(shù)孩子讀到小學五六年級就輟學了,更沒有一個孩子讀過高中,村里文盲總數(shù)占全村人口的80%以上,村教育處于半癱瘓的狀態(tài)。從1975年鄉(xiāng)親們送邱良炳上了大學之后,15年里全村再沒有一個人考上大學,甚至考上中學的也寥寥無幾……無知孕育了貧窮,教育才能興村、興農(nóng)、興家。
邱良炳在1990年春節(jié)那個繁星的冬夜里,找到了龍坤村貧困的根源。第二天一大早,他踏著濕漉漉的晨光,敲開了老村長王乃讓的家門。兩個人盤坐在齜牙咧嘴的老木桌旁,聊起了脫貧致富,也聊起了怎樣才能改變命運?老村長思想傳統(tǒng),只是叼著卷煙搖頭嘆氣,邱良炳卻頗有幾分激動:“龍坤村不能再這樣窮下去了。”“要從教育入手讓龍坤村走上致富路……”“怎樣才能致富?”“又談何容易?”老村長瞪著一雙無望的眼睛問邱良炳。“我家在廣州有些積蓄,我想把它拿出來資助孩子們上學。”聽了邱良炳的話,老村長眼睛一亮又稍縱即逝:“你有多少錢?又能幫上幾個娃?”老村長的疑慮讓邱良炳陷入沉思:“是啊,只有找到一種長期運行機制,才能幫助更多的孩子上學。”于是,他想到了“創(chuàng)辦教育基金會”,讓自己這滴“泉水”引來“大海”。只有這樣,才能滋潤這片干枯的土地。老村長被邱良炳的真誠與執(zhí)著感動了,兩個人一拍即合。
幾天以后,在龍坤村的村民大會上,邱良炳面對父老鄉(xiāng)親和孩子們講起了他的設想:“鄉(xiāng)親們,我們龍坤村是窮,但再窮也要讓孩子們讀書呀!如果沒有鄉(xiāng)親們勒緊腰帶送我阿全免費讀小學、中學、又讀大學,哪有我邱良炳的今天?讀書能改變命運!讀書也能改變龍坤村的面貌!從今天起,我們村設立一個教育基金會,我出第一筆資金1萬元,今后每年我個人還至少捐資3000元補充教育基金會,資助那些因貧困交不起學費的窮孩子,讓村里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一樣,有書讀、有學上、也能考上大學……”一石激起千層浪。邱良炳的一席話讓本來靜聽的村民們活躍起來:“這是真的嗎?”當主持會議的老村長從邱良炳手中接過那僅剩的2000元時,村民們鼓起了掌,孩子們也雀躍起來。
(三)
一語承諾,贏得的不僅僅是掌聲和孩子們的歡笑,還有這承諾之后父老鄉(xiāng)親們的期盼,那將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艱辛之路,一條十分遙遠又必須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的理想征程。
從海南回到廣州已是正月十五,邱良炳沒有回家,直接乘公交車去了芳村碼頭上班(芳村辦是廣州檢驗檢疫局河南港辦事處下屬辦公室,坐落在珠江岸邊)。
傍晚時分,他回到家里,一個人悶悶地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蹙額沉思:“個人出資辦教育基金會,首先面臨的就是相當一大筆資金,至少要勸說妻子拿出一到兩萬元做啟動資金,否則基金會就會成為泡影”。在1990年,邱良炳每月的工資也不過二三百元錢,再加上妻子的工資,全家也不過五六百元(在當時已屬高工資)。那時,兒子在讀小學,家里又剛剛搬入新房,還沒購買家具,讓妻子拿出一萬元捐給鄉(xiāng)親們辦教育基金會,談何容易?邱良炳有些惴惴不安起來。妻子回到家,打開客廳里的電燈,看到疲倦的丈夫似乎有什么心事?于是,她笑著問老邱:“這一趟回家鄉(xiāng)都好嗎?阿婆阿叔都好吧?家鄉(xiāng)生活富了嗎?”妻子快言快語,一連串問候之后,老邱依然沉默不語,她知道丈夫遇到了難以啟齒的大事、難事或傷心事,她鼓勵丈夫說:“多難的事啊,你還信不過我呀!”是啊,妻子是老邱的同鄉(xiāng)、同學,有著同他一樣的不幸,也從小就失去了親人,后來,他和妻子相識、相知、相愛,風風雨雨共同走過幾十年。在邱良炳的一生中,每逢困難和挫折的時候,都是妻子與他攜手共渡難關。邱良炳終于開口了,他斷斷續(xù)續(xù)講起了龍坤村,講起了家鄉(xiāng)的貧窮、落后,講起了孩子們沒錢上學的悲哀,也講起了他要捐資扶貧的承諾……讓老邱感到意外的是,妻子不僅理解他,而且毫不猶豫地支持他。妻子說:“老邱,你從不抽煙喝酒,每年光你節(jié)約下來的煙酒錢就有好幾千,你用這部分錢去幫助別人,對家里生活不會造成太大影響,很有意義,值得去做!”其實妻子心里還有一層更深的情愫,更細的體貼:龍坤村,那是丈夫的根,是丈夫越過千山萬水也要找回的一份情;是任火燒,任刀砍,也難以斷裂的一份牽掛。為家鄉(xiāng)做點事,更是丈夫維系人生的一種信念。妻子對老邱說:“只要你高興、開心,我和孩子也一樣高興和開心!”還說什么呢?有了妻子的這番話,邱良炳更加堅定了信心。
