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朱平豆 劉華 杭州、上海報道

　　曲終人散。此時再要回過頭去追溯幾年前構筑東方電子股價“笑傲江湖”曲的一個個音符，已經頗費周折。

　　12月13日，燭光下的杭州某茶座，靜謐而有幾分玄秘。“你要問的是哪一家廣融公司 ？廣融公司有數十家之多，都是桑氏兄弟辦下的。”面對記者的提問，對面的人士如此開篇。　

　　一個月前，11月11日，中經開案在北京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北京市人民檢察院以“操縱證券交易價格罪”起訴中經開公司總經理姜繼增。至今，還在等待一審判決。

　　此案中一個重要細節是，在中經開做高東方電子股價過程中，與“杭州廣融公司”進行對敲，此公司的內幕，以及廣融公司的資金來源，起訴書僅寥寥數語。

　　浙江“游資”一直以其神龍見首不見尾而為人們所關注，一位知情人對廣融“游資”的解釋由此開局。

　　“大魚”桑會慶

　　與中經開案密切相關的案件是桑軍慶案——同樣是“操縱證券交易價格罪”被起訴，此案在11月12日，即姜繼增案開庭的第二天在北京開庭。

　　桑軍慶，杭州廣融系列公司的主要負責人。其兄桑會慶，曾任中經開證券部經理，為中經開“操縱證券交易價格罪”的重要人物。桑會慶據稱已逃往國外，未能歸案，而其弟桑軍慶被捕獲。

　　在中經開“操縱證券交易價格罪”案中，起訴方認定桑氏兄弟以對倒方式，操控東方電子，從中牟利。據姜繼增的辯護律師透露，桑氏兄弟從中得到暴利達2億以上。

　　但是，此案并沒有與姜繼增案同審。據稱，原因是被告桑軍慶方提出，此案與姜繼增案并不相等，要求另行開庭。此提議得到批準。

　　同樣，此案中被起訴的桑軍慶也極不情愿與“中經開”案一起被暴露在媒體的聚光燈下。

　　然而，一個細節卻不容忽略。在姜繼增案起訴中，公訴人所訴姜繼增獲罪的一個重要依據是，中經開與“杭州廣融對倒東方電子以操控股價”，然而，在辯控過程中，起訴方并沒有出示中經開對倒的具體過程。姜繼增案的被訴方辯護律師陳雄飛稱，“其中原因就是，1999年7月到2000年1月的半年中，中經開在與杭州廣融對倒中，都是杭州廣融以低價進高價出，而中經開恰恰相反，都是高價出，低價進，在此過程中獲利的只是杭州廣融。”“從利潤的轉移路徑來看，這應該是典型的老鼠倉。”一位業內資深人士斷言。姜繼增是否獲罪？在法庭辯護中表明，還沒有證據證明姜繼增直接參與了“對倒”，檢察機關所抓住的是中經開集中資金進行連續買賣、自買自賣的行為。

　　姜繼增出任中經開總經理時，曾經歷了“3·２7”國債事件、“長虹轉配股事件”的中經開，經營狀況已經陷入困境，公司內部更是一片混亂。1999年年初，姜繼增把公司的證券投資業務收歸總經理直接管理，其決策具體到公司自營盤可以買哪只股票。

　　據內部人透露，“當年任證券部經理一職的桑會慶在中經開具有相當的權重”。因此無論姜繼增最終是否獲罪，桑會慶都肯定在中經開操控東方電子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而其中，姜繼增與桑會慶之間，是一種默契關系，還是姜繼增“被蒙蔽”關系，恐怕只能在桑會慶歸案后才有可能水落石出。

　　而杭州知情人透露，桑會慶能夠成功逃到國外，“不能排除桑會慶的背后還有其他人”——不然他不會如此順利逃跑。

　　神秘“廣融系”

　　在對姜繼增的起訴中，公訴方根據深交所提供的交易、對倒統計資料以及天華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執行商定報告》，指控中經開公司開具多家賬戶，大量對倒東方電子股票。但是，深交所提供的統計資料是依據28個賬戶，這28個賬戶具體是哪些賬戶并不詳。并且與天華所的《執行商定報告》中的審計結果26個賬戶不符。同時，這些賬戶中也同樣有許多資料為“不詳”。知情人透露，參與中經開對倒的“杭州廣融”方，其操作主要是在壽春路營業部進行。其所用的賬戶，基本上均為“廣融”系。

　　據記者在杭州的調查，稱作“廣融”的公司有23家之多。

　　這些公司皆具相同特點：成立于1998年前后；公司之間相互參股較多或一家公司投資多家公司，結構復雜；公司投資人中大多都有一名叫“程壯”的自然人；在各項交易中，均以貨幣作主。

