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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市公司茉織華存在廣發證券營業部的1億元被人動用，當事雙方兵戎相見。雖然真相未明，但對曾屢次違規的茉織華來說，不啻是一記警鐘?
□本報見習記者王子恢
今年2月10日，上市公司茉織華的股票被上交所實施緊急停牌一天。十多天來，一直云
遮霧罩的茉織華子公司億元資金賬戶“無故平添股票”事件，隨著廣發證券當日發布的一則聲明而白熱化。同時，一樁涉嫌涉及億元資金犯罪的大案開始浮出冰山一角。
“這是一起典型的刑事詐騙案件，目前案件正處于刑事偵查階段。”事發后一直沉默的廣發證券突然語出驚人。
股票從天而降？
早在1月30日，上海茉織華股份有限公司發布一則語焉不詳的風險提示公告，稱其下屬子公司上海迅捷國際印務有限公司于2003年11月將1億元人民幣存入廣發證券上海水清南路營業部，設立上交所證券賬戶和資金賬戶。此后，既沒有進行資金劃撥和證券交易，也未授權他人操作，但在年終結賬時卻忽然發現賬戶上竟然存在37900股股票。
茉織華是一家由中外資本共同發起設立、同時擁有A、B股的上市公司，其法定代表人是一度躋身福布斯富豪榜的著名企業家李勤夫，境外發起人為日本松岡株式會社、韓國羅馬株式會社。主營業務是服裝制造與商業票據印刷。根據此前的公告，茉織華稱發現問題后，公司多次要求開戶的廣發證券上海水清南路營業部出具賬戶余額等相關資料未果。
今年2月3日，記者來到了位于上海市繁華的南京西路，找到了茉織華總部所在地恒隆廣場，這是上海頗有名氣的一棟豪華寫字樓，茉織華總部就在此廣場的最高幾層，設在底層的指示牌也比其他公司的大出好幾倍。談及子公司億元賬戶憑空多出股票之事，茉織華證券事務代表沈琨先生謹慎地向記者作了上述回答。“肯定不是我們上市公司的問題，此事現在正在查處，一旦有消息，我們將在第一時間予以公告。”
據沈琨介紹，茉織華子公司上海迅捷印務設在廣發證券的這個賬號只是開了一個戶而已，并沒有與之簽署相關的委托理財協議，賬號也是以公司獨家名義設立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廣發證券在發現問題后拒絕上海迅捷查賬。
事件的另一方廣發證券當時對于此事的反應更為謹慎。2月3日上午10點，記者來到了位于上海市閔行區的廣發證券水清南路營業部。陳明采訪事由后遭遇謝絕，交涉中即被身材魁梧的保安“請”出了營業部。幾經周折，記者將電話打進了該營業部辦公室。“營業部不可能挪用客戶資金的，因為我們沒有自營業務，沒有那個必要。”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與職務的男士對記者說。“我們也沒有辦法查，那只能是公安局的事了。”
“茉織華發布的公告只是一家之說，在事件沒有結論之前，各方最好不要猜測。”廣發證券總部負責對外宣傳事務的陳松江先生2月4日告訴本報記者，廣發證券總部正在關注此事，但他當時拒絕透露更多的情況。
茉織華廣發兵戎相見
2月6日，茉織華又發布公告稱：其子公司上海迅捷印務已經向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對廣發證券水清南路營業部、廣發證券股份有限公司提起訴訟，并向高院提出1億元人民幣財產保全的申請。“目前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已受理此項財產損害賠償糾紛案，同時裁定凍結廣發證券股份有限公司銀行賬戶內1億元人民幣或查封、凍結其相應價值的財產作為訴訟的財產保全。”
