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消費信貸持續 中國家庭債務比例已超美國

　　劉建昌／文

　　一、發達國家家庭債務飆升

　　近十幾年來，受80年代之后的低利率和低通脹的影響，美、英、日等各主要發達國家的家庭債務(包括住房按揭貸款、各類分期付款、信用卡透支等)增長迅猛，主要發達國家家 庭債務余額多數翻番有余。這些債務主要是住房按揭和信用卡，在美國和英國，住房按揭占家庭債務的75%左右。目前，美國家庭債務總額已經超過9萬億美元，而在1990年還只有3.72萬億美元，13年來增長了140%。英國家庭債務從0到5000億英鎊用了600年，而從5000億英鎊達到目前的10000億英鎊則只用了7年時間。

　　美國家庭債務增長情況

　　在家庭債務飆升的同時，衡量家庭債務負擔的指標——金融債務比率(＝家庭債務余額／家庭可支配收入的百分比)同樣保持了較快增長，以美國為例，1995年，金融債務比率約為80%，而2003年則增長到115%；英國1995年金融債務比率約為107%，2003年則約為140%。

　　雖然金融債務比率快速攀升，但是由于各國目前均處于幾十年以來的低利率時期，衡量家庭債務負擔的另一項指標——債務承擔率(＝每月償還債務／每月家庭收入所得的百分比)并沒有大幅度提高，有的國家還在下降，整體上仍處比較合理的范圍。以美國為例，目前債務承擔率為18%左右，而在1990年約為16%。法國1990年債務承擔率14%，而目前為12%。

　　美國家庭債務比例

　　家庭債務比例＝家庭債務／家庭可支配收入

　　家庭債務上升的同時，家庭金融資產也在上升，家庭債務／金融資產的比例上升幅度不大，仍處于較合理水平。以美國為例，1990年家庭債務／家庭金融資產比例為25.07%，1999年股市高峰期間此比例降低至19.68%，2002年為29.27%。(見圖)

　　國外學者對于家庭債務的增長，尤其是住房貸款的增長對消費的增長以及國民經濟的增長貢獻做了研究。國際清算銀行的Guy Debelle在對北歐國家、英國上世紀80年代后期的家庭債務情況進行研究后發現，家庭債務的增長對房地產價格的提高和宏觀經濟的增長都有明顯貢獻。

　　國外學者對家庭債務引起的負面效果研究表明：高負債家庭對失業更為敏感，放大了引起失業上升的經濟沖擊的效果；失業會導致借款人還款困難，尤其是高通脹、高利率同時出現的時候，更是對借款人雪上加霜；持有浮動利率按揭貸款的高負債家庭對利率十分敏感，利率上升時每月還款金額上升，被迫削減消費或者動用儲蓄。

　　二、家庭債務的合理規模

　　對于一個經濟體來說，多大的家庭債務規模是合理的？這個問題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因為各個國家不同的國情決定了衡量家庭債務是否合理的標準不同。總的來說，家庭債務的合理規模主要應該和家庭可支配收入相匹配，同時應該考慮以下幾個因素：

　　1.社會發展階段?對于發達國家來說，社會發展水平較高，經濟波動較小，人民收入水平比較穩定，養老、醫療等社會保障體系比較健全，公共教育體系比較發達，居民可支配收入除投資、儲蓄外，不必特別考慮養老、醫療、子女教育等問題，可以承受相對高的債務比例。而發展中國家社會發展水平較低，經濟波動較大，人民收入水平不穩定，同時養老、醫療、教育等體系不發達，居民需要相當儲蓄應對這些現實問題。一般來說，發展中國家家庭應該保持相對低的債務水平。

　　2.利率和通脹?在長期按揭貸款實行浮動利率的國家，家庭債務水平不僅要考慮借款時的利率水平，還要考慮長期利率預期的平均水平，并以此來衡量家庭的承受能力。尤其是在低利率的時代，必須要考慮高利率時期的承受能力。

　　3.人的個性解放和生活福利的整體提升?合理的債務水平不僅要考慮能夠保證在不影響正常生活水平的情況下能夠按時償還，還要考慮人的個性解放和生活福利的整體提升。人的生活是應該多樣化的，不僅僅是住房、吃飯、穿衣那么簡單。因此，合理的債務水平應該是在可支配收入歸還貸款之后，還能有足夠的資金支持人的個性發展所需要的的資金。

　　三、我國一些大城市居民悄然成為高負債家庭

　　我國家庭債務的主體是以住房按揭貸款和汽車按揭貸款業務無主的個人消費信貸。我國從1998年開始大規模開展個人消費貸款業務，幾年來，個人消費貸款余額急劇擴大，到2003年末已經達到15736億元，今年6月末已經超過17000億元，比1998年擴大20多倍。個人消費信貸的擴大對我國住房和汽車消費起了極大的推動作用，有力地拉動了內需。

