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李楠

　　編輯/雷彥鵬

　　2015年8月，知乎上出現了一個熱門問題：手機游戲做電競項目可行嗎？

　　當時電競在國內已經萌芽發展15年，不過相關賽事以電腦上運行的端游為主，手游操作與端游存在差異，競技觀賞性也遠不如端游。盡管游戲廠商們大力宣傳移動電競，但外界并不看好。

　　剛創辦英雄互娛的應書嶺參與了討論，他鮮明表態：英雄互娛已經在移動電競賭上了自己的未來。可惜知乎網友們并不推崇這位業內人士的看法，應書嶺的意見只拿到一百多贊，被踩到了至少60位網友的回答之下。

　　事實證明，移動電競的確大有可為，但行業焦點不在英雄互娛自己的《全民槍戰》游戲，而在三個月后上線公測的一款新手游——《王者榮耀》。

　　在英雄互娛之后，應書嶺又創辦了聚焦于電競賽事運營的英雄體育VSPN，趕上了移動電競賽事的超級風口。在2021年胡潤80后白手起家富豪榜上，應書嶺以93億元的財富上榜。

　　眼下，作為《王者榮耀》職業聯賽（KPL）的唯一運營商，英雄體育VSPN正沖刺港股上市，1月31日向港交所遞交了招股書。其背后站著騰訊、天圖資本、快手、摩根士丹利亞洲私募基金等一眾知名投資機構。

　　行業第一，仍在虧損

　　如果順利登陸港交所，英雄體育VSPN將成為中國電競賽事運營第一股。

　　英雄體育VSPN由應書嶺創辦于2016年5月，官方稱其愿景是推動電競成為下一代的運動及娛樂。創立之初，VSPN便與騰訊展開合作。合作內容圍繞騰訊旗下電競游戲展開，涉及賽事運營和電競游戲的商業化。

（應書嶺）

　　2016年，是中國電競發展很重要的一年。

　　當年4月，《關于印發促進消費帶動轉型升級行動方案的通知》發布，明確提出，“在做好知識產權保護和對青少年引導的前提下，以企業為主體，舉辦全國性或國際性電子競技游戲游藝賽事活動”。9月，《普通高等學校高等職業教育(專科)專業目錄》公布，增補“電子競技運動與管理”專業。

　　就移動電競發展而言，迄今最重要的一項比賽開始運營。同年8月，《王者榮耀》單日最高活躍用戶數突破1億大關。9月，《王者榮耀》職業聯賽（KPL）正式啟動。

　　電競賽事助推了《王者榮耀》游戲的火爆，而游戲的普及給電競賽事帶來更多關注。騰訊是移動電競賽事的最大推手，英雄體育VSPN則從中分下一塊蛋糕。

　　自2017年起，英雄體育VSPN成為KPL唯一賽事運營商。電競賽事運營，正是VSPN最重要的業務。

　　具體來說，英雄體育VSPN的賽事運營服務涉及賽事策略、規劃及管理、直播內容拍攝、制作及直轉播、視覺設計及創新、線下電競綜合中心及競技場等，從中收取服務費。

　　從整個電競生態來看，賽事運營商處于中游位置。

　　在2019年、2020年、2021年前三季度，英雄體育VSPN電競賽事運營服務的收入分別為6.24億元、4.92億元、4.66億元，在整體營收的占比分別為67.3%、55.1%、35.3%。

　　此外，英雄體育VSPN當前主營業務還涉及電競商業化和社群運營。在2021年前三季度，這兩項業務收入分別為4.51億元、3.43億元，在整體營收占比分別為34.1%、25.9%。

　　在電競商業化方面，英雄體育VSPN主要通過向品牌及贊助商提供贊助及營銷解決方案，來獲取收益。

　　2020年疫情爆發，傳統體育賽事受創，電子游戲和電競比賽這類線上活動關注度大增，更多品牌方開始向電競領域投放廣告。英雄體育VSPN電競商業化增速明顯。

　　不同于網絡游戲常被負面輿論包圍，電競被納入亞運會項目，整體給外界的感知更偏正面。在艾媒咨詢首席分析師張毅看來，電競賽事對游戲公司而言，符合轉型升級的需求，一定會受到游戲產業各方的青睞。

　　進一步來看，電競賽事的蓬勃發展，也讓各品牌方得到了一個觸及電競粉絲群體的渠道。

　　至于社群運營，與一起收購有關。

　　2021年3月，英雄體育VSPN收購上海厚翰控制權，來加強對達人及主播的培養和管理。后者主要為直播及其他在線娛樂平臺提供電競、游戲相關達人和主播內容，并進行商業化。

