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擊黑心棉黑心鏈條(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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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5年12月20日 11:46 華商網-華商晨報 | |||||||||
隨著天氣的變冷,“黑心棉”市場變得熱了起來。 自11月份開始,本報就陸續接聽到有關“黑心棉”的投訴,本報記者當時曾就沈陽的“黑心棉”現象進行過調查,但囿于多方面因素的制約,當時的調查僅僅涉及皮毛,并未觸及“黑心棉”產業的內幕。
在買與賣的終端市場之間,構建起“黑心棉”整個產業的內部環節到底是什么?“黑心棉”及其產品是如何在市場上流通的?“黑心棉”的產品到底有哪些?這些問題一直縈繞在記者腦海中。近日,記者再次走進市場、走進農村,追擊“黑心棉”…… 身上癢,起紅疙瘩,睡覺時喘不上氣兒…… 周林,曾經是沈陽某工地建筑工人,在回到河南家鄉后,突然平添了不少“隱疾”。 遍尋原因之后,周林將罪魁禍首指向工地發放的棉被:“我懷疑是工地發放的棉被造成的,”周林在電話里告訴記者,“蓋著棉被睡覺的時候就感覺有點不對勁兒。” 周林告訴記者,就醫后得到的答案是:紅色斑點和紅疙瘩都是纖維過敏的癥狀。纖維過敏是皮膚在一段時間內接觸了不衛生化纖物的結果,嚴重者能夠導致牛皮癬等皮膚頑疾。 按照周林的回憶,9月末天氣轉涼的時候,他所在的工地開始為工人添置棉被,當時發放到每個人手里的都是一床軍用棉被,墨綠色,在領棉被的時候,周林記得,“新棉被并不干凈,灰大,一抖摟就有灰塵、細屑落下……” 賣黑的人 徐某:某杰勞保用品經銷部女老板 店內出售有多種軍用棉被,最便宜的是14元一床,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巷子里每家勞保商店都出售有這種“黑心棉被” 10多元就可買到一床 周林從工頭那里了解到,發放的棉被是20元/床。周林所說的“問題棉被”是否真的在沈陽流通?具體的流通方式又是什么呢?在知情人的指點下,記者到北行附近的勞保用品商店尋找“問題棉被”。 11月18日,皇姑區寧山中路35號,記者發現,馬路南側分布有10余家大小不一的勞保用品商店,每一家勞保商店均出售有不同檔次的軍用棉被,價格從100元/床至50元/床不等。 記者隨后向其中一名老板求購20元/床的棉被,但記者“只需要一條棉被”的要求遭到該老板的拒絕,記者隨后又接連詢問5家商店,均被告知“不出售20元/床的軍用棉被”。 就在記者準備離開時,路邊一輛拉腳的倒騎驢車上墊貨物的棉被引起了記者的注意———這種棉被近似于周林所說的那種軍用棉被,按照車主張師傅的介紹,車上的棉被是從路邊兒勞保用品商店以18元/床的價格買的。 “我去買咋沒有呢?”記者問。張師傅說,因為“老板不知道你是干啥的,當然不敢賣給你……” 11月19日,記者再次來到寧山中路。在進入一家前日并未光顧的勞保用品商店后,面對記者“想買便宜棉被”的要求,女老板開始支支吾吾起來,記者于是編造了一個工地名稱,還向其介紹了正在施工的工程項目,隨后交給女老板100元錢作為訂錢。這贏得了她的信任,她撥了一個電話,過了5分鐘,有一名婦女從馬路對面來到勞保用品商店,手中抱著一床軍用棉被。 在付款20元后,記者終于把這床棉被買走了。 “黑心棉被”沈陽泛濫 記者把棉被送到了遼寧省纖維檢驗局進行檢測,根據“遼寧省纖維紡織檢測中心”檢測后出具的《檢驗報告》顯示:棉被的“填充物原料為含雜色工業廢料再加工產品”,檢驗結論為“不符合GB18383-2001標準要求,是不合格產品”。 遼寧省纖維檢驗局副局長錢聲宏說,根據這個標準,“這種不合格產品,其實也就是通常所說的‘黑心棉’、‘垃圾棉’”。 “他們都是流水作業,很具規模”,黑心棉加工點兒的加工手法也呈多樣化發展,“生產的幾乎全部是白顏色的黑心棉”,錢聲宏介紹,他們漂白的手段主要有使用硫酸、雙氧水、漂白劑等。 類似寧山路上的“黑心棉被”在沈陽到底有多少?記者從11月20日開始,在市內各區進行了調查。 在沈河區北順城內巷,面對佯裝成工頭批發棉被的記者,某杰勞保用品經銷部女老板徐某表示,“店內出售有多種軍用棉被,最便宜的是14元一床,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記者粗略統計,在這條巷子里,共有近20家勞保用品商店,在交談中,徐某告訴記者,巷子里每家勞保商店都出售有這種“黑心棉被”。 在鐵西新區滑翔五金城,3×0號攤床女老板劉某派人從庫房拿來了價值13元/床的軍用棉被。 1×7號攤床女老板范某也出售“黑心棉被”,她向記者表示,“目前沈陽市的低檔次被褥攤床上,都銷售有這個價位的棉被”,“這不是秘密,圈內人都知道……” 隨后記者在鐵西輕工市場多個攤床、東陵區長青街上近10家勞保用品商店內隨機采訪,果然發現都銷售有“黑心棉被”,并且銷路非常不錯。 “這些棉被都是小加工廠私自加工的。”鐵西新區滑翔五金城內一名攤主透露,在于洪區造化鄉白家村,有好幾個專門“打棉花”的加工廠。 造黑的人 某男子:于洪區造化鄉白家村小作坊里的人 “加工的氈墊主要用來包家具用……不過進一步加工后,這些氈墊蓬松一下就可以做棉被內囊了!” “黑心棉被”源頭觸目驚心 11月21日,記者來到于洪區造化鄉白家村。 剛一進入村子,記者就看到個大院子門口堆著上百個鼓鼓囊囊的編織袋,通過破漏的編織袋,記者看到,袋子里面裝著的全部是五顏六色的工業布頭、廢舊衣服的碎片、醫用紗布等。 進入院子,前方是一個巨大的排風口,正向外排著黑色的灰塵,排風口后面是一個加工車間,里面機器轟鳴。 記者看見車間面積大概百余平米大小,做活的工人都戴著塑料口罩,還有兩名工人戴著類似防毒面具的東西,工人們正把編織袋裝著的工業布頭往機器里放,經過加工后,一團團黑茸茸的棉絮從機器里滾出。 記者發現,在院子中央堆有一種氈墊,其顏色與“黑心棉被”內囊的顏色相同,但手指觸上去,卻并沒有“黑心棉被”內囊那么蓬松、柔軟…… 發現有生人在外面,一名工人模樣的男子從車間走了出來。 他告訴記者,這里是氈墊加工廠,“加工的氈墊主要銷往九路家具城、寧官家具市場和城郊地區的一些家具工廠,用來包家具用……”記者向其詢問這些氈墊是否可以做棉被內囊使用? 男子表示,當然沒問題,不過這得需要進一步加工,“把這些氈墊蓬松一下就可以了!”他隨后還讓記者看了蓬松后的氈墊,記者看到,果然與“黑心棉被”的內囊完全一樣。 記者從一名村民那里得到證實:村子確實是加工“黑心棉”的一個據點,“這里大約有10多家類似的加工廠,除了生產氈墊外,還加工羽絨服的棉花、軍用棉被的棉花……” 揭黑的人 老薛:“黑心棉”加工商,目前準備轉行 碎布的原料啥都有,撿破爛送上門的、服裝廠的邊角料、醫院的廢棄物、殯儀館死人的衣服什么的,反正是布的、有棉絮的就行。 白棉花也可能是“黑心棉” 老薛(化名)成功地“黑過來”了。在“黑心棉”的行當里摸爬滾打幾年之后,老薛自稱賺到了第一桶金,但他感覺到內疚,“真黑啊———”他說。 他已經決定改行。 老薛得出了一個結論———該“黑”的都黑了,不是黑的也有能人強使之變“黑”,即使是“白”的也不例外。 “確實是利潤豐厚,也確實是市場廣闊。”