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6日下午，在日本駐華使館外抗議的示威人群。 薛洪濤 攝

　　釣魚島事件繼續發酵，中日都擺好了姿勢，準備較量。日本宣布釣魚島“國有化”以后，中國各地出現了游行示威，而歷經3個月的東海伏季休漁后，浙江、福建等地萬余艘漁船已經啟程出海，預計有千艘漁船將于9月17日下午抵達釣魚島海域。農業部門表示，將做好一切出海護漁維權和執法管理的準備。日本方面則宣布攔截中國漁船，并抓捕登上釣魚島的漁民。

　　中國各地抗議日本購島

　　9月16日，一個普通的周末，告別了酷熱的盛夏，人們都在享受北京秋天的愜意，不少人走出家門去郊外游玩。北京西五環附近去香山、八大處的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路上的汽車排起了長龍，都在緩緩爬行。

　　雖然堵車，但車主們還都神情淡定，公交車則隨時開車門讓著急的乘客先下車。車主們在車上悠閑地張望著，有的車主還聊起了天。這一切，看起來再正常不過。大周末的，大家的心情還不錯。

　　然而在北京東三環日本駐華大使館附近，則是另一番景象。下午2點左右法治周末記者乘坐地鐵10號線趕到那里，一出亮馬橋地鐵站時就發現景象與平時大不相同。只見成群的人從北面日本使館的方向走過來，也有不少的人走過去。不少人手里拿著小紅旗，有的人頭上系著紅布，紅布上寫著釣魚島。

　　從亮馬橋地鐵站出來，步行到日本使館大約需要十幾分鐘。日本使館前面南北方向的亮馬橋路已經交通管制，日本使館位于馬路的西側，寬敞的大馬路上沒有一輛機動車。而馬路兩邊的人行道上則擠滿了來來去去的行人，馬路兩邊各站了一排維持秩序的警察、朝陽保安、志愿者、勸導隊等。

　　臨近日本使館人越來越多，可以聽到此起彼伏的口號聲，“打倒小日本”、“還我釣魚島”等。還可以聽到直升飛機在上面盤旋的聲音。

　　隨著聲音就可以看到在馬路中央有幾支隊伍舉著顏色、大小各異的橫幅，喊著口號，不同的隊伍之間隔有幾十米。法治周末記者穿過一條并不嚴格的警戒線，近距離看到游行隊伍在日本使館前的馬路上順時針轉圈游行。

　　記者尾隨觀察其中的一支隊伍，隊伍在日本使館西側的馬路上集結休整，然后走向日本使館門前，在日本使館門前高喊非常響亮的口號，有的人則向日本使館投擲雞蛋和飲料瓶。日本使館門口的墻壁滿是雞蛋摔碎后流出的蛋清和蛋黃。

　　日本使館則被武警、特警重重包圍起來。使館墻外還有武警手拿鐵絲網連成的一道防線。隊伍在使館門前短時間停留后，繼續往前行走，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轉彎，轉到亮馬橋路的東側，繼續喊口號，高舉橫幅。走到日本使館南面再轉彎走到馬路西側。

　　根據法治周末記者觀察，由于反日游行隊伍行進有序，在場的警察有很多，所以反日游行比較理性，除了偶爾有人向使館投擲東西，9月16日下午的反日游行還是非常和平的。然而發生反日游行的城市，不僅僅是北京。

　　中日經貿關系受影響

　　自從日本宣布釣魚島國有化以來，中國各地民眾的抗議活動就沒有停止過。而在各地游行隊伍中喊得最響亮的口號就是：“抵制日貨。”在日本使館前游行的隊伍也高喊：“抵制日貨，從我做起。”而其他城市的反日游行中，也出現了不少破壞日資商場、日系汽車專賣店和日本餐飲企業這些不理智的行為。這些行為無異是違法的，不少地方的公安機關已經表示將依法予以追究。

