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助金高達369億美元仍入不敷出，哈佛經濟危機產生的邏輯悖論能給我們什么啟示？

　　文/蔡宸亦

　　經濟不好，美國名校的日子也不好過。包括耶魯、普林斯頓、哥倫比亞和康奈爾在內，常春藤聯盟的8所著名高校都陷入了窘迫的經濟狀況。

　　至于世界上最富有的學校哈佛大學，2009年正在經受其373年建校史上最糟糕、最危險的經濟危機。在繁榮年代，沒有人敢懷疑哈佛的財力，每個全職教授的基本工資就達19.2萬美元，在美國高校中遙遙領先，給學生的獎學金每年至少有3.38億美元，這些數字放大了哈佛的光環。在剛剛過去的那個財年，哈佛收到的捐助金尚有369億美元。然而，新財年的第一個季度，捐助金就劇減了22%。一個巨大的赤字已經產生。《名利場》記者妮娜·蒙克感嘆，常春藤聯盟的“鍍金時代”已經落下帷幕。

　　哈佛大學向來出手闊綽，重金打造校園設施在所不惜，建一座花費2.6億美元的新醫學大樓，眼睛也不眨一下；委托收費不菲的美國老牌建筑事務所羅伯特·斯特恩設計一座巨型哈佛法學院副樓，也一點不成問題。然而如今，這所名校中已經彌漫起華爾街病懨懨的氣息。漫步在波士頓查爾斯河旁的哈佛校區，首任捐助者約翰·哈佛的雕像閃耀著光澤，但其腳下幾乎被擠爆的垃圾箱卻似乎透露出不妙的預兆。至于哈佛最為雄心勃勃的宏偉項目——預計將在2011年竣工、造價超過12億美元的科學綜合大樓，目前已被迫停工。由于研究院的招聘與建設均已處于凍結狀態，學生、老師、管理層之間的沖突也正在加劇。

　　妮娜·蒙克對哈佛的調查過程中，哈佛官方拒絕與其合作，她成了“那個最不受歡迎的人”。然而，來自各方面的信息提供者卻絡繹不絕，似乎每個人都滿腹牢騷，對“當權者”有話要說。許多人認為，目前奧巴馬政府的首席經濟顧問、前哈佛校長拉瑞·薩默斯難辭其咎。

　　忘記免費咖啡這回事

　　位于馬薩諸塞州的哈佛核心學院——文學和科學學院，如今面臨2.2 億美元的財政預算赤字。在蒙克走訪該學院的大禮堂時，學生工會組織正在舉行抗議，因為最無話語權的本科生毫無疑問將在頭一輪裁員中成為最大的犧牲者。哈佛教授史密斯嘆息道：“在哈佛，控制成本一定是從本科生預算開始，而不是高層管理者的薪水。”

　　除此之外，一些基礎設施也將降級。冬天空調的恒溫器將從22℃降至20℃；學生以及教員從此以后都必須忘記免費咖啡這回事；學院與學院之間的免費班車車次將減少一半；本科生部熱氣騰騰的早餐也將不復存在，冷冰冰的火腿、芝士、谷物和水果將取代記憶中的培根、荷包蛋及華夫餅干。用哈佛大學校園報《哈佛克里姆森報》的話來說，“這里是哈佛最有錢的部門，如果連他們都不能供給咖啡了，那情況就可想而知了”。

　　免費咖啡事小，學生們真正擔心的是教學資源條件的差異。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哈佛內部人員說，顯而易見，哈佛即將爆發大規模裁員，課程將被精簡，更少的教授、助教、警衛和后勤人員，隔天才開放的圖書館，謹慎發放的研究經費，自動販賣機取代咖啡館，沒有加薪和獎金，以及校園里滿目瘡痍卻無人清理的垃圾箱……

　　哈佛不是生意

　　在哈佛的詞典里，“成本控制”是個生詞，他們更愿意稱其為“調整”或“重新評估”。一位前哈佛高層管理人員說：“有人必須為當時的判斷負責。”過去30年里，他們已經財大氣粗慣了，1980～2000年的20年中，哈佛新辟了320萬平方英尺的新校園，而2000～2008年，這個數字翻了一倍，校園總面積直逼五角大樓。在這些新校址上，無數大樓被興建起來，總造價超過43億美元。

　　另一方面，從1990年的48億美元捐助金，到2008年的369億美元捐助金，那些哈佛的管理者滿打滿算地以為兩位數的增長率將持續到永遠。所以，哈佛從不開源節流。《福布斯》披露，哈佛的不良資產率極高，光是沒有資金準備的委托，例如私募基金、不動產投資或對沖基金就達到110億美元。在現實生活中，如此理財早就被投資人炒魷魚了，但是一位哈佛商科教授說：“讓哈佛控制預算，將造成災難性的后果。因為哈佛不是生意，也絕不應該作為商業來管理，沒有人應該為哈佛的困境檢討。”

　　所以，哈佛正面臨的并不是單純意義上的資金流動性問題，他們不可能像一家普通企業那樣通過解雇中層管理層、拆散部門或變賣不動產來控制成本。“沒有一所學校有能力將費用快速地減下來。”一位對沖基金管理人員認為，“他們完全搞砸了。”雖然哈佛的資本運營者計劃通過提高庫存現金來增加學校的財務靈活性，比如之前試圖以超低價出售其15億美元的私募股權，以彌補捐助缺失(結果無人問津)。2008年12月又變賣了25億美元的債權，然而這些根本不足以彌補學校巨額固定成本支出的缺口。根據國際電子商情網提供的數據，哈佛的總負債額已累積至60億美元，到2038 年，哈佛每年所需還款的利息就達5.17億美元。

　　雖然，新上任的哈佛資產管理公司首席投資官珍·門迪洛還在為哈佛的經濟狀況辯護，但地球人都知道，要不是走投無路，誰又會在2008年12月的當口變賣家產呢？

　　問題的本質是人，而不是錢

　　要找出哈佛近乎絕望的經濟狀況的罪魁禍首，其管理層近年來的頻繁變動，似乎為人們留下了線索。近8年來，哈佛校長換了4任，而副校長幾乎每年更替。2008年才從高盛投資公司調來的副校長愛德華·福斯特，到2009年8月1日又下臺了。

　　2005年，擔任哈佛資產管理公司主管15年之久的杰克·邁耶一走了之，使公司陷入了簡直就像“一部缺少了引擎的法拉利”的狀況。受夠了內部斗爭的邁耶離開哈佛，另起爐灶，也順便帶走了手下30位投資組合經理及交易員，包括首席風險管理官、首席運營官和首席技術官。據說，是資產管理公司幾名經理高達8位數的薪水收入，惹怒了時任校長的薩默斯，而薩默斯對杰克·邁耶投資策略的反復質疑，致使公司內部形成了反對派，最終逼走了邁耶。

　　很多人認為，作為經濟學家，薩默斯在個人擅長的領域也稱得上“玩忽職守”。2000年前后，薩默斯為了應對哈佛擁有的外匯借款的匯率增長風險，賣出債券，用以彌補10億美元的匯率互換損失。結果卻事與愿違，匯率在之后大幅下滑，而蹊蹺的是，哈佛并未在利率跳水時取消這一匯兌互換，并導致最終10億美元的損失。雖然薩默斯難辭其咎，但該事件也足以反映哈佛內部管理之混亂。正如一名哈佛資產管理公司董事會成員所總結的：“這個問題的本質是人，而不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