　　社群運營收益受活躍達人和主播數驅動。截至2021年9月，按綜合上海厚翰收購事項后基準，英雄體育VSPN的活躍達人及主播數目為5589名。

　　英雄體育VSPN的所有業務都圍繞電競比賽而來，并且長期專注于移動電競。根據弗若斯特沙利文報告，按2020年收益計，英雄體育VSPN占中國電競賽事行業市場份額64%，為行業龍頭。此后VSPN收購了王思聰參與創辦的香蕉傳媒，行業地位進一步鞏固。

　　隨著并購擴張，英雄體育VSPN整體營收保持增長，但虧損同時加劇。

　　2019年至2021年前三季度，英雄體育VSPN營收分別為9.27億元、8.92億元、13.22億元，凈利潤為0.31億元、-5.96億元、-13.64億元，經調整凈利潤（不包括以股份為基礎的薪酬開支、出售附屬公司虧損、可轉換可贖回優先股公平值變動等）為0.39億元、-0.88億元、-3.17億元。

　　龐大的銷售成本直接限制了英雄體育VSPN的盈利。早先，VSPN銷售成本主要來自電競內容制作。隨著業務擴張，到2021年，向達人和主播支付的費用也成了VSPN一項重要負。

　　招股書中提到，英雄體育VSPN的電競內容制作成本由2020年前9個月的2.75億元，增至2021年同期的5.38億元，原因是其運營的電競賽事由60場增至94場；向達人及主播支付的費用由0元猛增至2.65億元，主要是其收購了上海厚翰的控制權，以及自2021年起發展人才孵化及管理業務。

　　2019年，英雄體育VSPN的銷售成本合計7.91億元，2020年為8.79億元，在2021年前三季度已經增長到了13.59億元。同期，公司的毛利率分別為14.7%、1.5%、-2.8%。

　　此外，行政開支、銷售及分銷開支的大幅增加，進一步侵蝕了公司利潤。尤其行政開支，隨著行政人員薪金及福利的增加，包括收購帶來的雇員開支，在2021年前三季度達2.09億元，同比增長290%，占營收比例上升到了15.8%。

　　應書嶺的“冒險游戲”

　　中國移動電競的發展，應書嶺是一個繞不開的名字。他曾任中國手游集團（以下簡稱“中手游”）總裁，2015年創辦了英雄互娛，并在2016年創辦英雄體育VSPN。

　　英雄體育VSPN若上市，一定程度上印證了應書嶺關于移動電競將要興起的判斷，不過他本人并非游戲行業出身。

　　應書嶺生于1981年，曾自稱情商低，脾氣爆。喜歡冒險，一直不走尋常路，在18歲便開啟了第一次創業。

　　當時應書嶺進入大學不久，但他瞞著父母退學，和幾個朋友創辦了一家英語培訓機構。此外，他還給攜程提供過游記和照片，把校園瀕臨倒閉的酒吧改造成KTV。

　　之后應書嶺被父母送去英國讀書，畢業進入上海渣打銀行，成為一名銷售。

　　這份工作發揮了應書嶺心思細膩的優點，他把銀行大客戶的親朋好友全照顧到，成為一名金牌銷售，而事業發展也從此轉折。

　　有一天，應書嶺聽說了自己一位大客戶的財富秘密：這位客戶通過做手機主板實現了“財富自由”，并且告知應書嶺，手機游戲比手機主板還賺錢。

　　懷著對財富自由的渴望，應書嶺動了進入手游行業的心思。

　　2008年，應書嶺從銀行辭職，進軍手游市場，創立成都卓星。公司之后被中手游收購，于是應書嶺也進入到中手游，并一度擔任中手游總裁。

　　應書嶺的才華得到了進一步展現。

　　據《游戲葡萄》稱，應書嶺于中手游任職期間，他所主管的卓越游戲代理并成功發行了超過30款手游產品，其中《全民槍戰》成為中國手游第一款月流水過億的產品。

　　后來中手游人事“地震”，應書嶺從中離開，促成了英雄互娛和英雄體育VSPN的誕生。

　　2015年6月，英雄互娛正式成立，先后拿到紅杉中國、華興資本、真格基金，以及王思聰普思資本、華誼兄弟等方面的投資。

　　投資方陣容可謂豪華，但蹊蹺的是，當年有傳聞稱，英雄互娛估值達到200億元，可后來華誼兄弟投資19億元占股20%，可知英雄互娛實際估值在95億元。

　　英雄互娛并不像傳聞中那么值錢，之后幾次尋求A股上市也不順利。不過公司的確找對了方向。成立之初，英雄互娛便打出了“移動電競”的招牌。

　　2015年10月，英雄互娛聯合昆侖萬維、完美世界、巨人網絡等17家游戲企業，宣布成立中國移動電競聯盟，并進一步發起成立HPL（Hero Pro League）綜合電競聯賽。