根據公告內容看來，以訴訟方式解決問題，是茉織華董事會的決議。而且董事會早在1月30日就由李勤夫董事長主持會議作出決議，并且同意以茉織華資產為此次上海迅捷的訴訟保全予以擔保，并承擔有關責任。
茉織華一紙訴訟公告將廣發證券逼入墻角。“廣發證券負責法律事務的部門正在準備應對這起訴訟。老實說，我們一直很難查處這件事。既然現在已經進入司法程序，相信很快就會查清楚。廣發在事發后曾一直保持沉默，就是因為這件事在沒有結論之前沒法說清楚。”陳松江在2月6日接受記者采訪時只是點了一句，“這件事可能牽涉到上市公司茉織華。”
而廣發證券2月10日的公告則對已往關鍵事件進行了回放：2003年11月6日，上海迅捷在廣發上海水清南路證券營業部開立了證券交易賬戶，當時開戶資料完備，手續齊全。2003年11月11日，上海迅捷向該賬戶存入人民幣1億元。2004年1月16日，上海迅捷派人來廣發了解該賬戶的資金和股票交易情況，但未能出示有關開戶資料，同時否認了開戶時授權的代理人。
但是公告沒有指明那個極為關鍵的“開戶時授權的代理人”是誰。
“我司從未挪用該賬戶中的資產，也沒有跡象表明我司有人員涉及該案。這是一起典型的刑事詐騙案件，目前案件正處于刑事偵查階段。”廣發證券于2月10日發布的公開聲明在為自己開脫的同時，已經不自覺地為茉織華賬戶憑空多出股票一事定了性。“鑒于此情況涉嫌重大詐騙犯罪，我司于2004年1月17日向上海市公安局報案，上海市公安局已立案偵查，并于同日凍結了‘迅捷印務’賬戶中的全部股票和資金。”
隱身公司“上海迅捷”
茉織華告上法庭，而廣發證券則向早早地向公安機關報了案。那么，此事件的直接當事方“上海迅捷”如何看待此事呢？
上海的出租車司機是找不到這家“上海迅捷國際印務有限公司”的。不僅如此，就連上海市的電話查詢系統里也找不到“上海迅捷國際印務有限公司”的電話號碼，更有甚者，茉織華總部的電話接線員也不知道這個公司，茉織華總部印刷事業部員工也不知道“上海迅捷”的業務聯系電話。
記者搜索茉織華的網站，其子公司序列中亦不見“上海迅捷國際印務”的名單。記者最終在茉織華2003年度半年報合并財務報表中，找到了“上海迅捷”的相關資料。資料顯示，上海迅捷國際印務有限公司成立于2002年7月19日，注冊資本為2億元人民幣。記者進一步查詢，從“上海迅捷”享受15%所得稅優惠的信息中得知，該公司注冊地在上海浦東新區。
2月4日下午，在上海浦東新區金橋出口加工區金穗路1000號上海浦東新區印刷廠，記者終于輾轉找到了“上海迅捷”。
金穗路1000號是茉織華于去年才建設的新廠區，這里共有茉織華旗下3家企業，但大門口只掛著“上海浦東新區印刷廠”與“上海茉織華印刷有限公司”的招牌。公司人力資源部經理裴建國先生告訴記者：“上海迅捷”沒有掛牌，是因為它不是一家生產型企業。其主要業務是印刷業的投資、項目引進等，而記者在公開資料上查到，上海迅捷還從事工業、旅游、基礎設施配套投資開發、房地產綜合開發與經營建設等。
3家企業的法定代表人均為李勤夫，總經理均為韓善強。裴建國介紹說，正是在“上海迅捷”的促進下，去年，由上海茉織華股份有限公司與從事不干膠印刷已有50多年歷史的日本國內大型不干膠專業生產企業日本斯力時株式會社、日本中央商務表格株式會社共同投資500萬美元合資成立了上海茉織華印刷有限公司，今年2月將正式投產，月生產不干膠可達40萬平方米，年創產值5000萬元。
