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范吉慧

　　近日，“日航事件”以雙方握手言歡落下帷幕。如果把日航事件比喻為一出戲的話，無疑這出戲的尾聲是符合我們的審美習慣的。因為咱們中國人自古就喜歡皆大歡喜，喜歡大團圓，喜歡和為貴，喜歡向前看。

　　最早了解日航事件是在互聯網上，緊接著媒體就開始一轟而上。近百名中國乘客搭乘日航飛機前往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地，中途按照原計劃應該在東京轉機，如果這趟航班沒有遇到意外情況，這些中國乘客將順利地在東京過一夜，于次日飛赴大洋彼岸的目的地。偏巧，東京由于氣候原因飛機無法降落，于是日航的這架飛機被迫降落在大阪關機機場。飛機上的乘客除持有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的以外，全得到妥善安排。他們有權利在貴賓室休息，并且可以離開機場去住酒店吃晚餐。但是，凡拿著我們國家護照的中國人則沒有這種待遇，在這些中國人中，有老人有孩子也有婦女，他們在長達近十小時的滯留中，只得到很少的一點食物和水，而且夜幕降臨，他們也只能席地而坐，機場沒有給提供任何可以遮蓋保暖的東西。其中有些自己帶有攝像機照相機的，開始拍攝這一景象。也被大阪機場的工作人員禁止。要知道，能坐“日航”飛機的不是民工不是難民不是偷渡客，他們在我們國家如果不是有一定身份的人，至少也是有身份的人的家屬。“日航”憑什么這么對待我們？這是歧視！

　　是歧視嗎？大阪機場為什么不讓持有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的公民進入？原因很簡單，就像我們去美國去加拿大需要簽證一樣，人家美國人去加拿大和加拿大人去美國就不需要簽證，因為兩個國家之間有互免簽證的協議。同樣，當天日航的飛機迫降在大阪機場，人家大阪機場按章辦事，美國護照，日本護照，加拿大護照都沒問題，然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護照不行，因為你們的簽證國不是日本，日航允許你們住宿是在東京不是在大阪，所以你們不應該抱怨我們大阪機場。

　　那么，不是歧視嗎？作為一個中國人，遭遇這樣的事情，不感到自尊心受了傷害那才怪呢！

　　現在日航事件已經結束了，中國乘客得到了賠償金，日航也把事情解釋清楚了，承認了“日航事件”的發生完全是因為日航與顧客溝通不足、服務不周造成的，日航將吸取教訓，努力工作，成為中國乘客選擇的航空公司。并且日航還決心以實際行動痛改前非，比如在日本至北京和上海的航班上都增加一名中國籍乘務員，在東京、大坂的主要機場增加中文職員，并準備用2年的時間對所有員工進行一輪新的培訓。針對此次事件中國乘客提出的幾個焦點問題，日航也相應做出了改進，日航表示，在開水熱飯方面，日航已經在關機機場增加了食品儲備量，同時在東京的成田和大坂的關機機場準備了速食面，關機機場的毛毯增加到1000條，成田的毛毯儲備增加到2000條，并在這2個機場準備了2000張電話卡和緊急對應袋，方便乘客疏散。日航還將要求東京的成田和大坂的關機機場制作中文的示意圖和指示牌。

　　一切似乎都很圓滿。按照商業社會的游戲規則，日本人承認自己服務不周，并且為此承擔了責任，中國人在精神上和物質上受到了損失，現在得到了數額滿意的賠償。而且，人家日本人也表示要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我們中國人一向是寬容的，自然不會再窮追不舍。但是，我想在這里說一點題外話，這些題外話與歧視有關。

　　毛主席教導我們：“落后就要挨打”。現在整個世界的主題是“和平與發展”，所以挨打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我們每天都要和世界交流，如果我們和世界不能保持同步，或者說我們總是落后，那么我們能期待什么呢？我真不好意思說咱的同胞每年有多少偷渡到日本去，我也真不好意思說咱的同胞中有些為生計所迫，在日本干著一些違法犯罪的事情。如果我們中國人總是這樣的形象，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要求別人糾正對我們的偏見。遠的不說，就說近的，我們對待流入城市的盲流是什么態度？我們對待以搶劫偷盜為生的個別外地民工是什么態度？我有一個朋友，娶了一個法國老婆，每次雙雙飛往其他國家的時候，老婆總是得到很好的待遇，非常快的就能出關，而他則需要混雜在以中國人為主的旅游者的隊伍中，等待過關。他曾經為這種不公正的待遇憤怒過，后來他明白憤怒是無濟于事的。人家為什么像防賊一樣地防著他，那是因為他的同胞在國外做了太多不體面的事情。他說：我開始覺得不公平，為什么要我為其他人犯的錯誤做的事情負責。現在我想明白了，因為那些人是我的同胞，我們在外國人眼里，是一家子。如果我不打算為他們負責，我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趕緊死掉再投生為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另一個是換一本護照。

　　我說這些事情，不是說我們中國人就應該被人家歧視，我想說的是，如果我們希望人家從心底里尊重我們公平地對待我們，我們就必須再努力一些。我們不能指望吶喊咆哮出離憤怒來徹底改善我們的處境，否則我們也許可以得到表面的尊重，或者我們中的少數幾個人能夠偶然地獲得應該有的尊重，而我們作為一個整體，卻可能依舊給別人留下落后貧窮愚昧無知的印象。

　　回到日航事件上來，我個人認為日航事件能有今天的結果真的很不容易。我認為這件事情，不僅使日本人意識到他們的問題，同時也使我們懂得，情感不能代替理智，情感尤其不能解決問題。我認為今天不是不負責任地煽動狹隘的民族主義情緒的時候，今天我們要做的事情是以一種更開放更合作的態度去面對我們的問題，并且解決這些問題。當中國乘客放棄訴訟的時候，還有媒體稱這是中國法律的倒退。我不同意這種說法，其實，正如日方律師王曉濱說的：“我作為一個中國律師，擔任日方的代表律師，正好體現了中國司法的進步。”

　　一個朋友跟我開玩笑說，日航事件的整個過程讓她想起簡·奧斯汀的兩部小說。日航事件的開始是《傲慢與偏見》，日航事件的結束是《理智與情感》。我覺得她說的蠻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