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吳曉鵬 黎敏奇 陳捷

　　6年前的一天，飛機撞上了華爾街的世貿中心雙子塔，6年后的一周，危機撞上了華爾街的金融業“雙子塔”。

　　“雙子塔”之一是花旗集團。這家全球最大的金融服務公司11月5日召開董事會緊急會議，決定接受CEO查爾斯·普林斯(Charles Prince)的辭呈。這位頭發開始花白、曾在2004年領到過1068萬美元年薪和獎金的首席執行官，在次級抵押貸款的相關領域給花旗造成了可能高達110億美元的資產減值。

　　而僅僅一周前，10月30日，“雙子塔”中的另一座——全球最大的證券公司美林證券剛剛將它的CEO斯坦利·奧尼爾(Stan O'Neal)掃地出門，因為他在次級債方面給美林釀成79億美元的虧損。

　　巨虧引發股災，兩家公司的股票狂瀉。美林股價上周跌到了自2005年11月以來的最低點，花旗股價則創下四年來的新低。

　　在接連擊倒的兩名華爾街首席執行官，把金融“雙子塔”撞穿兩個大洞之后，暫時還不知道，次按危機的黑色翅膀接下來會掃向誰，在那咝咝燃燒的導火索上，還有多少連環雷即將引爆。

　　“這輪危機中應該會有華爾街的頂尖投行或者銀行、券商倒閉。”11月5日，獨立經濟學家謝國忠接受本報采訪時依然堅持他3個月前的觀點。而在中國社科院世界政治與經濟研究所的張明看來，次按地雷爆炸的沖擊波可能波及中國的A股市場。

　　華爾街尖叫

　　誰也沒想到，從天堂到地獄，距離只有3個月。

　　2007年的悶熱之夏，當整個華爾街已經在初露端倪的次按危機中躁動不安時，花旗和美林都還風光無限。花旗銀行在固定收益市場的收益在一季度剛剛達到創歷史峰值的38億美元，二季度還以24%的比率增長，三季度便驟然縮水至6.71億美元。15.6億美元的損失來源于為制造CDO而購入的次級按揭貸款，以及為制造CLO而購入的杠桿貸款。

　　禍福只在旦夕之間，美林也一樣。它在二季度時還創下過歷史新高的單季盈利。首席財務官Edwards春風滿面地向且喜且疑的投資者們保證，公司受次級抵押貸款的影響是“有限和可控的”。3個月后，那些不久前看起來還很安全的抵押證券資產給美林帶來23億美元的凈利潤虧損，這又是一個新的紀錄——美林93年歷史上最糟糕的業績。

　　這些遠高于預期的損失，引發了市場的恐慌逃亡潮。至11月2日，美林股票的收盤價較其52周最高價已經下跌了33.6%。花旗股價較其年初下跌了31%。

　　災難還沒有看到盡頭。11月1日，當德意志銀行的分析報告稱，美林在次級債資產方面的損失可能還要再增加100億美元時，其股價應聲下跌9.7%，創下自2001年9月17日以來的單日最大跌幅。

　　接著，德意志銀行的分析師又將花旗股價的評估從40美元調低至34美元，表示花旗“在CDO以及其他結構產品上可能會有超過預期的資產減計”。此前一天，CIBC世界市場分析師米雷迪斯·懷特尼也在報告中稱，花旗可能會為了保留資本而減少分紅。此言一出，花旗當日收盤時下跌8.1%。據說，這位“烏鴉嘴”的分析師因此而接到了幾個死亡威脅電話。

　　美林、花旗雙雷齊爆，導致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在11月2日下跌362點，也帶動標準普爾500指數整體下跌2.6%，創下8月份以來最大單日跌幅。

　　受累于次按危機，標準普爾500指數中的金融股全體三季度的收益下滑了22%，是10個行業中表現最差的。

　　尖叫聲伴隨著板子聲，瑞銀投資銀行部門的主管辭職，花旗集團投資銀行部門的聯合主管辭職。現在，板子又落到了奧尼爾和普林斯身上。

　　埋藏的雷管

　　截至目前，次按危機已經給華爾街造成300億美元的損失。不過，和即將到來的相比，已經發生的可能還不算什么。

　　雙雷齊爆之后，華爾街還有多少埋藏的雷？

　　“下一張倒下的牌將是評級公司和會計公司，他們都會有牽連的，還有比如地方政府的退休基金，這里面有一連串。”謝國忠說。

　　“明年春季三四月份還有最后一波到期的次級住房按揭貸款。在春季季報披露時，還會有一些金融機構的危機會浮出水面。”復旦大學經濟學院金融學教授孫立堅說。

　　在謝國忠看來，這些連環雷中最具殺傷力的將是SIV(structured investment vehicle，結構投資載體)。

　　“華爾街300億美金的虧損是他們自己包賣的次債產品沒有賣出去，但是他們在SIV里面還有3200億美金，現在還不知道這3200億里面到底有多少損失。”

