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習記者 秦正 上海報道

　　《管理辦法》名存實亡

　　“沒有哪個信貸市場像汽車信貸市場這么混亂”。中國銀行上海分行的汽車信貸員這樣告訴記者。

　　現在，約束汽車信貸市場的主要規范，是中國人民銀行1998年頒布的《汽車消費貸款管理辦法》(下稱《管理辦法》)。但是，“這部法規在上海的執行情況很不好。”

　　由于制定《管理辦法》時中國汽車信貸市場尚在起步階段，隨著汽車信貸市場的迅猛發展，該《管理辦法》顯得較為滯后。于是上海眾多銀行多以“創新”、“優惠”為名，違反《管理辦法》發放汽車信貸。“在上海汽車信貸市場上，《管理辦法》已經‘名存實亡’了”。一位業內人士說。

　　中國銀行上海分行個人信貸科科長劉利告訴記者：“到目前為止，中行上海分行汽車貸款余額已達6億元，其中僅去年一年就新增3億多。國內未來幾年，個人汽車貸款仍將大有可為。”

　　面對如此誘人的市場，上海各家銀行紛紛投身其中。在激烈的競爭中，為了搶到客戶，各行競相推出“優惠”政策，甚至不惜違規競爭。

　　去年5月，建行上海分行公布了《個人購車金融服務十大舉措》，其中包括：“減輕購車者負擔，客戶如選擇‘先貸款，后買車’直客模式，可享受車輛保險費用優惠”、“提高按揭成數，客戶授信額度大于車價的，可申請十成購車按揭貸款”等明顯違反《管理辦法》的“優惠”措施。

　　不久，工行上海分行行也采取了措施，降低了首付比率，同時取消了原來該行堅持的保證保險，與建行形成全力競爭之勢。滬上其它中小銀行也積極“跟進”，宣布了一些類似的措施。一時間狼煙四起，上海車貸市場大戰全面爆發。根據當時的一些公開資料顯示：去年7月，人行上海分行貨幣信貸處負責人，以相關銀行的“一些做法超出了國家汽車信貸政策的規定，而且沒有向人民銀行報批”為由，“內部對其提出警告，責令停止”。但是不久，上海各家銀行又暗中繼續進行相關違規操作，致使“《管理辦法》已經‘名存實亡’了”。

　　車商：空手套狼術

　　《管理辦法》第三章第八條規定：不論以何種方式借款，首付不得低于20%。可是記者隨便拔通了滬上幾家車商的電話，對方都告訴記者，可以首付5%或者0首付。業內人士告訴記者，降低首付比率主要有兩種方式，一種是銀行明目張膽地超過規定限額給車商發放貸款；另一種做得較為巧妙，鉆法律規定的空子。湯先生在今年年初剛買了一部16萬元的“菱帥”。由于他本人在做生意，所以不想讓買車過多占用他的資金，遂于銀行商量，能不能首付少一些。銀行爽快地答應了他。很快他獲得了17.6萬元的汽車貸款。這讓湯先生“喜出望外”。原來銀行在發放貸款時，把16萬元的車款，牌照3.5萬元左右，購置附加稅2.5萬元左右，及其它的費用合計為購車款，這樣16萬元的“菱帥”，購車款就變成了約22萬(16＋3.5＋2.5＝22)。由此，購車人竟然可以獲得一筆超過車價的貸款(22萬×８0%＝17.6萬)。其次，為了方便車商，眾多銀行不按照規定程序辦理汽車抵押貸款。“汽車信貸的流程都被弄亂了。”一位長期從事汽車信貸的信貸員向記者抱怨。“現在，有的銀行為了拉住車商，極力迎合車商的需求，連一些基本的原則都不堅持了。”抵押貸款的基本原則是辦理好抵押后，才能放款，但是現在許多銀行都是在車商還沒有辦理任何抵押前，就把貸款發放給了車商。湯先生告訴記者，他就是在銀行里先辦理好汽車貸款，把貸款交給了車商，再由車商幫他辦理其它的手續，包括后來補辦的汽車抵押。那么車商為什么這么急于拿到貸款呢？“道理很簡單，用客戶的貸款去給客戶買車。”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汽車銷售員這樣告訴記者。由于近年車市的火爆，一些小車商如雨后春筍般地在各地冒了出來。有資料顯示，現在滬上的汽車經銷商在3000家以上，90%都是中小車商。這些車商大多規模很小，經營不是很規范，他們的特點是已經掌握了一些客戶資源，并且對這個行業很熟悉。但是由于他們的規模很小，流動資金非常有限，所以他們主要是運用客戶資金，或者銀行貸款來運作。一位車商告訴記者：當他們簽下一個購車合同后，就會讓客戶把資金交給他們，或者在銀行幫客戶辦理好汽車貸款，當他們拿到錢后，他們再去買客戶要的那款車。一切辦理好后，再交給客戶，這樣，車商自己幾乎不用出錢，就可以從中賺到一筆數目不菲的利潤，頗有空手套白狼之嫌。面對汽車抵押貸款流程的問題，某中小銀行相關人士辯稱：“在辦理汽車抵押前，車商對貸款提供“保證擔保”，當汽車拿到后，再把保證擔保貸款轉為汽車抵押貸款。”業內人士告訴記者：“由于銀行違規操作，在沒有辦好抵押前就放貸款，一旦車商把錢卷走了，銀行的損失就大了。”最后，關于車商的保證金制度已經基本沒有銀行再堅持了。一般來說，與銀行合作的車商必須先在銀行存一筆保證金，往往是幾千萬元，如消費者不還款，便從中扣除。但是不少銀行為了盡快拓展車貸市場，在選擇車商上多多益善、把關不嚴。加上眾多小車商根本沒有多余的資金放到銀行那里做保證金，為了擴大業務，許多銀行便不再堅持要車商提供一筆保證金了。這樣做無疑大大增加了銀行的風險，一旦存心不良的車商騙貸達到一定數額后，突然清盤不干，銀行將會遭受慘痛損失。銀行的違規操作大大方便了購車人，但也讓別有用心的人有了可乘之機。交通銀行上海分行某支行的一位信貸員告訴記者：“由于汽車不像房地產那樣是固定的，汽車可以輕易被占有人轉移、藏匿。所以汽車信貸的風險還是比較大的。”“有些別人用心的人，為了騙到汽車貸款，會偽造一整套的個人信息。”華夏銀行上海分行的一位信貸員向記者透露，“在他們通過0首付，騙到貸款，買到車后，連人帶車跑到外地，再重新上牌照，轉賣出去。”由于沒有辦理過抵押，就算在外地警方的協助下找到了車，銀行要想實現債權也會很困難。既然汽車信貸的風險還是比較大的，為什么滬上眾多銀行還是通過各種違規方式，拼命搶奪客戶呢？