“‘上海迅捷’的定位只是茉織華公司運營架構的需要，其實3個公司之間隨時可以重組整合，很簡單的。”裴建國告訴記者：“賬戶上出現股票，應該不會是茉織華公司的問題。因為在茉織華，擁有資金調撥權的也只有包括李(勤夫)總在內的一兩個人。三個公司雖然員工均在一起，但財務各自獨立。更多的情況我也不清楚。”
暗箱操作的億元理財
不僅上海迅捷是一個隱身公司，而且它去年11月在廣發證券開設億元資金賬戶也是處在暗箱操作之中，事發前茉織華一直沒有就此發布公告。
對于茉織華而言，動用1億元投資理財，并不是個大數。
茉織華于1999年1月上市，當時發行了1.1億股B股，募集資金3000萬美元。2001年3月，茉織華乘勢以每股16.4元的高價增發8100萬股A股，扣除發行費用后，公司共募得資金約12.87億元。這樣，茉織華兩次融資共超過15億元。有了錢之后，如何“花錢”便成了茉織華的一件頭等大事。
作為上市公司，募集到資金后，首先要做的應當是按照募集資金項目的承諾投資資金。但是茉織華的增發項目投資卻是十分緩慢，多個承諾投資的項目時至今日還沒有實施。
根據茉織華剛剛公布的關于中國證監會上海證管辦巡檢意見的整改報告中披露的信息，截至2003年9月30日，茉織華公司用于項目投入及補充流動資金共使用募集資金5.7674億元，尚未使用的募集資金約為7.1億元，占募集資金總額的55%。
“募集資金項目計劃投入與實際投入相差較大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市場形勢變化較大，另一方面公司在進行項目論證時確實存在對市場風險估計不足的問題。”盡管茉織華承諾將抓緊募集資金的投入，但其解釋依然沒有逃脫證券市場上被指“圈錢”的公司為自己辯解的套路。
募集資金投入緩慢，茉織華卻開始在資本市場投資謀利。2003年7月11，茉織華董事會與渤海證券簽署1億元金額的委托資產管理協議。這一舉動雖然通過了公司董事會，但卻沒有取得股東大會的授權。記者查閱資料發現，直到2003年7月31日，茉織華召開的2002年度股東大會，才通過了授權公司董事會在2003年度進行總額不超過人民幣3億元的短期投資議案。此后，2003年8月7日，茉織華又與閩發證券簽署1億元金額的委托資產管理協議。
投資于資本市場顯然使茉織華嘗到了甜頭。記者查閱茉織華2003年第三季度報告，發現其投資收益在利潤總額中所占比例由上一報告期的9.72%猛增至42.5%。公司稱：一方面系所投資的浙江景興紙業股份有限公司等效益增加，另一方面系公司短期投資收益。
茉織華公司證券事務代表沈琨稱上海迅捷1億元資金只是在廣發開了個賬戶，并沒有簽署委托理財協議，也沒有發生實際操作，所以沒有公告。但有業內人士告訴記者：“在券商處開設億元資金賬號，是不可能沒有相關協議的，如果是僅僅開設一個賬號，為什么不選銀行而選擇券商呢？”
茉織華這1億元資金賬戶實際上已經構成了嚴重的信息披露違規。而問題偏偏又出在這個隱蔽的賬戶上，就不能不令市場評論人士有種種猜測。上海迅捷當初開戶時授權的代理人究竟是誰？為什么這個“手續齊全”的代理人又被上海迅捷否認？上海迅捷為什么在查賬時又不能出具開戶憑證？
茉織華稱，其委托理財的資金均是自有資金，但觀其財務報表，這一說法值得質疑。記者查閱茉織華第三季報財報，發現前三季度茉織華及其子公司共有近10億元短期借款，而短期投資為3.71億。觀其現金流量表，發現茉織華及其子公司2003年前三季度“借款所收到的現金”為7.24億元。一方面有7.1億募集資金躺在銀行，另一方面，又有數額巨大的短期借款與借款產生的現金流。這一矛盾現象的背后，“自有資金”的說法值得推敲。
“上市公司與券商對簿公堂，最終的目的是要揪出具體的責任人來。而如果賬戶上的股票是茉織華的股票，那問題就會更嚴重。”一位業界資深人士對記者說。