　　目前卻有不少數據證明，釣魚島風暴已經波及到中日貿易，日本的產品受到影響。釣魚島事件首先影響的是旅游。近日，中國國旅原有覆蓋東京、北海道、沖繩三大區域的旅游路線已經完全停止業務受理，康輝國際、上海旅行社、廈門春輝國旅等數家國內旅行社也已叫停或放緩赴日游。

　　中國汽車流通協會副秘書長羅磊9月12日透露，日系汽車今年上半年勉強完成了銷售任務，下半年可能難以完成目標，其市場份額可能會下降。8月份全國汽車銷售轉好時，日系乘用車和轎車的銷量卻同比下降2%。其中馬自達在華銷量為16539輛，同比下滑6%。豐田品牌汽車銷量約為75300輛，同比下滑15%。

　　對此，旅日學者袁云準告訴法治周末記者，現階段的日系汽車和日本產品銷售下滑屬于領土爭端的副產品，只是一個暫時性的問題，不會持續長時間僵持下去，只要中日之間有事，抵制日貨的主張就一定會出現，但最終日貨被趕出中國了嗎？顯然沒有，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絕對“純種”的日貨是不存在的，所以抵制日貨本身就是個偽命題。

　　在日本使館附近朝陽公園路上的三家日本餐飲店已經關門歇業，門口的招牌用黑色塑料布包了起來，門口的日文字幕也被遮擋起來，還在門上掛上了五星紅旗，并貼著“打倒日本軍國主義”，“釣魚島是中國的”標語。

　　而在北京西部的石景山區則沒有那么緊張，記者下午6點左右趕到石景山萬達廣場，廣場一層東側的吉野家快餐店仍和往常一樣，座位被坐得滿滿的，還有不少人在排隊。廣場西部開業不久的優衣庫依然生意紅火，不少人在里面挑選購買衣服。位于廣場三層的味千拉面也和平時沒有什么兩樣。這三家和日本有關的企業，既沒有關門歇業，門口也沒有標語。

　　記者又來到石景山區當代商城地下一層的面愛面快餐店，也沒有發現什么異樣，唯一的變化是，幾天前面愛面門口張貼著一張大幅的招聘海報，招聘海報上介紹面愛面是日本東京國際貿易集團下屬企業，而現在大幅的招聘海報已經被撤掉，換成了一張A4紙招聘啟事。

　　在石景山到處可見路上跑的日本品牌的汽車，小區門口也停放著日本品牌的汽車，汽車上沒有張貼愛國的標語，記者只在石景山楊莊小區門口發現一輛豐田車車標被擋起來。

　　說起中日釣魚島之爭，反日游行中有人毀壞日本品牌汽車，很多日本品牌車主覺得不以為然，覺得那是遠在天邊的事情，用不著采取什么措施。

　　山東青島市一家貿易企業的負責人田文在接受法治周末記者采訪時稱，她從事了12年對日服裝出口，中日政治關系有好有壞，但對中日貿易往來好像沒太大影響。目前為止釣魚島事件還沒有對他們企業產生影響，日本客戶還是正常下單。日本客戶說日本國內并沒多少人關心釣魚島問題，那是政客的事。

　　目前，雖然中日兩國因為釣魚島問題還在僵持對抗，但中日兩國都沒有宣布經濟制裁措施。田文認為，兩國沒有在經濟領域對抗、開戰是正確的，對日本采取經濟反制，對雙方都不利。就對日服裝貿易行業來說，人民幣升值、國內成本增加、國際貿易環境不好，導致出口貿易受到很大影響，一大批工廠倒閉。如果經濟反制，這種狀況會加劇，不利于兩國國內的穩定。

　　田文同時認為，日系汽車和產品下滑是國民的一種愛國情節宣泄的出口。在目前整個國際經濟都不景氣的狀態下，任何國家都應盡可能保持經濟平穩發展。中日經濟戰暫時不會開打。

　　但對于抵制日貨，田文有自己的看法，她個人贊成抵制日本人的日貨，但不支持損壞已經被國人買了的日貨，因為中日合作產品，日本的利益是占大多數的。

　　然而對于抵制日貨，許多資深外交官則持鮮明的反對態度，外交學院前院長、資深外交官吳建民此前曾尖銳指出，抵制日貨是誤國不是愛國。日本在華投資666億美元，意味著什么？就是在日本企業里工作的人員有200多萬，抵制日貨，是不是要這些人都下崗？中國會有多少人失業？這是我們自己的損失。雙刃劍，如果幾百萬人下崗，誰負責？

