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莫菲 深圳報道

　　“情況在核實中，虧損多少現在不好說”，1月7日下午，記者撥通了南方證券行政接管小組一位成員的電話。該成員來自中國證監會，他表示：“正在抓緊處理，具體公布時間要看工作進展。”

　　“任何違法違規行為，經查實后將按照法律法規嚴肅處理”，從某家證券媒體發布的通稿可以體會到監管層的決心。“南方的定性是‘違法違規經營、管理混亂’，公安部門也介入了，應該會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南方一些高管難辭其咎”，接受采訪的本地業內人士普遍認為。

　　上述接管小組成員也表示“南方現任高管都暫時停職了，我們的要求是停職不停責，隨時配合調查；前幾任高管基本都在深圳”。坊間傳說南方前董事長沈沛已回國，該成員則透露“沈沛不在深圳”，并希望記者“有消息要通報我們”。

　　虧損的冰山一角

　　“明天有一只新股申購，銀行這邊有問題……要三四十億吧”，1月6日下午，通過保安嚴格盤查后，記者來到太平洋商貿大廈南方管理干部辦公的樓層，正聽到一位中年男子打電話。零星的片斷，無法拼出南方的虧損真相，但此次傳言中的80萬撥備款驗證了南方的虧損之巨。

　　“我們都不知道公司到底虧了多少，南方很多事情不透明，財務數據就更是一級機密了，不過感覺到報銷的時間越來越長，應該是情況越來越不好了吧”，南方一位中層干部告訴記者。

　　事實上，劉波、郭元先、闞治東等歷任高管都回應過南方虧損和不良資產的問題。

　　2001年，市場傳聞南方的資產管理規模有200億甚至更多，并因此產生了30多億虧損，此時南方的注冊資本只有10億元。時任總裁的劉波直斥為“無稽之談”，表示“我們資產管理的規模只有40多個億，40個億的資產管理規模做出30個億的虧損只能是一個市場笑話”。

　　2002年，時任總裁的郭元先也聲稱2001年的浮動虧損因當年市場回暖基本持平。

　　2003年，時任總裁闞治東表示，“南方證券委托理財規模已經從最高的80多億元降到現在的27億元”，“南方是有一些不良資產，但絕沒有外面傳的那么多。”

　　南方虧損的最新版本，出自2003年10月的南方破產傳言。“南方證券的虧損額達到120億元之巨，其中國債欠庫就達40億元，還大量挪用客戶保證金”，南方為此發表《鄭重聲明》緊急辟謠。

　　“國債欠庫和挪用保證金都是行業性問題”，一位券商高層坦言，“南方的問題是，蓋子已經被揭開了”。

　　該高層指的是，由于要進入銀行間同業拆借市場融資，根據央行的有關規定，南方2003年8月公布了未經審計的2001年及2002年的資產負債表，揭開了可怕的冰山一角。

　　根據有關公式計算，南方挪用客戶保證金19.17億元，而這可能只是下限，因為南方在2002年的最后一個交易日拆入了15億元，顯然涉嫌為賬面掩蓋缺口。此外，截至2002年12月31日，南方證券的自營達到了83.41億元，而此時其凈資產才22.94億元，遠遠超出了券商自營規模不大于凈資產80%的上限。

　　南方的窟窿還包括早年投資的一些實業，一般模式多是南方的全資實業子公司向銀行貸款投資房地產，由南方擔保，數額一共約10億元。這些投資多以失敗告終，給南方帶來遺患無窮。

　　先查資產管理

　　南方的投行和經紀業務都相當不錯，2003年更是以主承銷七家之多名列業內第一。一位熟悉情況的人士指出，“要查南方的虧損窟窿，先要查一查天發投資和華德資產，這兩家公司實際上一直是南方的自營平臺”。

　　說到南方的自營，先要說一說領軍人物孫田志。孫曾是南方一家機構大戶的高管，后受邀加盟。1999年8月，南方時任董事長沈沛把兼任的淮海投資董事長一職讓給了孫，孫從此執掌南方的自營大權，后被任命為南方負責自營的副總裁。闞治東主政后也力排眾議，仍令其擔綱自營。

　　天發投資的前身淮海投資1998年1月成立，南方實際控制99%的股權。該機構名聲顯赫，并躋身“中國股市八大神秘操盤機構”之列。淮海投資憑借虹橋機場一戰成名，一個多月時間里，4.8億元流通盤的虹橋機場從10塊錢走到了15塊。2000年8月，淮海投資更名天發投資并遷至上海，孫田志禪聯帥位。

