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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路上堵車，我便喜歡躲在風擋玻璃后面，有意無意地觀察其他駕車者的表情。這個時候，車不動，人也不動。車窗后面那些面孔，仿佛是一幅幅帶畫框的肖像畫。仔細欣賞一番，讓人感到既有趣、又解悶。開始，許多人的表情像一個模子鑄出來的———凝重而古板，甚至干脆毫無表情。然而，當一條條街道堵成罐頭時，司機臉上僵硬的表情開始松動，漸漸流露出緊張焦慮、煩躁不安的情緒。有的嘴角亂動，但聽不到聲音，那準是悄悄罵街呢。有的則閉目養神，泰然若之。大多數情況下，只能欣賞到這兩種“復印”式表情。
大公共和小公共的司機，表情截然相反。高高在上的大公共司機，姿態雍容傲慢，很少眼光向下。請注意：千萬別跟這些“大家伙”較勁兒，我曾見過多起撞車場面，通常小車慘不忍睹，而人家只擦破了一塊皮兒。小公共司機則多為一臉蠻相，他們叼香煙，打赤膊，瞪著雙眼，眉頭擰成個大疙瘩。由于經常飆車胡來，這些人被視為“馬路恐怖分子”。
公車的優越感是能看出來的———我指的是政府用車。車身一水兒的黑顏色，顯得高貴和莊重。司機多半圓臉，保養得挺不錯，一副吃定“皇糧”的富態相。當車上載有“貴賓”時，那車開得飛快，執行公務嘛，享受特權自不必說。而當空車的時候，司機并不著急，露出這一行中罕見的悠然神態。難怪人家優越感十足：若是等閑之輩，豈能開上公車？
的哥，吃馬路飯的。疲倦不堪的臉，強睜著瞇瞪的眼。別瞧這些“現代祥子”個個胖嘟嘟的，身體卻并不結實。夏天，你會發現他們有個一致的特征———左胳膊黑，右胳膊白，那是因為開車時常將左胳膊搭在車窗外。盡管生活艱苦，但您還是經常能瞥見他們和乘客侃得正歡，臉上變化出生動的表情。他們雖不是相聲藝人，卻創作著城市生活的真實幽默。
不要以為，豪車里面載的都是幸福。我發現，那些貼著黑膜的汽車里，司機的表情十分僵硬。甚至隔著車流，也能感受他們身上除了加倍的優越感之外，還負載著加倍的煩躁不安。我心中有個不夠純潔的懸念：許多奔馳寶馬中，經常端坐著漂亮美眉。車越高級，人越年輕。這不免引發了我的聯想：巨富的掌上明珠？大款新包的Ｎ奶……？盡管這些不夠純潔的猜疑找不到答案，但我心里明白：無論什么社會，財富和美貌，永遠是廝守的一對兒。
最溫馨的表情之花，常常綻放于一些小奧拓里。這些車主大都是些年輕情侶，后車窗掛滿毛毛熊或小猴子之類的裝飾物。年輕人大約并不十分討厭堵車，呆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兩人說不夠纏纏綿綿的情話，沒想到，人生最美麗、最光鮮的一段，竟然像玫瑰一樣，安詳地開放在小小的鐵皮車殼兒里。車小如瓶，裝滿了偉大的愛情。
欣賞街景后，我心滿意足，身上的“堵車煩躁癥”也不治而愈。得空兒研究一下這個社會上“跑得最快”的人群，或許可以收獲到不少“慢”的思想吧。這時，信號燈由紅轉綠，終于輪到我了，趕緊一踩油門，沖過街口。又想，當別人透過車窗端詳我時，又會作出如何判斷呢？我立即坐直身體，雙手握緊方向盤，做出一種正人君子狀。
作者：林 鳴
（來源：本站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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