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習記者程偉

　　“造假”買車

　　正在提車的王先生在電話里很興奮，他以少有的簡潔對記者說：“我會很快給你回電話的。”

　　王先生是一家公關公司的職員，在首付40%的車款后，他終于通過農業銀行的汽車貸款圓了自己的轎車夢。但是他承認自己在關鍵的程序上造了假：“我的收入證明上寫的是月收入4500元，但證明不是我們公司給開的，是一個朋友的公司開的。”盡管他現在的收入完全可以達到甚至超過這個水平，但是他毫不諱言，即便失業他也能得到這個所謂的收入證明。

　　他沒有辦理抵押手續，也不知道自己的貸款擔保人是誰，“也許是汽車代理商吧”，他說。他所知道在銀行唯一的抵押就是自己買車的正式發票。王先生認為那也沒有用：“我真的成心把這車賣掉，有沒有發票都不是問題。還有我提供的證明，盡管他們要家訪，要電話確認，但是造假是很容易的。”

　　某銀行的一位官員承認，他們對貸款人的信用狀況甚至連基本的調查資料都了解得不多，更不夠專業。就是在這種汽車貸款審查狀況下，2002年1月至10月，我國發放汽車貸款524億元，超出前4年累計的434億元，增長幅度也首次超過了住房信貸。

　　其中中國農業銀行成為中國汽車信貸領域最大的市場占有者。截止2002年9月末，中國農業銀行汽車消費貸款余額為255.81億元。盡管如此，現階段國內汽車信貸消費比例不足20%，而中國是世界上增長速度最快的市場：去年前11個月增長了55%，中外廠家都在考慮實行新的付款方式以應付越來越大的購車群體，中國的銀行也在大力發展汽車貸款業務，以獲得更多的市場份額。

　　信貸泡沫

　　王先生最初在買車的時候曾經考慮過一些私人的銷售商，因為他們在一天之內就能辦完所有的手續，而他最終選擇的這家銷售商規模很大，手續卻辦了一個星期。一位汽車經銷商告訴記者：“私人經銷商之所以這么快就能把手續辦完，是因為他們急著把車賣出去，銀行的錢就可以到自己的賬上去了。這些私人銷售商一旦破產，銀行的錢就可能打水漂。”

　　目前，銀行在進行汽車信貸時采取了自然人擔保和經銷商擔保兩種方式來降低風險，但是前者因為缺乏有效的調查手段而難以掌握自然人資料的真實性和穩定性，后者在目前被普遍采用：汽車經銷商經銀行審批后向消費者提供貸款購車的第三方擔保服務。

　　但是，這種模式風險巨大：經銷商沒有可供抵押的固定資產，但是擔保金額卻遠大于其本身的資產，一旦經銷商的經營狀況出現不穩定，還款就很成問題。同時，也存在個別經銷商用虛假購車合同騙貸的現象，甚至還有一些小的汽車經銷商虛抬車價，從銀行套取多余貸款彌補自己經營虧空。在這種模式下，銀行遭受重大損失的可能性極大。

　　加入貸款買車行列的年輕人也是一個影響貸款安全性的因素。北京中律師事務所的孫敬國律師正在和一些銀行探討建立信用考察體制的問題，他認為貸款買車的一部分年輕人缺乏一定的責任感和信用意識，工作尚不穩定，銀行應該做更多的審查工作。

　　德國某著名金融服務公司的一位官員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認為：“風險不如想象的那么大，看看今年汽車貸款的壞賬率你就知道了。”據介紹，目前汽車消費貸款余額和增量均居國內商業銀行首位的農業銀行，占所有金融機構汽車貸款余額的30.84%，占四大國有商業銀行汽車貸款的36.74%，汽車貸款的不良率為0.46%。

　　孫律師也承認目前還不能說汽車信貸有很大的泡沫，因為許多貸款買車的人實際上都是具備全款買車能力的，“盡管現在也有個人和公司先貸款買車后賣車的案例，但是數量不大。”同時他認為，銀行壞賬率降低可能正是這些有購車能力但是選擇貸款買車人的功勞。

　　信用危機

　　盡管目前汽車信貸泡沫還不明顯，但是孫律師認為從長遠來看，如果沒有建立起行之有效的信用制度，銀行的金融風險會因此而急劇加大。

　　他說，在毫無信用制度可言的情況下，汽車銷售商甚至銀行的工作人員可能會對將來的泡沫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車商缺乏對銀行的責任感，為了獲得銀行的貸款而毫不關心貸款者信息的真實性和可償還能力，而銀行職員則為了完成任務也不會為銀行做長遠的考慮。

　　“實際上，銀行在汽車信貸方面，還沒有吸取以前給企業貸款造成壞賬的教訓，只看到了眼前的利潤，而沒有看到以后的風險”，孫律師警告說，“這種風險如果不加以有效的控制，很有可能在幾年之后爆發出來。”

　　目前中國很多家庭必須拿出月收入的一半來支付汽車貸款。據介紹，在美國，一旦貸款者的還款比率達到收入的40%，貸款方就會拒絕提供貸款；當用戶購車時，只要查詢相應的檔案資料，確定購車人的信用等級，符合標準就能馬上辦理購車手續，一般20分鐘左右用戶就可以把車開走。在德國，基本上每個雇員都有一個匯劃賬戶，可以查到購車者是否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償還貸款，購車者是否在同一時間具有其它買房貸款等債務而降低了還款能力等問題。法國的個人信用檔案已實現社會聯網，放貸方只要進入法蘭西銀行的電腦系統，就可查詢、核實任何客戶的個人信用現狀。

　　孫律師認為當務之急是建立一個“誠信中國”，而為了全面了解個人和企業的信用狀況，銀行之間也要建立互通的信息渠道。另一位律師劉鐵認為，一方面貸款購車需要信用制度基礎設施、基本建設的完善，一方面需要國家行政機關制定出令銀行、個人雙贏的政策，以解決目前繁瑣、低效、高風險的貸款制度。另外，企業和銀行也需要自我調整，如減少貸款購車中的黑箱操作、降低利率和按期返還的金額等。國外汽車金融機構的進入也會促進汽車貸款向方便、高效、保險的方向發展。

　　外商急迫

　　在美國，汽車巨頭從汽車貸款市場上賺取的利潤要多于汽車制造和銷售市場，所以盡管國外媒體對中國可能存在的汽車信貸泡沫表示了擔心，但是面對中國的巨大市場，沒人會坐失良機。

　　1995年中國開始對汽車信貸進行研究的時候，福特財務公司就來到中國。1998年至2001年福特財務公司、德國大眾金融服務公司、通用汽車金融服務公司先后在中國設立代表處，但沒有開展實際業務。

　　2002年10月中國人民銀行起草并對外公布了《汽車金融機構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很多人預測該辦法將會在今年的某個時間正式出臺，而國外的許多汽車金融服務公司已經顯得迫不及待了。通用承兌公司、福特公司和德國大眾公司都已經向中國人民銀行提出要求允許其在中國開展汽車貸款業務的申請。德國某著名汽車金融服務公司的一位官員告訴記者：“我們當然希望今年這個辦法就會出臺。”

　　這位德國公司的官員認為外資公司和中國本土的汽車信貸金融機構所面對的風險是一樣的，外資公司的優勢在于“更多的經驗”，他們知道在一個不成熟的市場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