警鐘為誰而鳴
資本運作顯然已經成為茉織華的必修課。除委托理財之外，茉織華在資本市場上已經大舉攻伐。2003年9月28日，茉織華收購三毛派神國有法人股，轉讓完成后將成為三毛派神的第二大股東。2003年11月20日，茉織華又與上海十印廠簽署協議，收購瀕臨退市的上海民豐實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29.518%的國有法人股，股權轉讓完成后，茉織華將成為ST民豐的第一大股東。目前，這兩項重大股權轉讓項目正在監管部門審批之中。
資本雪球越滾越大，規范運作便成當務之急。億元賬戶平添股票，其中必有文章。不管其結局是誰之過，對于茉織華而言，必然是一個響亮的警鐘。
中國證監會上海證管辦于2003年10月22日至29日起對茉織華進行了巡回檢查，發現了許多問題，并于2003年12月23日下發了滬證司〖2003〗259號文《限期整改通知書》。記者由此得知，茉織華在公司治理結構、信息披露、財務管理等方面存在的種種違規行為，已經為公司的持續發展埋下了亟須整改的隱憂。
在公司治理結構方面，茉織華《公司章程》居然還沒有明確董事的選聘制度，茉織華第一大股東日本松岡株式會社持有公司股份超過30%，但公司尚沒有在董事選舉中采用累積投票制，且公司3名獨立董事中無會計專業人士，公司也尚未制訂《經理工作細則》，這都是與證監會制定的相關法規不符的。
在信息披露方面，茉織華也是屢屢“因工作人員疏忽”而產生問題。
茉織華董事長李勤夫自1995年起就在公司控股股東日本松岡株式會社擔任董事，但公司未在年度報告中披露。
1999年，平湖市國有資產經營有限公司將其擁有的平湖茉織華實業發展有限公司轉讓，公司性質由國有變更為集體所有；同年平湖茉織華改制為有限責任公司，至2001年底李勤夫董事長通過拍賣、股權轉讓等方式共擁有平湖茉織華實業發展有限公司77%的股權；但是，茉織華卻未對平湖茉織華實業發展有限公司的性質變更以臨時報告的方式予以披露，僅在2001年年報中披露了李勤夫擁有平湖茉織華77%的股權。
2003年1月10日，公司全資子公司茉織華實業集團有限公司和服飾分公司分別與日本松岡株式會社簽訂原材料降價協議，日本松岡株式會社同意將2002年度全部進口面輔料一次性下降約人民幣3000萬元和2000萬元，對于此事項，公司亦未以臨時報告的方式予以及時披露。
公司增發A股募集資金項目嘉興德永紡織品有限公司汽車座椅項目經營處于虧損狀態，2003年1月茉織華將所持有的部分股權轉讓至日本松岡株式會社；對于此次關聯交易，也沒有及時以臨時報告的方式予以披露，直至2003年7月1日才披露。
在財務財務核算方面，證管辦直接指出，茉織華與子公司資金劃撥存在隨意性。茉織華公司自己也不得不公開承認：“公司有關財務人員在實際操作中并沒有嚴格執行相關制度，特別是與子公司之間的資金劃撥方面確實存在一定隨意性。”另外，茉織華總部所在地的高檔寫字樓，是茉織華2002年與上海恒邦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簽訂了為期3年的辦公樓房屋租賃合同，但茉織華公司對其租入固定資產改良所發生的裝修費用按5年進行平均攤銷。財務制度存在隨意性，對于一個手握十多億資金，同時又大規模開展資本運作的上市公司而言，潛在多大風險，自然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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