　　SIV是一種賬外投資工具，銀行先是發行短期票據和中期債券，所得收益用于投資高收益資產，比如抵押貸款證券。所發行票據與結構性證券之間的差額就是銀行能得到的利潤。

　　花旗是結構性產品市場上的主力，其業務保有量大約為800億美元，而整個結構性產品市場的業務規模大概為4000億美元。

　　SIV獨立在銀行賬面之外。孫立堅說，金融機構持有多少比例的次級債相關資產，不用反映在資產負債表內，事前看不出，事后才能得知。

　　而謝國忠則認為，次級貸款之所以能夠做得那么大，是因為它是由證券化引起來的。金融機構創造了這樣一個SIV，去買次債的證券化的產品，“而實際上很多需求是虛假的”。

　　最近，花旗、美國銀行和摩根大通等華爾街幾大銀行正在醞釀針對SIV的救助計劃，希望挽救信貸市場，防止一些大銀行的資產負債狀況吃緊。這項工作正在財政部的協助下進行。

　　這些結構化產品以及被稱為“管道”(conduit)的投資工具不會被計入銀行賬面。管道有800億美元。安然事件后，證券監管部門和制定會計準則的部門在為減少表外交易而對相關規定做出調整時，對銀行業來了個網開一面。

　　銀行需要做的就是對這些投資工具加以結構化，與這些工具相關的損失風險表面上就被轉移到了其他參與方。然后，這些工具就可以留在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之外。銀行由此可以在將部分資本不反映在資產負債表的情況下賺取更多利潤。

　　但是，對部分此類工具實施救助的行動表明，銀行乃至其股東的確需要承擔大量與這些工具有關的風險。

　　在謝國忠看來，“這800億美元也是不可能成功的，不過是從一個口袋到另一個口袋。”

　　目前美國證監會(SEC)已經對SIV展開調查。它正在了解花旗集團一筆結構性投資工具(SIV)的巨額投資，是否存在不當交易行為。

　　與此同時，美林也在接受SEC調查。它涉嫌與一些對沖基金私下交易，美林向基金出售其按揭抵押票據，一年后贖回，如此一來，美林巨額的次按虧損，便可拖延一年才曝光。

　　10月18日，在抵押貸款證券投資中遭受損失的美林大企業客戶MetroPCS Communications Inc，已經在達拉斯州將美林告上了法院，指控美林涉嫌欺詐、疏忽以及違反信托責任，違背了客戶投資于低風險、高流動性資產的要求。

　　謝國忠認為，目前SIV的問題和當年安然的問題很類似，如果向股東隱瞞次按抵押資產市場金額的指控被調查屬實，也將面臨承擔法律責任的問題。

　　“SIV是有限公司，是可以破產的，破產之后投資人不是倒霉了嗎？看來最終的問題將出在這里。”謝國忠說。

　　而由花旗等三家銀行牽頭拯救SIV的行動將至少包括其他七家銀行。可以肯定的是，受次級抵押貸款所累的決不僅僅只有花旗和美林兩家。

　　全球化的雷場

　　“我們現在看到的影響還不是全部。”全球金融期貨創始人利奧·梅拉梅德(Leo Melamed)11月31日在上海對本報記者說，“次級抵押貸款的問題還會產生很多附帶的影響。這不是幾個月的事情，我認為至少還需要幾年的時間，所有的問題才可以恢復。”

　　2007年6月，以美國第五大銀行貝爾斯登管理的兩只對沖基金破產為開端，標志著次級抵押貸款的風險向以此為基礎發行的證券持有人的擴散，并引發了包括法國、德國、荷蘭、

　　“次級債一共有10000億美元，當然有很多已經賣給外國銀行，外國銀行手里已經有不少了，比如現在日本的銀行股價一直在掉。”

　　11月2日道指的暴跌在第二天也傳到了亞洲，當天中國A股收盤下跌136.48點，跌幅2.31%，香港恒生指數收盤下跌1024.54點，跌幅3.25%。

　　中國社科院世界政治與經濟研究所博士張明表示，花旗和美林面對巨虧，為了提高自己的流動性可能會出售一些中長期的資產，這時候就可能會在全球范圍內調整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