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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Geodge
自從到馬尼拉后，我還是頭一回真正看到漂亮姑娘。感謝上帝。于是我開始想法吸引她的注意
終于忙完了公事，我叫了輛車去機場。
在馬尼拉市中心打的最特別的一點是車子的行駛伴隨著那種通常察覺不出的本能行為才有的讓人腦子麻木的沉悶。在黎剎公園周圍被煙熏得黑糊糊的大街上穿過，那種毛發悚然之感就有如看北斗七星繞著北極星轉或是看結縷草拔節。出租車空調的柔爽涼風讓我昏昏欲睡，直到司機的說話聲把我吵醒。坐了20分鐘的車，他還是第一次跟我搭話。
“也許，先生，您希望有個漂亮女孩陪您一塊兒坐這趟車�！鼻耙惶�，我在馬尼拉的國際厄爾米塔大街到處轉悠，知道菲律賓人的英語不能靠字面理解。在厄爾米塔，“您想買份報紙嗎？”實際上是說，“我在排水溝撿到這張報紙，我要用它來做掩蔽摸你的錢包。”在厄爾米塔，“我希望和你交個朋友，帶你在市里看看。”實際上是，“我想花20分鐘帶你到一臺可能已一分為二的自動取款機，然后跟你要5美元小費。”同樣的，“你要找漂亮姑娘嗎？”通常指的是“你看起來像那種會花錢與吸毒者發生性關系的人”。
我腦子里琢磨怎么著才能回絕司機的建議�！班牛艺娴氖羌敝C場�！蔽腋f。他說：“我想她也要去機場�！蔽疫�沒來得及回答，司機“嘭”地把門打開，跳了下去。我困惑不已，坐在車中整整20秒鐘，腦子盤算著各種各樣可能會發生的可怕而無聊的情形。司機回來后，打開我對面的后座車門。我幾乎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他笑嘻嘻地說：“羅莎莉是圣何塞大學的優秀計算機學生。她很高興您愿付錢帶她去機場�！币粋�神情羞澀的菲律賓姑娘鉆進車里。她的手里抱著一大摞袋子和包。我差點要從另一側車門溜出去，在馬尼拉炎炎的早晨中奪路而逃。然而，我卻忽然停住了。羅莎莉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目光中透著天使般的溫柔，白皙光滑的胳膊，睫毛長長的、彎彎的，坐得挺直。我的懷疑動搖了。這個女孩如此端莊優雅，絕不像風塵女子。我忽然變得俠義起來，幫羅莎莉把包放好。她無言地遞給我一片口香糖，我順從地接了過來。我聞到她的頭發散發著花香般的幽香。
我一聲不吭地坐著。司機繼續開車，我們又恢復了剛才的沉寂。自從到馬尼拉后，我還是頭一回真正看到漂亮姑娘。感謝上帝。我于是開始想法吸引羅莎莉的注意。可惜，我往往更善于讓人對我感興趣，而不是讓人迷上我。比如，精于勾引人的家伙會趁機夸獎女孩，她的眼睛有多漂亮，而我卻往往會問女孩子的愛好、談一些對迪斯科音樂的可笑看法或指出某座房子是某某名人1871年住過的。
在開往機場的半個鐘頭路上，我施展渾身解數吸引羅莎莉。這可能是我在異國他鄉最后一次和一位漂亮的陌生女孩同坐一車了。想到這里，我極盡奉諛之詞，給她講笑話，并問她對各種事情的看法。只有三次，她的臉露出紅暈。我覺得這是個好兆頭。從出租車出來后，我給了司機一筆不少的小費，然后幫羅莎莉提行李。她對我的好意表示感謝，并告訴我如果我到她家鄉去就給她打電話。
到這時，我所了解的有關她的情況是：她家在菲律賓中部宿務的米沙鄢島、喜歡卡彭特的歌、不會游泳。盡管如此，我還是冷不丁冒出一句：“我現在就去宿務市！”我來到菲律賓航空公司的辦事處，10分鐘就把事情搞定了。我坐的那趟飛往宿務的航班比羅莎莉晚，但我認為，這能讓我有些自己的時間考慮清楚。我想冷靜思量一下自己所做的事，努力不去幻想種種浪漫情節。候機廳里免費提供《菲律賓星報》。我順手拿了一張，找個位子坐了下來。
多年來，世界通俗文化的方方面面滲入了菲律賓人的生活。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卻沒有滲入某個菲律賓人的生活。這張在機場發放的報紙頭條新聞是，一架飛機在米沙鄢墜毀，情況慘烈。報道中說：“民間搜救人員看到了可辨認的各部位肢體，包括胳膊、腿、腦袋的碎片，眼珠子和嚴重受損的頭部，掛在樹枝上或散落四處……”我不忍再看下去，重新幻想與可愛的羅莎莉即將到來的浪漫。