　　銀行：違規競爭背后

　　目前汽車信貸市場較為混亂的原因很多，首先，“許多銀行看到了汽車市場的巨大發展空間，更看到了不久外資銀行即將進入這個市場的潛在威脅，急于搶占市場，搶占先機。”業內人士這樣分析。銀行最重要的是與客戶建立起一種信任關系，在雙方合作比較順利后，客戶對某一銀行的相關操作流程很習慣后，在條件相差不大的情況下，客戶是不愿意再換別的銀行的。所以一旦這些銀行通過各種方式，與客戶建立起了良好的關系，即便以后外資銀行進來了，新的法規出臺了，但是由于這些銀行已經有了一大批忠實客戶，他們輕易是不會被別的銀行搶走的。這也就是為什么滬上眾多銀行甘冒信貸風險，通過違規競爭，不斷擴大汽車信貸規模的根本原因。“我們在資金、經營規模、名氣等方面都比不上那些大銀行，如果我們不在貸款條件上給車商一點優惠，我們怎么和那些大銀行競爭呢。”一位中小銀行的相關人士，很無奈地對記者說。其次是銀行資金長期找不到穩定的出路，央行在去年接連警告：房地產市場存在泡沫，并于2002年底發動了一次全國房地產信貸大檢查，限制銀行資金流向房地產市場。另一方面，自從汽車信貸開始以來，這項業務蒸蒸日上，加上不良貸款率又相對較低。在這種情況下，銀行自然把資金投入到這個汽車信貸領域，積極拓展市場。最后，現在上海汽車信貸市場的混亂情況，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法規跟不上經濟發展的步伐造成的。如1998年的《管理辦法》僅允許商業銀行對國產車進行消費貸款，而將進口車列為禁區，這明顯不能滿足市場需求。業內人士稱，舊的《管理辦法》已經不適應市場，相關監管機構又缺乏全力維護法規的權威性的措施；而新的法規遲遲不出臺。這是上海，乃至整個中國汽車信貸市場混亂狀況的深層原因。“解決目前汽車信貸市場的問題主要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在即將頒布的《個人汽車貸款管理辦法》中把這些問題都規范清楚，另一個是盡快組建行業自律協會。”針對汽車信貸市場的情況，劉利這樣告訴記者。業內人士稱，去年，為制定新的汽車信貸管理辦法，人民銀行曾經到上海調研。據悉，新的法規——《個人汽車貸款管理辦法》將有望在年內出臺。這部法規在許多方面將有很大的改進，如嚴格規定了首付的比例，及汽車價格款項是如何計算的，在其它有爭議的地方也都做了明確的規定。在新的法規頒布后，現在汽車信貸市場的混亂局面將可能會大有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