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爾斯·錢斯
中國所持外匯儲備中有相當一部分(約1.1萬億美元)是由美國政府發行或擔保的債務。作為美國最大的債主,中國完全有理由關心10月1日起始于華盛頓的政府機構停擺。直至作者完成此文時,轉機仍未出現。
短暫平靜過后,債務市場開始緊張起來:一月期美國短期國債收益率比一周前高出許多。面對美國短期國庫券回報率的增加,投資者必然樂意借一個月錢給政府。債券收益率升高意味著價格下降,而對于五年期以上債券,理論上則意味著5-10%的虧損,甚至更多。美國債市的一個小震就可以給中國造成數千億美元的損失,而在華盛頓的一個政治大震,將讓中國損失慘重。
美國財政部長杰克·盧 (Jack Lew)表示,除非國會在10月17日之前提高于2011年所設的167億美元債務上限,否則屆時政府將無法履行償付。令債券市場擔憂的可能結果是,美國兩黨將很難在10月17日達成協議。那么,政府將不得不完全依賴現金稅收收入,同時立即削減約占GDP 4%的開支來平衡預算。政府開支的驟然減少加起來約達1.1萬億美元,全球GDP的1.6%左右,足夠引起另一輪全球經濟衰退。隨著償還債務總額超過美國政府開支現有水平的5%,美國可能會停止支付其債務持有者——換句話說,就是違約。
美國政府關門大吉的消息震驚了觀察者和全球投資界,并被指責為“不負責任”和“幼稚”。然而,這其中涉及的問題更加嚴重。許多美國人強烈反對政府債務的逐步上升,從 2000年占 GDP 55%到 2012年的106%;戰爭耗資巨大,據估計美國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軍事投入已達3萬億美元。不過,真正傷到美國元氣的是2008年的金融危機。經濟衰退導致經濟萎縮與稅收減少、政府為刺激經濟和挽救銀行業增加額外支出,兩者同時作用,使美國全年公共赤字從2007年的占GDP 2.8 %增加到2009年的13.3%。即使現在的利率處于歷史較低水平,美國支付的利息在2013年也將達到GDP的2%。隨著利率上升,利息支出可能翻番甚至三倍地增長。
美國能夠支撐到現在,全靠美元的國際貨幣地位——這意味著他國央行必須持有美元作為本國貨幣的儲備。美元在全球金融體系中發揮著關鍵作用。它仍然是全球貿易的主要結算貨幣,也是石油和黃金等大宗商品的標價貨幣。美聯儲想要多少美元就可以印多少,從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美聯儲也一直是這樣做的。但一旦美國政府違約,美元和美國國債價格都會暴跌,持有近1萬億美元債券的中國將遭殃。
既然這樣,美國憑什么還能繼續作為全球金融體系的中心?
諷刺的是,造成美國政府體系癱瘓的,正是那些意圖通過減少開支和債務來幫助美國恢復全球金融體系霸主地位的共和黨政客。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更險惡的原因。許多支持政府關門的共和黨政客都來自美國南部——奴隸制的故土。他們不喜歡現任總統、不是白人的奧巴馬。這就是為什么他們反對奧巴馬的2010年平價醫療法案,該法案旨在為4千萬美國窮人提供醫療服務,并于10月1日開始生效。一條不可調和的種族鴻溝橫貫在破裂的兩黨關系正中心。美國憲法賦予參議院和眾議院相當大的立法權。由于共和黨控制著兩院,他們可以通過拒絕給予政府更多借債權而迫使政府關閉。
由于兩黨一直在政府預算設計和借債上爭吵不休,政府關門之前已發生過多次,但都持續不長。然而這次,共和黨中的南方人對奧巴馬總統的仇恨可能會讓政府機關的癱瘓持續更久。為迫使奧巴馬讓步,他們可能會用極端的方式實現目的,他們甚至樂見政府違約,如果這樣可以讓他們得償所愿。
美國依然是一個移民的國家,移民們拒絕接受既定的價值觀,離開故土尋找到新的家園,在那里他們可以擁有自由和獨立。美國憲法里的權力制衡旨在防止政府的任何一個元素變得過于強大,據此,國會可以問責總統,而總統可以否決國會通過的法律。建國之父們成功實現了這一目標,但也為總統和兩院間的不斷斗爭埋下了種子。在經濟疲軟和衰退時期,美國和世界都需要有力的領導。追求自由的政治斗爭卻可能讓美國的全球金融主導地位走向終結。
對于像中國這樣對美國舉足輕重的大債主來說,它需要弄清楚美國是否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借錢者,以及美國是否應該在全球金融中占據現有的主導地位。2008年美國制造的金融危機是美元擔任全球貨幣角色的直接后果之一。此角色也迫使美聯儲加印美元,出口到其他國家,用于價值儲存和商業交易。遠超其自身所需的美元印發導致了美國的過度借貸和超支。
1945年,美國是世界大戰后唯一的有足夠實力支持全球經濟復蘇的大國。戰后金融體系主設計師、英國經濟學家凱恩斯勛爵曾預見到全世界使用同一國貨幣的危險。相反,他希望有一種世界貨幣,并且設想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微博](IMF)可以成為發行和管理世界貨幣的組織。但是,那時的霸主美國則希望美元占據最高統治地位。七十年后的今天,美元的最高地位不復存在了。這個系統的守護者已經在經濟上財力上變得太薄弱,而無法再將這個系統運轉下去。
出于財政穩健政策的考慮,中國應逐步減少其目前的美元持有量,并且持續和其他國家合作,建立一個新的全球金融體系。這一過程將是漸進的、緩慢的,因為美國不會心甘情愿地拱手相讓其金融領導地位。但這次的關門風波表明,現在是時候開始這個進程了。
(朱娜/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