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80年代,在一次世界愛滋病大會上,愛滋病病毒感染者和愛滋病病人齊聲呼吁人們的理解。此時,一條長長的紅絲帶被拋在會場的上空--支持者們將紅絲帶剪成小段,并用別針將折疊好的紅絲帶標志別在胸前。從此以后,紅絲帶成為了關愛愛滋病人的一種標志,不僅僅是愛滋病人、還包括大夫、志愿者以及其他關心愛滋病患者的人,都會在特定的時候戴上它。
2002年8月6日,國內第一例抗愛滋病藥被正式批準上市,它是東北制藥廠仿制成功的。而在此之前,中國抗愛滋病藥全都依賴進口。齊多夫定是治療愛滋病的基礎藥,是美國一家公司開發的,它在中國的保護期是到去年底,因此東北制藥廠是合法仿制,東北制藥廠給它起的中文名字是克度。據我們了解,目前國內一個愛滋病患者一年的藥費是8萬元,大多數的愛滋病人都難以承受。那么克度上市以后藥價究竟能不能降下來?為此《經濟半小時》聯系到東北制藥總廠廠長陳綱先生,對他進行了采訪。
主持人:你們為什么給它起名叫克度呢?
陳綱:克度,如果某種意義上說就叫克毒,抗病毒嘛。我們覺得這個名字和這個產品有一定的關系。
主持人:據我了解,你們這種抗愛新藥從報批到獲準僅僅只用了7.5個月的時間,在國內新藥審批史上同樣創了一個最短的記錄。為什么會這樣?
陳綱:我想我們東藥這個抗愛藥能夠迅速地被批準上市,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們國家的愛滋病的感源已經到了一個高發期,增長速度很快,就是社會的需求呼聲非常高。這個原因也引起了我們黨和國家的領導人,特別是我們主管的國家藥監局、衛生部、國家計委、國家經貿委等等的高度重視,他們對我們是非常關心,親自來多次視察了解,看我們的生產情況,看我們的產品情況、研制情況、成本情況、出口情況等等,對我們有比較多的了解。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也組織了專門的隊伍來進行研制,同時組成了專門的隊伍來對報批材料進行了很好的歸納。
主持人:據了解,為遏止愛滋病在我國的蔓延,今年3月,國家藥監局還專門下發通知,對抗愛藥的審批給予了政策上的支持。
陳綱:國家藥監局在這方面是非常對人民負責的。他們為了促進抗愛滋病藥品的上市,制定了一個加快審批的程序,在第一時間進行審批。
主持人:這個第一時間是什么意思?
陳綱:第一時間就是在所有的藥品的審批中,它是第一時間的。
主持人:也就是說它可以排隊加塞。
陳綱:對。在這種情況下,大家同心協力,就使得我們的抗愛滋病新藥有幸在國內第一個獲得批準上市。
主持人:它的上市對于中國的愛滋病患者來講,最大的好處是什么?
陳綱:我們的這個藥費是非常低廉的,在世界上我們是最低的。
主持人:現在國外的價格是多少?
陳綱:國外市場上的價格每個病人大概一年需要8萬人民幣左右吧。
主持人:那你們的價格能夠透露一下嗎?
陳綱:假如說國外是8萬到10萬的話,我們應該是在他們的5%到7%左右吧。
按陳剛先生所說的國產藥價只有進口藥價5%左右的比例計算,國產藥批量上市以后,一個愛滋病患者一年的藥費就可以從8萬元降到4、5千元。但專家告訴記者:目前愛滋病治療采用的是"雞尾酒"療法,要想把愛滋病患者的藥費降下來,需要不同種類的國產藥上市。
記者在調查目前愛滋病患者用藥情況時,碰到的最大困難是幾乎沒有患者愿意接受采訪。幾經周折,記者通過醫生聯系到了一個愛滋病人,當問他的名字時,他說:當我以一個愛滋病人的身份和陌生人見面的時候,我沒有名字,你可以叫我柯爾,這是我的網名,如果有病友在電視里聽到這個名字,都會知道那就是我。
患者柯爾:藥品于我是生命記者和柯爾是在地壇醫院的紅絲帶之家愛滋病人俱樂部見面的。
記者:你今年有多大?