從1990年到1997年,經(jīng)過7年的不懈努力,7年的日夜奔波,7年的節(jié)衣縮食,邱良炳的“教育基金會”終于揚帆起航了。1997年7月1日,中國共產(chǎn)黨誕辰76周年生日的那一天清晨,整個龍坤村也像過節(jié)一樣張燈結彩,村場院上拉起了紅色橫幅,上面寫著“邱良炳教育基金會成立大會”,鄉(xiāng)親們抱著孩子,拎著小板凳,叼著卷煙,喜氣洋洋地圍坐在一起,村干部來了,鎮(zhèn)領導來了,就連縣委、縣政府、縣人大的領導也派人來了龍坤村……鄉(xiāng)親們讓邱良炳上臺講話,老邱卻有些哽咽地說不出話來。此時此刻,他不僅僅是高興和激動,更多的是為來之不易的“教育基金會”而感慨萬千。
在這7年中,為了“教育基金會”,每逢節(jié)假日或周末老邱都風雨不誤地回到龍坤村。為了節(jié)省路費,50多歲的他從不乘坐飛機和火車,而總是坐最便宜的“大巴車”渡輪過海。在這7年中,鄉(xiāng)親們見老邱明顯地消瘦和蒼老了許多。過去,老邱一家穿衣吃飯從不計算,還經(jīng)常一家3口人到酒樓喝早茶,圖個其樂融融。現(xiàn)在,老邱一家?guī)缀鹾苌俟忸櫨茦秋埖辏幢闩錾蟽鹤涌忌洗髮W這樣的“喜事”,老邱也借口“吃家里飯適口”為由,讓妻子做上幾道家鄉(xiāng)菜,圖個合家團圓。平日里,老邱一家更是簡樸的不合時宜,淡菜、稀飯成了邱家的家常便飯。過去,人們見老邱還經(jīng)常穿幾件質料好的新衣服,幾百元的新皮鞋,偶爾還給兒子買幾件名牌服裝。現(xiàn)在,上班下班老邱都是那一身洗得發(fā)白發(fā)灰的工作服,一雙幾十元的舊皮鞋老邱穿了六七年,就連老邱的老伴丁英鳳,這些年也總是那幾件舊衣服洗了穿,穿了洗。老邱一家的生活水準下降了,龍坤村孩子們的上學率卻明顯提高了。在老邱的資助下,龍坤村最貧困人家的孩子們也一個接一個上了學,就連小王媚也在老邱的動員和資助下讀完了小學,又上了中學。誰也說不清,老邱這些年為家鄉(xiāng)花了多少錢,付出了多少心血,老邱不求報答當然也從來不去計算他捐了多少錢?但鄉(xiāng)親們能說清的是,老邱那顆無私奉獻的愛心,那是多少錢都難以換來的人品與人格的力量。
在這7年中,為了“教育基金會”,老邱踏遍全村87戶人家的每一戶,除了送錢送物,更多的是向鄉(xiāng)親們宣傳孩子們上學的重要性,宣傳改變龍坤村面貌的美好前景……
在這7年中,老邱一趟又一趟地到村干部家去談規(guī)劃,讓他們認識到,村民覺悟的提高關鍵要有好的村干部……
在這7年中,老邱還跑遍鎮(zhèn)政府、縣委、縣政府、縣人大、縣教育局許許多多領導的辦公室,向他們匯報“教育基金會”的發(fā)展方向,爭得了他們的關心與支持……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王昌國是被邱良炳精神深深打動的縣級領導干部中的“第一人”,也是“邱良炳教育基金會”的堅定支持者。邱良炳到哪里宣傳扶貧辦教育的意義,他就陪著老邱走到哪里做思想政治工作,讓更多的領導干部給予支持。邱良炳在哪里遇到困難,他就在哪里幫助邱良炳去解決,讓邱良炳的扶貧助學計劃在整個龍坤村、整個新竹鎮(zhèn)、整個定安縣一路順利。除了王昌國,還有定安縣的縣委書記孫穎、縣長楊樹岷、副縣長李國欽、孫澤文、新竹鎮(zhèn)長袁秀文……都全力支持邱良炳辦好“教育基金會”。在時任縣委書記兼縣長馬招德的親自主持下,縣人民政府召開了第79次常務會議,專門研究批準了“邱良炳教育基金會”,除了支持邱良炳個人捐資辦學外,還鼓勵和號召企業(yè)和社會各界人士都來為教育基金會補充資金。經(jīng)縣人民政府批準,“邱良炳教育基金會”成了海南省第一個以個人名義成立的教育基金會……老邱從心眼里感激黨組織和各級政府給予他的關懷與支持,他深知,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黨和政府的支持與關懷則是他搞好扶貧助教事業(yè)的強大動力。因此,他選擇了“七一”這一天成立“教育基金會”,其意義就是讓鄉(xiāng)親們牢記黨的關懷與恩情。正如邱良炳在基金會成立大會上的發(fā)言:“我是土生土長的農(nóng)民兒子,‘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還在上小學的時候,家里失去雙親,哥哥1963年參軍,我成了孤兒,是黨和政府的關懷和撫育,是生產(chǎn)隊和公社的照顧,是鄉(xiāng)親們一把米一口粥把我養(yǎng)大,是家鄉(xiāng)的一草一木伴隨我度過了貧困的童年……母親給我留下的是勤勞樸素的回憶,父親早年為瓊崖縱隊送米送藥和哥哥參軍保國的經(jīng)歷時時感染和激勵著我……從小雷鋒就是我的偶像,特別是1973年入黨以后,使我的思想得到升華,要學會認識自我,要學會幫助別人,要學會回報社會,這就是我的人生觀……。”
村民們沒有多少文化,但他們聽懂了邱良炳的一席話,他們是在用心聆聽來自心靈的真誠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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