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演蘇

　　中國合資壽險公司組織結構的制度缺陷，事實上已經為那些具有壟斷或優勢地位的國內大型企業，樹立了通過組建合資保險公司來獲取保險壟斷資源和變相組建行業自保公司的榜樣

　　這種模式一旦被大規模效仿，中國保險市場已經建立起來的公平競爭秩序將遭到嚴重破壞，那些參與合資的外資保險公司將成為實際上的最大受益者

　　最近，由首都機場集團與美國大都會保險公司合資組建的中美大都會人壽保險有限公司準備獨家壟斷首都機場航意險的意圖，暴露了中國合資壽險公司組織結構存在嚴重的制度缺陷。

　　以合資求利益平衡

　　目前中國合資壽險公司組織結構中股東數量僅為中資和外資兩個股東、中方單一股東控股50%

　　一些大型中資企業開始通過與外資組建合資壽險公司的方式，直接或間接地利用其在本行業的壟斷地位或股東優勢獲取非市場化的保險經營利潤

　　按照入世承諾，進入中國保險市場經營財產保險業務的外資公司可以采取合資或設立分公司的形式，經營人壽保險業務的外資公司必須采取合資方式。由于中外企業在資本、管理和技術上存在較大差異，合資可能產生內耗，外資通常不愿意采取合資方式，從而在財產保險市場上目前尚無外資持股比例超過25％的中外合資財險公司。

　　而根據入世承諾，中國規定外資壽險公司進入中國保險市場必須采取合資方式，并且要求外資占合資公司的股份比重不得超過50％，并且對于合資壽險公司的中方股東數量沒有作出任何規定，從而形成了目前事實上存在著的合資壽險公司組織結構中股東數量僅為中資和外資兩個股東、中方單一股東控股50％的現狀。

　　由于中國的保險公司牌照仍然實行限制發放制度，任何希望將壟斷優勢轉化為保險資源的投資者很難達到目的，加上中國目前尚無自保公司的法律地位，一些具有壟斷地位或者行業優勢的大型中資企業開始通過與外資組建合資壽險公司的方式，直接或間接地實現利用其壟斷地位或股東優勢獲取非市場化的保險經營利潤。

　　中國要求外資壽險公司必須采取合資方式進入市場的方針，實際上是在限制外資直接進入市場，保護民族壽險業。但是，一些希望充分利用壟斷地位或股東優勢分享保險市場資源的國內大型企業，在不能直接成立高比例控股的保險公司或自保公司的情況下，利用合資壽險公司組織結構存在的制度缺陷，以及外資希望盡快進入中國保險市場的心態，紛紛與外資組建合資公司，從而在法律和組織結構上建立了利用壟斷地位或股東優勢分享保險市場資源、獲得非市場經營利潤的平臺。

　　與這些國內企業合資的外資公司，由于可以憑借其品牌、資本實力和技術幫助中方合作伙伴順利實現這種利益，并且在短期內就可以分享其獨資進入市場根本不可及的利潤，也從而在某種程度上平衡了以“下嫁”方式進入中國市場的委屈心態。

　　組織結構不盡合理

　　按照中國現有的法律和行政法規，中外合資保險公司只能采取股份有限公司的組織形式

　　股份有限公司則應當有五人以上為發起人，而目前中國的中外合資壽險公司都少于五個股東

　　《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以下簡稱公司法）第二條對于中國公司的組織形式作出了明確規定：“本法所稱公司是指依照本法在中國境內設立的有限責任公司和股份有限公司”。《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以下簡稱保險法）第七十條對于中國保險公司做出了如下規定：“保險公司應當采取下列組織形式：（一）股份有限公司；（二）國有獨資公司。”

　　由于公司法第六十四條還明確規定，國有獨資公司是指國家授權投資的機構或者國家授權的部門單獨投資設立的有限責任公司，因此按照保險法的規定，中國保險公司的組織形式除了國有獨資公司可以采取有限責任公司組織形式外，其他保險公司必須采取股份有限公司形式。