柯爾:我今年29歲。
記者:那可能比我大一歲。你感染是有幾年?
柯爾:從1994年開始算起的話,到今年應該是九年。
記者:現在沒有什么明顯的癥狀?
柯爾:沒有。
盡管柯爾從外表上看,和健康人沒有什么分別,但是地壇醫院的醫生告訴記者,柯爾現在的病情已經處于需要治療的階段,而柯爾從發現感染到現在,從沒有在醫院接受過任何治療。
柯爾:據我當時知道的也是八千多元,我是接受不了,我沒有考慮過使用這樣的藥品,因為價格太昂貴了。
對于柯爾來講,平均每年一萬元左右的收入水平,要持續很多年支付每年2萬多元的基本藥費,是無論如何也負擔不起的。無法接受治療的愛滋病患者絕不僅是只在柯爾身上發生的個別現象。在地壇醫院主管愛滋病防治的醫生那里,記者聽到這樣的數字對比。
北京市地壇醫院性傳播疾病研究中心主任徐克沂:我們三百多個病人里邊,只有十幾個接受治療,就是說恐怕真正能夠承擔起治療也不到5%,95%以上咱們國家病人現在支付不起住院費用。
如果從一開始就得到及時和正規的治療,現有的雞尾酒療法能夠使愛滋病人一直維持正常的生活。
柯爾:因為據我知道就是只要有這樣的藥品存在,你的生命就會維持,那么你就要不斷的服用這個藥品,可是有多少經濟能力來承擔這樣昂貴的藥費,你的生命就有多長。
柯爾所在的紅樹林愛滋病人俱樂部曾經在網上向病友調查過個人能夠承受的藥費水平,每月300元左右的藥費是50%以上的患者所希望能夠達到的。在醫院的性病中心藥房,記者看到,與其他疾病龐雜的藥物相比,愛滋病的藥物只有5~6種,如果這些藥物都能有國內的仿制藥品替代,那么,病人的藥費可以降低到300元左右。
柯爾:我想人們恐懼的就是這個病死亡率太高,如果有藥品維持我們的生命的話,那么這種死亡率會降低的,那么留給所有健康人的印象就是說,不像以前那么恐怖可怕了,像我們也希望在期望著這一天。
柯爾是患者中具有典型性的代表,就像記者所看到的,藥物對他來說意味著生命。《經濟半小時》聯系到曹韻貞教授,她曾經參加過"雞尾酒療法"的研究工作,目前是美國洛克非勒大學艾倫戴蒙德愛滋病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主持人:曹教授,我們采訪到一個愛滋病患者--柯爾,他對記者說他對藥物的支付能力有多強,就意味著他的生命會有多長,現在的藥物是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嗎?
曹韻貞:應該說是可以。我是1993年底就在美國參加這個雞尾酒療法的病毒學的研究,那我們的病人到現在為止,連續已經用了四、五年的藥,絕大部分的病人是像正常人一樣。我們國家也已經有七種藥在國內可以買到,這個藥用下去以后,都可以使病毒復制得到完全控制,就是說身體里邊用現在的方法可以測不出病毒,這么一個水平。
主持人:這對于柯爾來說意味著他可以正常生活?
曹韻貞:對,他可以正常生活。
主持人:那么如果不治療,意味著什么?
曹韻貞:不治療的情況下,經過大概五到十年要發病,發病以后一兩年就會死亡,一般來說一兩年左右,發病以后一年左右就會死亡。
治療愛滋病的藥物可能是世界上最貴的藥,目前發展中國家面臨的最大矛盾就是進口藥價格太高,而仿制藥又有可能侵犯專利。2001年底,在世貿談判上,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花了整整6天時間來討論相關的知識產權問題,最終達成了這樣的協議:發展中國家在發生健康危機的時候,可以生產和購買仿制藥,保證患者有藥可用。去年年底,衛生部部長張文康在接受《經濟半小時》記者采訪時也表示,中國可以利用世貿組織相關規則,進行適當的仿制,把治療愛滋病的藥物價格降下來。中國疾病預防控制司首席專家邵一鳴作為中國代表團成員參加了世貿組織的談判。《經濟半小時》對他進行了采訪。
主持人:愛滋病的聯合用藥它是應該涉及到一組藥物,如果在不強制許可仿制情況下,能夠在短期內也在國內生產嗎?