老薛說,“其實還不能怪我們黑,這只能怪人們愿意買……” 我是1999年前后加入“黑心棉”隊伍的,加工廠開在東陵區一個很偏的地方。 加工棉被的基本程序是“碎布—開松—壓碾—上線—裝套”,這樣一件“黑心棉被”就做出來了。 碎布的原料啥都有,撿破爛送上門的、服裝廠的邊角料、醫院的廢棄物、殯儀館死人的衣服什么的,反正是布的、有棉絮的就行。 先把原料按顏色的深淺分類,塊頭比較大的就讓工人拿剪子剪碎,然后統統扔進粉碎機里粉碎,一遍可不行,一般都要來回個好幾遍,最后出來的是棉卷、棉條一類的東西。 梳棉機會把這些“半成品”開松加工成棉胎,這就完事一半兒了。 經過行縫機的上線,棉胎就可以裝套成被,對外出售了。但這里邊也有門道,為了使生產的棉被銷路好,我一般都是生產兩種棉花,一種是白顏色的,一種是黑顏色的,黑顏色的棉花就是直接把收來的深顏色原料用機器加工成棉胎就可以,而白顏色的棉花,是要在碎布前加入一層工序的,那就是漂色。我一般是用雙氧水漂色,雙氧水中還要再加入火堿、保險粉等,倒進一個大水池子后,把那些分類出來的淺顏色原料投進去浸泡,之后再清洗、烘干,淺顏色的布料這時就變白了。 生產白棉花用處很大,可以在棉被的四角以及易被消費者翻看的地方摻進去,這樣人們看到的棉被被囊就是白顏色棉花的,所以銷路會更好,我一直這么干來著。 開始加工“黑心”嬰兒紙尿褲 到底有什么棉制品被“黑”過?這我可能說不全,但我可以告訴你,很多看起來非常白的棉制品,其實都是“黑”的,這實際上也是“黑心棉”加工進入到高級階段。 舉個例子,你有女朋友吧,她過生日時你送過絨布玩具娃娃當禮物吧?你別不信,其實那些絨布娃娃的肚子里90%的白顏色棉花都是黑心棉。 還有,你在飯店使用過那種雪白的手巾板兒吧?我告訴你,這種手巾板兒我就生產過,實際上就是把那些破布條子漂白后加工出來的。 現在我離開加工“黑心棉被”這一行了,但我聽說,一些更高級的“黑心棉”加工者,已經開始用“黑心棉”加工嬰兒紙尿褲了。 其實轉產后我才發現,加工白顏色的“黑心棉”,能夠獲得更大的利潤,也使我更安全。 利潤就不多說了,在轉產前,買我們產品的都是些經濟能力不強的人,賣一條棉被頂多賺上幾塊錢,哪像我后來加工的絨布娃娃,哪一個不是賣到幾十元,甚至上百元,賺孩子的錢真是太容易了! 那些孩子的媽媽也這么認為,越貴的東西就越沒有問題,因此就談不上舉報了。 其實,不能怨我們黑,主要還是有人愿意買,而且是放心地去買,這又能怪誰呢? 銷售者、加工者達成攻守同盟 “銷售點與加工點早就達成了互相保護的攻守同盟,一旦銷售點兒被查處了,千萬不能說出加工點兒的具體位置。” 你今兒把我的加工點兒封了,明兒我肯定再開一個,因為這行是真的賺錢啊! 前兩年市場上正常棉花的價格為每斤10元至13元,而我生產的“黑心棉”每斤只賣3元至4元。我可以告訴你,“黑心棉”的加工在原料上幾乎是零成本,需要花費的僅僅是幾臺加工機器,但這點兒錢,比起百八十塊錢的一個玩具娃娃實在是算不了什么…… 你跟我說過你暗訪過程中查扣了不少黑心棉被,但銷售點兒的老板卻不交代黑心棉被的來源,我告訴你其中的原因,這是因為銷售點與加工點早就達成了互相保護的攻守同盟。我那個時候與銷售點兒定下的攻守同盟是,一旦銷售點兒被查處了,千萬不能說出加工點兒的具體位置,只說是送貨的人送上門讓代銷的,至于銷售點兒被罰的款我會給他們補齊。 還有另一種逃避查處的方法,那就是打著生產工業用棉絮的旗號加工黑心棉,在絮用纖維制品加工中,如果是給人體使用的必須要經過資格認證,但加工不給人體使用的纖維制品則不需要資格認證,因此,一旦查處的人來了,我就咬定說是專門加工工業用棉絮的,反正一般的人也分不清楚什么是工業用棉絮、人體用棉絮。 