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王永鋼

　　一位產科醫生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卡片，從上面的文字看，這是一張某品牌奶粉消費者聯系卡，醫生拿起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而后囑咐邊上坐著的一位孕婦，一定要拿著這張卡，并按上面的地址去購買奶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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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真實的一幕就發生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昨天，南京一位知情人士向本報透露，由于衛生部婦幼保健與社區衛生司司長近日在北京指出，中國要加強監督實施1995年頒發的《母乳代用品銷售管理辦法》，禁止在廣播、電影、電視、報紙、雜志等傳播媒介上進行母乳代用品的宣傳。在失去了頗有效果的廣告支持后，母乳代用品生產廠商已將目光轉向了與孕婦接觸密切的“白衣天使”。

　　知情人：醫生就是廠商“推銷員”

　　這位知情人士原先是一家奶粉經銷商的銷售員，剛剛離開這一行業從事醫藥銷售。他說，之所以向媒體曝“黑幕”，是受良心煎熬所致。

　　這位人士透露，很多生產母乳代用品的奶粉廠商銷售人員，一項主要的工作就是與醫院婦產科、兒科的醫生建立“良好”的關系，通過請客吃飯或中間人介紹等方式，與這些醫生聯絡感情。想盡一切辦法將這些醫生“擺平”之后，下面的工作就顯得順理成章了，而且好多醫生也很愿意有份輕松的“第二職業”。

　　醫生的“第二職業”很簡單，有孕婦來就向她推薦與自己掛鉤的廠商的奶粉，同時遞給孕婦一張聯系卡，而且在卡片上做記號。一旦孕婦拿著卡片到經銷點購買了醫生推薦的奶粉，醫生就能獲得廠商的回扣。總的來說，進口奶粉每聽給30元“提成”，國產的則在10元至20元之間，醫生所有的“銷售成果”都會被廠商存入電腦檔案，如果一個醫生新發展一個“客戶”，可另外得到20元“開戶費”。知情者稱，醫生成為奶粉廠商的“推銷員”，在南京的所有醫院都是一個公開的秘密，每家醫院都有醫生在從事這種“第二職業”。

　　據這位人士透露，一些大品牌奶粉生產廠商對于為自己“服務”的醫生，往往不采用現金返扣的方式，而是年底或節假日邀請這些醫生到公司“考察”，或是到風景區旅游，這種做法顯得更為隱秘，對于醫生來講也更為“安全”。讓廠商“拖下水”的醫生，都會定期向他們提供孕婦及嬰兒的檔案，也就是說，很多嬰兒剛剛出生，就已經處于一些廠商的“監控”之中，這也就是很多嬰兒家長會莫名其妙接到一些廠商準確遞送廣告單或“上門服務”的主要原因。

　　現實：推薦奶粉醫生樂不知疲

　　為印證知情者的話，本報記者當即兵分數路對南京的部分醫院展開調查。上午10時30分，記者步入南京鐘山醫院婦產科，以孕婦家屬的身份詢問一位年約30歲的女醫生：孕婦在懷孕期間飲用哪種牌子的奶粉比較好？這位醫生遞過來一份《雀巢母嬰手冊》及一份雀巢孕婦奶粉宣傳單，表示這種牌子的奶粉對于補充孕婦孕期營養很有作用，并一再囑咐記者“回去好好看看”。離開時，記者發現，一沓子《雀巢母嬰手冊》及雀巢孕婦奶粉宣傳單赫然放在這位醫生的辦公桌上。

　　下午2時10分，記者走進另一家知名醫院婦產科孕婦學校。在這里，一位40余歲的女醫生面對“孕婦該喝哪種奶粉”的詢問，拿出一份美贊臣奶粉宣傳單，表示該種奶粉可以幫助滿足胎兒發育的需要，同時可以幫助懷孕及授乳媽媽補充DHA。而問到“嬰兒該喝什么樣的奶粉”時，這位醫生同樣推薦美贊臣奶粉，并表明這種奶粉可以提升嬰兒智力發育指數。