邵一鳴:可能還會陸陸續續有另外幾個藥物會出來,那么這也多數是一些沒有在中國申請專利或者專利保護期已過的藥物。但是由于愛滋病的治療是需要一組藥物特別是兩大類藥物,也就說逆轉錄酶抑制劑和蛋白酶抑制劑的合并使用,那么對于后一類蛋白酶抑制劑的藥物,它們由于發明得比較晚,專利期還會維持若干年。那么單等專利保護期過期這條路是走不通的,這要取決于我們國家政府在什么情況下,動用世貿組織的這樣兩個條款來盡快的給我們國家的愛滋病患者生產、提供價格能夠承受的這樣救命的藥物。
主持人:這些條款具體什么樣的條款?是在世貿里邊定的?有沒有具體時間表?
邵一鳴:世貿組織的兩個條款包括強制許可和平行進口。所謂強制許可,就是講當一個國家的人民的生命受到嚴重威脅的時候,這個國家有權不顧專利保護的情況來強行仿制生產這種能挽救生命的藥物。
主持人:現在有沒有一些國家已經在使用這樣的辦法,在使用這樣的辦法時候,有沒有一些反彈的比如說一些故事?
邵一鳴:這個問題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盡管在國際社會達成一致的情況下,南非作為第一個使用這樣條款的國家,還是被西方的三十幾個制藥公司告到法庭上,而且美國政府在克林頓當局的時候,也把南非放到301制裁的黑名單上。那么只是在國際社會壓力下,特別是美國的愛滋病組織沖擊了戈爾競選總統的新聞發布會的情況下,克林頓當局迫于這樣一個壓力,才把南非從301名單取消。但是這個官司一直僵持了一年多,直到今年西方制藥公司才撤訴。
南非是第一個啟動"強制仿制"條款的,在此之后,巴西、泰國等國家也通過相應條款把愛滋病的藥價降了下來。目前衛生部已經與進入中國的幾大愛滋病藥跨國公司進行了協商,達成了一系列降價協議。
聯合國愛滋病聯合規劃署預言:如果不強化預防措施,到2020年,愛滋病還將奪走6800萬人的生命,要想有效地抵御愛滋病的傳播,在未來10年里,全世界每年要至少投入100億美元,而如今全世界的投入還不到這一數字的三分之一。《經濟半小時》聯系到聯合國愛滋病中國專題組主席泰麗雅女士并對她進行了采訪。
主持人:據您了解,目前全世界有多少人感染了愛滋病?
泰麗雅:現在全世界有4000萬愛滋病感染者,已經有1500萬到2000萬人死于愛滋病。
主持人:那么發展中國家有多少愛滋病感染者呢?
泰麗雅:不幸的是,絕大多數愛滋病感染者都在發展中國家,大概占全部人數的95%,尤其集中在撒哈拉以南地區。
主持人:平均每位愛滋病患者每年購買抗愛滋病藥的花費是多少?
泰麗雅:目前這些抗愛滋病藥物的價格仍然非常高,每年大概需要4千到1萬美元,也就是5到8萬人民幣。但是這僅僅是藥費。服用愛滋病藥是非常復雜的,你不能一星期只吃一種藥,必須同時服用幾種藥,而且還要觀察服用后的藥物反應;你還要付大量的醫療費;你要定期去診所作檢查;所有這些都算在一起的話,所需的花費大概還需再翻一倍。
主持人:在發展中國家,究竟有多少愛滋病感染者能夠得到抗愛滋病藥物的治療?
泰麗雅:很少很少。因為藥價太高,治療過程又很復雜,最多有5%-10%能夠得到治療。
主持人:根據您了解到的情況,為什么有這么多患者得不到這些救命的藥?
泰麗雅:這是一件很悲慘的事情。首先藥價非常昂貴,其次用藥過程也很復雜,因為你必須有一個非常強大的醫療系統來支撐它。
主持人:那您認為藥價是最大的障礙嗎?
泰麗雅:是的,這是一個很大的障礙。所幸的是,在這個領域已經取得了一些進展。便宜的藥品已經能夠生產,貿易壁壘也被打破,制藥公司也在逐步降低它們的藥價。
主持人:我們有什么辦法來讓發展中國家的患者買得起藥呢?