　　2016年，英雄體育VSPN成立。同年，應書嶺以78億元的財富，登上了胡潤80后白手起家富豪榜，排在第八。

　　而眼下，英雄互娛更名英雄游戲，更聚焦于游戲研發與發行，英雄體育VSPN則承擔電競賽事相關業務。

　　對應書嶺來說，最初進入游戲行業是為了獲得財務自由，實際這一目標在2009年基本實現。后來他看到移動電競的潛力，連續創立新的公司來拓展市場。

　　“冒險精神”是應書嶺的一個標簽。隨著英雄體育VSPN沖刺上市，他的移動電競冒險游戲將進入新階段。

　　受益于騰訊，也受制于騰訊

　　電競產業的發展壯大，不用懷疑。但電競的商業變現規模，還有待觀察。

　　根據弗若斯特沙利文報告，2023年全球電競愛好者人數預計將達到2.78億，2020年至2023年的復合年增長率為8.2%。

　　尤其對伴隨互聯網長大的年輕群體來說，電競有強大的吸引力。弗若斯特沙利文報告顯示，電競是有效融入Z世代及千禧世代的渠道。在2020年，這類年輕群體占全球電競觀眾的54%。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相比籃球、足球等熱門傳統體育項目，電競對女性的吸引力要更強。

　　2020年，女性游戲玩家在全球端游電競游戲玩家群體占比35%，在全球移動電競游戲玩家群體占比達到43%。

　　一位在《王者榮耀》打到“王者”段位的女性玩家向市界表示，看電競跟看傳統比賽一樣，也會有緊張、激動和憤怒的情緒，“看到擺爛隊就罵，主隊上場就夸”。

（王者榮耀KPL比賽）

　　根據弗若斯特沙利文報告，與傳統運動相比，電競的收視率水平與之相當。不過2020年王者榮耀職業聯賽（KPL）的女性觀眾占總收視率約60%，英雄聯盟職業聯賽（LPL）的女性觀眾占總收視比率約30%。相比之下，NBA的女性觀眾僅占總收視率約20%。

　　雖然電競賽事熱度不低，但從商業變現角度來看，眼下的電競比賽，尤其移動電競比賽，還遠不能跟傳統體育熱門賽事相比。

　　同樣根據弗若斯特沙利文報告，2020年通過LPL、KPL、NBA產生的年度收益分別約18億美元、2億美元、88億美元。KPL，也就是王者榮耀職業聯賽的年度收益，僅相當于NBA年度收益的1/44。

　　互聯網產業分析師張書樂向市界表示，國內電競賽事的普及率、觀眾破圈能力和盈利多元化能力都比較弱，同時電競賽事過度集中于北上廣深，是一種隱患。

　　在應書嶺看來，電競賽事可以像NBA一樣運營。可是從商業潛能來看，電競產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英雄體育VSPN很早在移動電競賽事運營的細分市場發力，并成為行業龍頭，但這個細分市場的蛋糕還不夠大。而且，英雄體育VSPN還面臨著過度依賴騰訊的質疑。

　　發行前，騰訊持有VSPN13.54%的股份，是英雄體育VSPN最大的機構股東。

　　同時，騰訊還是英雄體育VSPN最大的客戶。除了獨家運營《王者榮耀》的職業聯賽，英雄體育VSPN還為騰訊旗下《和平精英》《絕地求生》《絕地求生手機版》《穿越火線》等游戲運營頂級官方職業電競賽事。

　　可以說，英雄體育VSPN與騰訊深度綁定。從2019年至2021年前三季度，英雄體育VSPN來自騰訊的收益占當期總收益的44.6%、48.2%及31.2%。

　　針對英雄體育VSPN等賽事運營商的一種質疑是，如果游戲大廠回收賽事主辦權，自己運營，那么將直接打擊運營方的生存空間。

　　有業內人士認為，自主運營電競賽事是游戲大廠形成商業閉環的必然選擇。也有相關專家認為，大廠們沒必要自己下場。

　　在艾媒咨詢首席分析師張毅看來，如果騰訊要更多地干預賽事運營，通過投資和控制上游供應就夠了。至于英雄體育VSPN這類機構，有其自身存在的道理，只是能不能做大，“完全取決于它在上游以及下游的資源整合能力。”

　　不過說到底，電競賽事依托于游戲而來，而熱門游戲都掌控在不差錢的游戲巨頭手中。

　　無論做賽事運營還是商業化，英雄體育VSPN們的半條命，都不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