　　通過調查，不少醫院都能按規定向孕婦宣傳母乳喂養的好處，但部分醫院的婦產科醫生似乎已經成為奶粉商的“推銷員”，對于奶粉品牌了如指掌，推薦奶粉品牌時也顯得熱情過度。

　　“優搏”奶粉在超市的推銷員告訴記者，她們的奶粉雖然名氣不大，但他們和各大醫院的婦產科醫生關系很好，只要有孕婦向醫生咨詢該飲用那種奶粉時，醫生都會毫不猶豫地向她們推薦這種品牌的奶粉。雖然此言是推銷員為證明自己所售奶粉質量有保證，但從另一側面也印證了知情者的話。

　　相對于醫生推薦奶粉的熱情，剛剛在中大醫院做完產檢的孕婦李女士也認為，醫生推薦的東西不會錯，況且在孕期喝奶粉的確可以增加營養。李女士告訴記者，中大醫院產科醫生一般都會向孕婦推薦奶粉，基本上都是森永孕婦奶粉，而且還會向每位孕婦散發這種奶粉的宣傳單。

　　學者：醫生“推銷”奶粉是種墮落

　　就婦產科醫生向孕婦“推薦”奶粉一事，昨天下午，記者向江蘇省衛生廳做了反映。衛生廳辦公室一位工作人員詳細聽取記者的情況反映之后表示，由于負責領導不在，無法給予記者任何答復，至于醫生當奶粉“推銷員”是否合適，這位工作人員不予答復。

　　相對有關部門的態度，社會學家———南京師范大學吳增基教授對此現象表現得較為憤慨。他說，醫生在醫院內向孕婦推銷奶粉的做法是不正確的，這是一種利用職務之便的商業獲利行為。醫生與孕婦之間本來就存在一種醫患關系，孕婦很信賴醫生所說的每一句話，自然也相信醫生推薦的東西不會差到哪里去。但殊不知，醫生的話很容易給孕婦造成無形的壓力，醫生說了之后，孕婦就感覺到非買不可，不然有可能被穿“小鞋”。吳教授稱，這種現象不容易杜絕，因此需要社會輿論的呼吁，同時也需要我們的“白衣天使”們加強職業道德的約束。

　　而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社會學家對此則表現得更為激烈，他認為這些為利益所誘而自甘墮落為奶粉廠商“推銷員”的醫護人員，已經玷污了“白衣天使”的純潔，而且極易給劣質奶粉廠家留下可鉆的空子。在一些鄉鎮衛生院，面對貧困孕婦，誰能保證醫生不“因地制宜”“推薦”低價的無營養的“毒奶粉”？

　　記者手記：

　　大灰狼穿起了白大褂！這是一位懷孕的女士接受記者采訪時說的一句激憤之語，聽之，真的令人感到震撼。當“白”衣天使的手，沾上“灰”色的銅臭之味時，這位懷孕女士對此的精彩比喻，既是一種抨擊，也是一個及時的提醒：當這樣一個醫生向你微笑時，他的笑容也許不是一種真誠，很可能其中暗藏“殺機”，這個微笑，是掩藏在一個令人值得尊敬的職業光環下的“欺騙”。坦率的講，我們不反對醫生診室外的“第二職業”行為，但是，我們決不贊同醫生在工作時間內充當商業掮客，因為，這既是對自己職業的玷污，也是對患者信任的輕視。從記者采訪時了解到的情況看，雖然這種現象還未到達泛濫的地步，但也應該引起警惕。不久前，安徽阜陽因劣質奶粉引起的“大頭娃娃”事件，引起了全社會的口誅筆伐，全社會也因此加強了提防劣質奶粉的意識，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人防范意識的神經已經有所疲勞，這時，我們希望有關部門高度重視這個問題，盡快出臺相關政策和措施，將醫生成為奶粉商推銷代言人的行為消滅在萌芽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