泰麗雅:有幾種可能:一種是自己生產,或者可以通過談判來免稅進口;還可以和制藥公司進行協商得到低價藥。
主持人:我聽說同樣是發展中國家的巴西,它的藥價要比國際價格要低很多。那么,它是怎么做到的呢?
泰麗雅:巴西政府做了很強的承諾,它們采取了積極的措施進行強制生產。
主持人:除了國家努力外,聯合國在降低藥價方面做了那些工作?
泰麗雅:首先是達成一些國際協議,喚醒國際社會的注意是聯合國的一項主要任務。我們舉行了一些國際會議以引起足夠的重視,所以召開國際性的研討會是非常重要的。其次我們采取了一些非常實際的行動,聯合國已經幫助了一些發展中國家。我想有15-20個國家和制藥公司達成協議以得到低價藥。另外我還想強調一點,就是我們不僅僅要重視藥價問題,也要在預防方面作很多的努力,來阻止人們感染愛滋病病毒。
在上個月舉行的世界愛滋病大會上,聯合國的官員表示:愛滋病已經成為需要各國認真對待的全球性問題。中國目前已經啟動了遏止與預防愛滋病行動計劃,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正在加緊審批國產抗愛滋病藥物。藥監局對愛滋病新藥的審批采取了什么樣的政策傾斜,《經濟半小時》采訪了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藥品注冊司張志軍副司長。
主持人:今年8月,我國第一例抗愛滋病藥獲批上市。它上市之后,抗愛滋病藥的價格能否降下來?
張志軍:應該講國產抗愛滋病毒藥物的上市,對于降低愛滋病患者的治療費用會起到積極作用。截止目前,我國已批準的進口的抗愛滋病毒藥物有十一種,解決了病患者沒有治療藥物的問題。
主持人:在此之后是不是會有更多的藥品獲批上市呢?
張志軍:是這樣的,今年8月,我們批準的是齊多夫定,是一種抗愛滋病毒藥物。按我們的計劃,在年內還會批準司他夫定、去羥雞苷兩種抗愛滋病毒的藥物,當然還有其他企業生產的相同品種。這些藥物滿足了抗愛滋病毒聯合用藥的需求,同時對于降低價格也會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主持人:我們國家對愛滋病新藥的審批和一般藥品的審批有沒有不同?
張志軍:是有一些特殊的處理。從總體上講,按照我國的法律,藥品的審批是堅持同樣一個原則的。但是在處理抗愛滋病毒藥物方面,我們采取了一個加快的做法,也就是要求我們審評、檢驗等各個環節在第一時間內處理我們已經受理的抗愛滋病毒藥物的申請;對于進口的國外已經上市的抗愛滋病毒藥物以及我國生產的相同品種,我們都免除了臨床實驗。
主持人:愛滋病新藥的審批過程比一般藥物的審批縮短了多長時間呢?
張志軍:審批的時限就抗愛滋病毒藥物和普通藥物比較而言,應該是大大的縮短了。就我個人估計應該提前了一年以上的時間。
主持人:加快審批會不會影響藥物的質量呢?
張志軍:不應該。因為我們省去臨床實驗這些抗愛滋病毒藥物都在國外廣泛使用,已經上市了。它的療效和安全性已經是被證實了的。我們只要求它滿足我們國家藥品審批的基本條件。
主持人:在獲批藥物生產過程當中,你們還有沒有對它進行質量跟蹤?
張志軍:有的。一方面我們要求企業隨時報告藥品的質量情況,同時我們的藥品檢驗機構也會對他們生產的樣品進行抽樣檢驗,以保證這些上市后的抗愛滋病毒藥物能夠真正發揮它的治療作用。
比較形象地講,目前對抗愛滋病毒藥物采取的是"寬進嚴出"的做法,也就是盡早批準進行臨床實驗,在臨床實驗期間再進一步完善基礎研究工作。張司長表示,隨著生產企業的增加以及抗愛滋病藥物品種的增加,愛滋病患者的治療費用會逐步降低。(《經濟半小時》記者李長松、孫方敏、嫣聞余、張志禹編輯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