　　然而?隨著個人消費信貸規模的急劇擴大，我國一些大城市居民已經悄然成為高負債一族，家庭債務比例已經達到甚至超過美國等國外發達國家的水平。筆者根據各地統計局公布的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城鎮人口、個人消費信貸余額計算了上海、北京、天津、深圳、寧波、杭州等城市的家庭債務比例，發現這些城市居民整體家庭債務比例已經接近或超過100%，尤其是上海高達155%，已經超過美國等發達國家居民的家庭債務比例。北京僅次于上海，家庭債務比例達到122%，青島、杭州、深圳、寧波等城市家庭債務比例分別達到95%、91%、85%、79%，天津最低為44%。(見表)

　　另外，房價嚴重脫離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一些城市的家庭債務承擔率也處于非常高的水平。根據各地公布的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平均房價，按照三口之家80平米一套住房的標準計算，平均20年按揭，按照目前利率水平，目前一些城市的債務承擔率在50%左右的水平，遠遠超過美國2003年的18%的平均水平。以上海為例，2003年平均房價5118元／平米，人均可支配收入14867元，80平米住房需貸款327552元，每年還款26027.28元，占該家庭可支配收入的58.36%，債務負擔相當沉重。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無論是從家庭債務與可支配收入比較的角度，還是從歸還家庭債務的金額占可支配收入的角度來看，目前我國一些大城市的家庭債務水平都已經處于非常高的水平，如果這些城市的個人消費貸款仍以遠高于個人可支配收入增長速度增長的話，家庭債務比例將會進一步惡化。高負債會影響居民的正常生活，對失業和利率十分敏感，為了歸還債務有時會被迫削減其他消費。尤其是在利率大幅度提高的情況下，家庭債務負擔將大幅度提高。同時，高負債增加了失業或者收入減少時違約的風險。另外根據國際經驗，一般來說，高收入家庭的債務比例較低，中低收入家庭的債務比例較高。因此，在一個高負債的社會，往往廣大中低收入家庭的債務負擔更為沉重。

　　我國個人消費信貸的主體是住房按揭貸款，而大城市的家庭高負債主要是高房價引起的。以上海為例，一套80平米的住房的價格是人均可支配收入的27.54倍，而國外一套住房與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倍數為：德國11.41，英國10.3，意大利8.61，法國7.68，美國6.43，連在一般人認為人均土地資源極度匱乏的日本，這個比例也不過是11.07。可見我國一些大城市的房價高到了何等程度。

　　四、住房信貸高速增長能否持續

　　家庭債務的合理規模是必須是家庭債務比例和債務承擔率控制在合理范圍內，一個安全的家庭債務總額不能脫離家庭可支配收入，這一點無論對于借款的家庭還是貸款的銀行都十分重要。如果家庭債務總額適度，即使在住房價格低于未歸還貸款的情況下，大多數家庭也仍將選擇繼續履約，銀行的風險仍然很小。但對于脫離可支配收入的家庭債務，銀行所面臨的風險就大大增加。而對于完全脫離家庭可支配收入的房地產投機活動來說，當住房價格跌破未歸還貸款時，銀行將面臨巨大的風險。銀行畢竟不是當鋪，安全的個人消費貸款永遠是以居民的足夠的可支配收入作為第一還款來源，任何完全依賴抵押品價值保障的貸款都會面臨抵押品變現價值的波動，尤其是房地產。如果有較多投機者不能歸還貸款時，住宅的價格往往也會一落千丈，脫離個人可支配收入的房地產高價是不會長久的。另外，銀行比普通企業有更大的社會責任，不能為了追求利潤而支持投機者利用銀行資金炒作關系到民生的房地產。

　　如果上面分析的幾大城市的家庭債務絕大多數是由常住居民為自住而購置住房產生的，那么這些城市的家庭債務負擔已經相當沉重。今年以來，我國個人消費信貸還在高速增長中，一些大城市的家庭債務比例還在快速上升，需要密切關注。當然，可以肯定的是，這些城市的家庭債務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房地產投機者所持有，其中可能有一小部分干脆就是房地產商制造的假按揭。無論以上哪種情況是事實，都說明這些城市的家庭債務中有相當一部分是脫離家庭可支配收入的。如果個人消費貸款，尤其是個人住房按揭貸款仍然以遠超過個人可支配收入的增長速度增長，將有更多的家庭負債會脫離可支配收入的保障，銀行的風險將進一步放大。

　　近日，中國銀監會下發了《商業銀行房地產貸款風險管理指引》。其中規定，借款人住房貸款的月房產支出與收入比應控制在50%(含50%)以下，及所有債務支出與收入比應控制在55%(含55%)以下。按照西方發達國家的情況來看，55%已經是一個非常高的比例，但是在我國的一些大城市，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中低收入家庭的債務負擔超出了這個數字，而對于一些房地產投機者來說，更是遠遠超過這個比例。筆者認為，如果這個指引能夠得到嚴格執行的話，一些大城市的個人消費信貸將進入一個平穩增長甚至停滯的時期。而幾年來伴隨著個人住房按揭貸款膨脹的高房價能否有足夠的需求支撐，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