　　由于中國股份制保險公司的單一股東持股比例通常不超過總股本的10％，形成任何具有壟斷地位的投資者不愿意將其壟斷優勢轉化為其參股保險公司的資源優勢，使得中國目前已經成立的純內資保險公司很少依賴股東業務，必須全力開拓市場業務。

　　中國保險法第一百五十四條規定：“中外合資保險公司、外資獨資保險公司、外國保險公司分公司適用本法規定；法律、行政法規另有規定的，適用其規定。”但是，在作為行政法規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外資保險公司管理條例》中，并沒有對于外資保險公司組織形式的特別規定。

　　因此，按照中國現有的法律和行政法規，中外合資保險公司只能采取股份有限公司的組織形式。另外，按照中國公司法的有關規定，有限責任公司可以由兩個以上股東共同出資建立，股份有限公司則應當有五人以上為發起人。

　　而事實上，目前中國的中外合資壽險公司都少于五個股東，只能屬于公司法規定的有限責任公司，其組織結構與中國現行的保險法律和行政法規相悖。

　　埋下不公平競爭根源

　　合資壽險公司中的中方股東一旦利用股東優勢或壟斷地位控制保險市場資源，對于內資保險公司和外國獨資保險公司都是不公平的

　　監管部門應管理和約束合資保險公司，解決目前合資保險公司組織結構存在著的不合規問題

　　正是由于中國合資壽險公司組織結構存在的制度缺陷，埋下了中國內資保險公司面臨不公平競爭的伏筆。

　　中國的國有保險公司并不隸屬于國內任何企業，而其他的股份制保險公司在單一股東持股比例不超過10％的原則下股權結構相對分散，從而形成中國內資保險公司必須按照公平競爭原則通過市場獲得業務，幾乎沒有可能借助于股東力量形成對于局部市場資源的控制。

　　但是，合資壽險公司中的中方股東則大多屬于在國內某些領域具有控制或壟斷地位的企業集團，尤其像國家郵政局、中國石油、首都機場這種可以直接或間接控制相當規模人身保險業務的企業集團，一旦利用股東優勢或壟斷地位控制保險市場資源，對于內資保險公司和外國獨資保險公司都是不公平的。

　　同時，對于與這類具有行業優勢或壟斷地位合資的外資壽險公司而言，又可以通過合資方式正常進入市場的同時分享其中方合資者的優勢資源。目前，國家郵政局擁有遍及全國的77000個營業網點，首都機場集團正在通過參股或者兼并方式獲得對于國內其他機場的控股權，中國石油正在制定全系統百萬員工的補充養老保險計劃。

　　可以假設：如果國家郵政局控股50％的中法人壽啟動全國郵政服務網點銷售保險產品；如果首都機場控股50％的中美大都會人壽保險公司利用壟斷優勢實現對于首都機場及其控股的國內機場相關保險產品銷售的壟斷；如果中國石油控股50％的中意人壽保險公司利用股東優勢完成對于全系統百萬員工的補充養老保險業務控制……

　　這一切假設的如果一旦成為現實，將嚴重背離中國對外開放保險市場的初衷。

　　因此，中國合資壽險公司組織結構的制度缺陷，已經在事實上為那些具有壟斷或優勢地位的國內大型企業，樹立了通過組建合資保險公司來獲取保險壟斷資源和變相組建行業自保公司的榜樣。

　　這種模式一旦被大規模效仿，中國保險市場已經建立起來的公平競爭的秩序將遭到嚴重破壞，那些參與合資的外資保險公司將成為實際上的最大受益者，中國民族保險業的根本利益將受到嚴重沖擊。

　　建議中國保險監管機關應從維護保險市場運行秩序出發，依法辦事，在目前尚無法律和法規對于合資保險公司組織結構實行特別規定的前提下，要求合資公司的股東數量必須符合公司法的規定，并按照股份制公司的組織結構管理和約束合資保險公司，解決目前合資保險公司組織結構存在著的不合規問題，在相同的組織結構下為中外保險業創造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

　　（作者單位：中央財經大學保險系）

　　《國際金融報》 (2004年03月17日 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