　　以“杭州廣融技術貿易有限公司”為例，有證據證明，此公司為與中經開進行對倒的公司之一。公司的兩大法人股東之一為“杭州廣源貿易有限公司”。此公司主營“黑色金屬材料批發業”，法定代表人程壯。該公司成立于1998年7月24日，注冊資金200萬。其中程壯180萬，杭州投資控股有限公司20萬。1999年10月18日增資至500萬，程壯追加300萬。2000年4月30日杭州投資控股公司將股權出讓給杭州中財實業發展有限公司。2000年8月31日，增資至2000萬。程壯追加720萬——共1200萬，占60%。

　　杭州廣融技術貿易有限公司的另一股東為山東華融科工貿有限公司，1998年11月成立。主營業務為房地產開發、計算機軟件開發等，注冊資本1000萬。其公司股東為四個自然人，分別為王蓮榮、桑軍慶、王小英，各300萬元，劉藥100萬，所占股權與投資比例一致。

　　杭州廣融技術貿易有限公司1999年4月13日成立，主營技術開發、服務、成果轉讓；電子計算機軟件等，注冊資金600萬。其中山東華融出資500萬，杭州廣源出資100萬。

　　該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王蓮榮，經理桑軍慶。

　　然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據王蓮榮提供的證據，其本人并不知曉自己有此投資，更不知當上了法定代表人，這一切都是由桑氏兄弟操辦的，而王蓮榮是桑會慶的岳母。

　　在廣融系公司中，主營業務五花八門，但實際基本上沒有具體業務，知情人透露，“這些公司成立的目的就是做證券投機”。在各種各樣的轉讓或增資股權交易中，其價格基本均為1：1。

　　而在廣融系中頻頻擔任投資人的程壯，記者在杭州多方查找，未能尋其下落。記者所能掌握的資料是：程壯，男，40歲，身份證住址為揚州市上城區東太平巷8號。

　　游資的多種形式

　　2002年10月8日杭州廣融技術貿易有限公司被吊銷。廣融系其它大多數公司也均在此時前后被吊銷。

　　23家廣融系公司，據初步估計，注冊資本高達數億元。據知情人透露，其資金來源其實是桑氏兄弟旗下公司之間的來往注冊與“流動”。

　　而1999年到2000年，東方電子股價一飛沖天的背后，正是中經開與杭州廣融系的“密切配合”。起訴書認定：1999年4月到7月間，“中經開集中7.8億資金連續大量買賣東方電子股票”，東方電子的股票價格從22元上漲到60元，漲幅高達190%，中經開非法獲利5.5億。隨后，桑會慶等人采取連續買賣和自買自賣，繼續推高東方電子股價，2000年2月17日，東方電子上漲到復權后每股90元。

　　中經開與廣融之間的對倒，所需資金動輒上千萬至數億。最為典型的是，1999年7月1日，股市突然出現暴跌，東方電子股票也受到沖擊，此時，按照有關方面的指示，希望中經開“護盤”。當時護盤的資金為2億，提供資金的便是廣融。

　　幾乎是一夜間，為中經開提供了如此巨額的資金。廣融調集資金的能力可謂驚人。

　　“你們信不信，我坐在這兒，打幾個電話，就能調集到幾千萬的資金。”知情人坐在沙發上一臉自信。

　　他說，這就是浙江的游資。

　　但是，據知情人稱，浙江的游資，其實應該分兩種情況，第一種，即真正的民間資本——一些做生意致富的浙商，“有幾千萬身家的浙商幾乎遍地都是，他們為手中的資本不斷地在找出路。但是，浙商中卻很少有人喜歡證券市場的股票，所以，這些錢一般并不直接流向股票市場。這些民間流動形式的錢一般在縣、鄉中流動，對有一定融資號召力的人，便可以做到一個電話融來數千萬的資金。

　　第二種，在很大成分上是“官錢”，這些錢才會真正進入股票市場，而且一般流動于大城市。

　　采訪過程中，知情人不愿透露廣融系操控股票以及融資的具體細節，只是進行了某些“暗示”。

　　他說，在證券市場，有許多融資方式。

　　比如，運作公司——諸如實際上的廣融系，從縣鄉等地融來資金——以利息獲利但不承擔風險，或直接作為投資人參與，但必須共同承擔風險——這些錢就算是最為干凈的。此錢進入證券營業部，由營業部給予1＋1的融資——即投資公司投資1億元，營業部再借給1億元，由投資公司進行股票操作。營業部在其中拿利差，同時增加營業額。但當股票下跌到某一價位時，營業部按原先的規定予以平倉。

　　這是一種基本的方法，更為復雜的是，從某“官方”(如公安罰沒款或保證金，以及一些機關的小金庫等)，通過委托貸款的形式進入銀行系統，再通過大公司擔保的形式進入動作公司，成為投資資金。

　　而有的時候，運作公司可以以少量資金迅速調集到大量資金，比如，一個“資金狀況良好的公司”，以1億元資金通過營業部買國債，由營業部回購，然后營業部再給該公司開出投資國債證明，由公司到銀行進行無風險貸款。

　　據知情人士稱，“此種操作可以做到天衣無縫，在運作公司與操作對方間可以建立‘防火墻’，即使事后也難以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