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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之所以具備神秘和撩撥人心的魔力，是因為在它的背后，永遠埋伏著懸念。
假使一扇門始終關閉著，我們將永遠無法得知，在它的后邊有什么和是什么。于是在它面前，“訪客”往往無法抑制內心沖動，一個煽動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開它！瞧瞧里面有什么？”就是為了這份獵奇心，許多人不惜冒著遭譴和犯法的風險。請注意：常和門組成的動詞有“敲”，“開”，“關”甚至于“砸”。顯然，針對上述動詞的升級，門的材
質也在不斷進步。從柴門、木門，發展到鐵門、鋼門和防原子的合金門，甚至依靠指紋和眼球信息才能開啟。然而誰也無法否認事實：門越造越高級，安全系數卻未必越來越高。
仔細想，一個人的一生，會遇見和推開各式各樣的門，但開門時的心情復雜而迥異。在外征戰的士兵返鄉，最想看到的情景是，當門打開時，里面站著親親熱熱的一大家子；一身疲倦的丈夫下班，見到腰系圍裙的妻子迎出來，自會感到溫馨襲人；一位刑警對我說，當他踢開門的剎那間，最大的心愿是撞見嚇呆了的罪犯。有個貪官曾經交代：未入獄前，有人敲門略重了些，他便感到末日般地恐怖。而一對“空巢”老夫婦講，他們最喜歡叩門的聲音了，因為總會有人前來探望或詢問，哪怕隔著防盜門，和陌生人說上一句話也行。蟊賊擔心撬不開門；追求者最怕情人當面摔門；而上門行賄的，最怕的是找錯了門。還有，同一扇門的后邊，經常上演不同的“劇情”。今晚你遇見驚喜，明早可能遭遇不安，而后天出現于眼前的尚不知是什么。最令人失望的兩種情景是：當你打開門，發現屋子里面空空蕩蕩；或者門的后邊還有一道門。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每扇門都是一位出色的“編劇”。
在政界，“門”可不能輕易碰。自從尼克松總統不小心撞到了“水門”之后，美國政壇上凡發生丑聞，無不沾上個倒霉的“門”字。從“軍火門”、“拉鏈門”、“伊朗門”直至今天的“虐俘門”，堅硬的“門框”總會讓政客鼻青臉腫，丑態百出。這情景令他們萬般痛苦，誰也別指望再像過去，能悄悄地繞開“門框”，悄悄從“窗戶”或“下水道”溜進去搞鬼。
家門、國門、城門、房門、艙門、球門、山門……門的世界簡直五花八門。我在想，人類祖先打造的第一扇門，主要功能應該是為防止野獸的侵害，而不是用于防備同類的。漸漸，各家各戶積蓄了些財物，彼此都留了心眼，知道怕了，修門的風氣才得以蔓延。造門“運動”相當于傳染病，你家安了，我家也得造。再后來，門上加鏈條，有了栓，添了鎖，這還不夠，就養看門狗。可以說，正是門的誕生，私有制才得以完整地保護并發揚光大。應當強調，在所有的門當中，屬人類的內心之門最難開啟。如果把人心比做一座城，那么尋找城門本身就是一件難事。當感覺無法溝通時，大家只能相互猜疑：要么鑰匙丟了？要么派有重兵把守？抑或根本沒安門，只在高大城墻上用白粉畫了一扇？只有在兒歌和神話的世界里，孩子們自由進出，根本不考慮門的存在。他們念著“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芝麻芝麻開門”之類的歌謠，及至長大，面對一扇扇緘默之門，額上撞了太多的大包，只好眼角四處脧視，再悄悄掩上自己的心門。
記得唐朝和尚賈島，寫詩寫魔怔了，一日偶得佳句：“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然而究竟用“推”還是“敲”？和尚犯了嘀咕。于是，在灑滿銀子月輝的院心，只見賈島先生一個人踱著步，手舉起，反復比劃著這兩種手勢。請注意，他的動作對象是門。估計自那時起，門便被賦予了禪的含義。門啊門。
作者：林 鳴
（來源：本站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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