等我到宿務乘車去賓館的路上，我已經在我帶的宿務市旅游地圖上畫了好多圈，弄得它就像巴塞羅那隊的陣形圖一樣。我圈出了公園、市場、餐館、海灘、廣場和所有可眺望景色的場所。我已做好充分準備，要在這座擁擠、潮濕的陌生城市里度過一天的經典浪漫之旅。我住進一家膳宿公寓，這里能俯瞰富恩特·奧斯門納環形的舊大陸風格大街。我給羅莎莉家掛了個電話，向她提議第二天下午出去野餐，然后早早就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我決定從富恩特·奧斯門納步行2英里，走到宿務市中心，1521年麥哲倫就在這里死于一個酋長之手。盡管熙熙攘攘，但宿務顯然并不發達：建筑破破爛爛、油漆剝落、茅草屋、污染、年久失修的教堂、吉普車、到處游蕩的雞和沒有尾巴的貓。每家銀行和大大小小的商店前都有挎著氣槍、穿著制服的保安在門前巡邏。外墻上到處畫著天主教題材的畫或政治宣傳畫。我走進嘉邦市場，在旅游圖上它看起來像是一個交換物品的地方，實則是一個濕乎乎、臟兮兮的地方，里邊滿是爛水果、垃圾、蟲子和搖搖晃晃的貨攤。我本想到一個便利店買些野餐用品，看到成群的蒼蠅落在食品上，最終還是罷休了。我繼續向獨立廣場走去，在一棵樹下清了塊地方用來野餐，然后等待著羅莎莉露面。
我耐心等著。
我坐了一個鐘頭，盯著每個路過的行人。不計其數的人提出要和我交朋友，或向我兜售打折貝殼珠寶飾物或問我要不要“漂亮女孩”。然而，我卻連羅莎莉的影兒都沒見著。
我走到一個電話亭，撥了她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她的哥哥。
“羅莎莉說她不能去找你，很抱歉�！彼f。
“為什么？怎么回事？”“她得走了，去找約瑟夫。但她說你很帥，人也很好�！薄吧院笏芤娢覇�？”我問，心里在打鼓——這個約瑟夫是何許人？
“你有錢嗎？”這個問題似乎毫不搭邊兒。我想我好歹也在外企做了好幾年的銷售，家底還是有點的。“當然有�！蔽艺f。
“那你為什么要在獨立廣場和羅莎莉見面？那可是窮人呆的地方�！蔽野迪聸Q心，有空兒時一定要把宿務市旅游地圖給燒掉。我問他：“什么地方好一些？”“很多地方都比那兒強。你住的旅館在哪兒？”“在富恩特·奧斯門納附近�！边@對我毫無好處，于是我決定在路易斯要我給他傳銀行證明前再問他一遍：“羅莎莉稍后能見我嗎？”“當然能。你非常帥、非常好，而且有錢。她說她想明天見你�！蔽要氉园岩安臀顼埲粤�，百無聊賴地在市中心轉了幾個鐘頭，然后回到我住的膳宿公寓。我剛邁進自己的房間，一個40來歲自稱叫戴爾的加拿大男人告訴我，膳宿公寓樓頂上有個露天休息室。他說：“大家都在那兒喝個痛快再泡酒吧去。”從膳宿公寓樓頂上，我看到太陽在宿務的平頂房沉下，留下橘黃色的余暉。一些小蜥蜴在露天休息室墻上爬來爬去。戴爾從一個運動包里拿出一瓶唐都伊(Tanduay)——一種略帶紫色的朗姆酒——往一只高杯里倒了半杯。他把杯子推到我跟前，說：“我是這里的酒吧男招待，你看著像個強壯的年輕小伙子，不用現在就節制自己。你來宿務干嗎？”“來找一個女人�！薄熬鸵粋�？”他笑了�！鞍盐乙竭@兒的大概有1000個女人了�！彼皖^看看我的朗姆酒，然后把目光投向我的筆記本�！澳阍趺床缓染�？你是在做作業還是干什么？”“不，這是我的日記。我記的是自己的經歷�！贝鳡栯x開桌子，挨個走到在露天休息室里的其他外國人身旁�？雌饋�，他們這些人沒有一個小于40歲，而且他們全都談論著鄰近酒吧里的戈戈舞(一種類似于肚皮舞的女子表演舞)。我仍然沉浸在馬尼拉的士的美好回憶中，因而拒絕了和他們一塊兒去的建議，連續第二天早早上床休息。
第二天早上，我在機場附近一個豪華賓館的大廳坐下，掏出3美元喝了杯速溶咖啡，然后鼓起勇氣，走到電話亭。又是那位哥哥接的電話。
“羅莎莉稍后要見你。”他說。
“多長時間以后？”“她和約瑟夫談完以后�！蔽覜Q定問個究竟：“這個約瑟夫是誰？”“他是羅莎莉的未婚夫�！蔽易阌�10秒鐘說不出話來，直到路易斯又接著說：“他非常有錢，但人長得不好�！眱蓚�鐘頭后，我又回到了膳宿公寓樓頂上。戴爾依然像前一天晚上那樣醉醺醺的，只不過這次坐在他身邊的是一個頭發灰白的家伙。這人頭戴網眼球帽，腳穿涼鞋。戴爾告訴我：“這是利奧，得州來的。他67了，他是來菲律賓等死的�！币粋�鐘頭后，我覺得自己也是在那兒等到死。我搭上了飛往香港的最早的一班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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