打黑的人 劉躍青:沈陽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沈河分局皇城工商所副所長 我們其實明明知道這批貨的貨主是徐某,但由于缺乏相應證據,因此不能對徐某進行處罰,這其實是‘黑心棉被’銷售者逃避懲處所耍的一個手段…… 214床“黑心棉被”被查扣 遼寧省纖維檢驗局副局長錢聲宏副局長曾向記者列出了黑心棉不法者逃避查處的手段:一、銷售商與加工商單線聯系,貨物不放在銷售點兒里面,見錢才交貨。二、加工點兒盡量選擇隱蔽、偏僻的地方。三、加工過程中的各環節分布在不同的地方,如有專門漂白的加工點兒、專門生產棉花的加工點兒、有專門縫制棉被的加工點兒等。 11月22日,記者來到沈陽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皇姑分局亞明工商所,叢興所長表示,一定配合記者查扣“黑心棉被”。 9時30分,放餌行動開始,記者來到寧山中路上曾經暗訪過的那家勞保用品商店。 女老板得到記者“要買100床棉被”的肯定后,撥打了一個電話,“……你那邊準備好,我現在就去取貨……” 走出店外,女老板拒絕讓記者雇車,而是自己親自雇來一輛倒騎驢車。然后帶領記者沿寧山中路向東走,再左拐進了嘉陵江街,一路上女老板不住地左右觀望,走了一圈,竟又折回了勞保商店跟前。 當確認記者是只身一人后,女老板才又帶領記者穿入了金川江街,然后折到一排住宅樓前面,這時已經有一個婦女等候在那里。 婦女打開了庫房的門,記者看到,這是一間租用的一層住宅樓,里面兩個房間,堆滿了墨綠色的“黑心棉被”。 就在女老板指揮往倒騎驢車上面搬棉被時,記者發出了查扣的暗號。 亞明工商所5名工作人員隨后來到了現場,當場查扣了“黑心棉被”114床。 經查,出售“黑心棉被”的女老板姓姚,她的勞保商店辦理有相應的工商手續,“出售‘黑心棉被’的行為是商店的私自行為”。 然而,這位女老板拒絕交代“黑心棉被”的來源,“就是有人給定期送貨,這個人我不認識……” 銷售者逃避懲罰 11月22日中午,記者來到沈陽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沈河分局皇城工商所,副所長劉躍青、李豐接待了記者。 在聽取記者的暗訪通報后,他們也表示會全力配合記者查處,記者與其商定了在寧山路上查扣“黑心棉被”的相同步驟。 劉躍青向記者表示,查處黑心棉最難的就是如何鑒別,“一些黑心棉用肉眼根本就分辨不出來,如果沒有專業人員參與,我們往往無法對其查扣。” 出乎記者意料的是,徐某并不讓記者與其一同去庫房取貨,而是讓工作人員把“貨”送來。 10分鐘后,一輛小貨車拉著100床“黑心棉被”駛了過來,卸貨的當口,記者給工商部門發出了暗號。 劉躍青副所長當場查扣了100床“黑心棉被”,但在做現場檢查筆錄時,發現徐某已經逃脫。 記者帶領工商人員來到某杰勞保用品經銷部,徐某否認100床“黑心棉被”是她的貨,工商人員在店內并未找到相同的“黑心棉被”。 貨車司機高某此時也辯稱“我只是個拉腳的,不知道這批棉被是送給誰的……”他表示,“這些棉被是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從一輛卡車上卸下來后讓他送到這里的,地點在南塔附近……” 劉躍青副所長向記者分析,按照相應規定,這批“黑心棉被”只能按照“無主貨物”進行查處,“我們其實明明知道這批貨的貨主是徐某,但由于缺乏相應證據,因此不能對徐某進行處罰,這其實是‘黑心棉被’銷售者逃避懲處所耍的一個手段……”本組稿件由本報記者 蕭暮宇 采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