　　中日若經濟戰沒有贏家

　　2012年是中日建交40周年，中日經濟關系越發緊密，雙邊貿易額遠超美歐，已經到了互相依靠的程度。但經濟離不開政治，中日之間曲折的外交關系已經影響到了中日經濟關系的正常發展。

　　袁云準向法治周末記者介紹說，中日之間雖然長時間“政冷經熱”，有貿易摩擦，但所謂絕對意義上的“經濟戰”還沒有發生過，中日1972年建交，這個時候還處于文革時期，改革開放后，中國經濟才開始起步，當時的中國經濟百廢待興基礎薄弱，而日本經濟已經從戰后逐漸恢復元氣，中國沒有實力跟日本打經濟戰，況且當時中日關系向著正常化發展勢頭強勁。

　　從1979年開始，日方也給了中國相當大規模的援助，從醫療到教育到交通，項目非常多，范圍也遍布全國，中國一直是日本的最大援助國。兩國關系雖有小波瀾，但整體上是向著積極方向發展。

　　在2001年，日本還制定了“對華經濟協力計劃”。中日間這一系列的合作措施對中國經濟發展貢獻顯著，尤其是在改革開放初期，合作項目對中國經濟的提攜作用明顯。而中國經濟總量超過日本是在2010年，總體來說兩國關系正常化以來，中日經濟關系相對平穩，“政冷經熱”這個詞將這種狀況概括的非常精確。

　　日前，有不少中國學者公開聲稱，不排除中國官方對日本進行經濟制裁的可能。日本經濟嚴重依賴中國，一旦中方啟動經濟制裁，或引發日本經濟危機，日本將為此付出巨大代價。而日本富士電視臺援引從事日中貿易的日本專業人士的說法稱，目前日本經濟對中國經濟的依賴程度遠高于中國對日本的依賴。如果中國動用經濟手段來打擊日本，日本企業將遭受嚴重損失。

　　然而袁云準覺得中日開打經濟戰可能性不大。雖然日本對華經濟依存度很高，但這是一個相互作用的關系，日本對華依存度高也不代表中國對日本完全沒有依賴。

　　另外一點，中國的承受能力比日本強，如果中國發動經濟戰，確實會沉重打擊日本經濟，但對中國同樣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所謂“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就是這個道理，歸根結底，中日經濟戰將是一場“沒有勝者的戰爭”。

　　還有更重要的問題，現在包括中國在內的全世界經濟狀況都不容樂觀，中國國內也面臨著市場緊縮消費不足的局面。假定中日打響經濟戰，將會采用何種方式？禁止向日本出口食品，抑或是禁止出口生活用品，還是中斷兩國之間在經濟上的合作關系？

　　日本在華獨資企業數量有限，大部分都是中日合資，無論是采用何種方式都不得不考慮中國國內生產企業和龐大的產業工人何去何從的實際問題。現在中國經濟下行壓力很大，當務之急是保持經濟發展勢頭。對日本最好的制裁就是讓中國更強大，讓中國國力發展超過日本，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一味抵制則可能適得其反。

　　另外一方面，就中日貿易一項而言，中日貿易比例占日本貿易總量的不到20%，經濟戰效果可能會很有限，為了有限的效果，去犧牲經濟增長，甚至惡化國內經濟形勢，中國政府不會不考慮經濟戰的負面影響，所以貿然出手的可能性不大。

　　最后袁云準向記者強調，一旦中日經濟戰開打，后果就是兩敗俱傷，兩國經濟會受到重創，經濟衰退不可避免，甚至全球經濟都會雪上加霜，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中日兩國爭端，美國漁翁得利。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還希望當局者有所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