　　由于最初投資時用的是南方旗下實業公司的名義，根據有關規定，證券公司必須與實業公司脫鉤，南方2001年年中時把對天發投資90%的投資轉讓給了深圳華晟達集團公司，并于2001年7月在上海成立了專門從事資產管理業務的子公司華德資產管理公司，孫田志仍挑業務大梁，該公司也一直歸入資產管理部下統一運營。從2001年底開始，哈飛股份、升華拜克、金地集團等南方重倉股背后都有華德資產的身影。

　　南方和天發及華德的聯手，形成了對哈藥等個股的高度控股，“這是為了打造強莊形象，以吸引委托理財資金；也是為了實現年終賬面浮盈，為今后的融資提供便利”，一位市場人士認為。

　　責任

　　“接管小組在《致全體員工的一封信中》明確說明，‘公司經營管理中出現的問題與大多數員工沒有直接關系’”，一位在南方工作了近十年的中層干部告訴記者，“應該會查高管層的責任吧”。

　　南方成立十一年來，在現任董事長賀云之前，還有過三任統帥人物，分別是王景師、沈沛和劉波。

　　賀云2002年6月接任董事長以來鮮有開口，而他惟一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以“南方證券董事長、總裁”身份出現，是在2003年最后一天，在深交所辦公樓二樓舉行的首鋼轉債首日上市儀式上。記者當時就在現場，從二樓追到一樓他也沒吐露關于南方的半個字。“賀云和闞治東應該不會承擔責任吧”，一位熟悉情況的人判斷說，“畢竟南方的虧損有歷史原因。”

　　第一任董事長王景師曾任農業銀行總行黨組副書記、副行長，1992年起參與創建南方證券時已年過六十，先后任董事長、名譽董事長。“從王景師開始南方就有實業投資，當時的券商都重視實業，南方只不過是先人一步”。而據一位前南方證券高管透露，南方90年代初買的地遍及全國各地，傳說在海南房地產最高峰的1992年年底還買下了海南某縣一半的土地，這為王贏得了“縣長”的稱號。

　　王和第二任董事長沈沛都因為北大車行事件受到過中國證監會的處罰。證監會在《處罰決定》中認定，“南方證券從1996年10月至1997年4月利用內幕信息大量買賣北大車行股票”，為此“沒收南方證券違規所得7455.80萬元，罰款500萬元，對南方證券上述違規行為負有領導責任的原董事長王景師、原總裁沈沛處以警告”。

　　沈沛曾任北京西城區副區長、農業銀行辦公室副主任。在南方成立時，沈就是第一副總裁，時年42歲，歷任副總裁、總裁、董事長兼總裁；1998年6月任黨委書記、董事長；2002年2月任黨委書記。

　　“差不多到賀云和闞治東來了，沈沛才走，他在南方前后待了十年之久；如果從這個時間來說，南方主要的虧損和不良資產在他主政時期積淀較多”，一位南方中層干部說。

　　據南方一位資產管理部人士透露，“2000年底召開股份公司成立大會時，公司負責人表示，希望股東能讓南方代客理財”，后來南方的并列第一大股東上海汽車和南方及華德資產先后簽下了總值7億元的委托理財合同；沈曾親任淮海投資董事長，其對自營的重視可見一斑；被定性為“欺詐發行上市”的麥科特事件所占額度是1997年，實際運作是在1998年。“這些都發生在沈沛時期，尤其委托理財的保底收益，成為南方沉重的包袱；而南方如此強大的實力，自營虧損如此之大，也實在令人匪夷所思”，一位市場人士分析說。

　　有別于歷任掌舵人，第三任董事長劉波給人的印象“不那么強硬”。1992年南方成立時，36歲的劉波還是上交所副總；1998年6月，劉波從南方總裁、黨委副書記起步，三年零八個月后坐上了董事長的職位。不過只有三個多月的時間，劉就和總裁郭元先一起被調離。

　　“南方像一個長在脊柱上的腫瘤，牽動四經八脈，動刀要格外小心”，一位在南方待了十年之久的中層干部意味深長地說。但正如部分業內人士所說，南方的問題是體制的悲劇，難逃其咎的應該不僅僅是其高管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