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人侯寧

　　和被媒體稱為“越來越像格林斯潘”的周小川行長相比，臨危受命、復出證監會的莊心一，卻必須擔當起遠離格林斯潘式含糊的猛將角色。而證監會、券商和投資者能否從此在一定程度上走向“心一”之佳境，也成為年末市場“盼牛情結”之外的另一種期待。

　　經過了一個看似宿命的輪回，莊心一終于從證監會又回到證監會。只不過，離開時他是培訓中心主任，歸來前他是證券業協會會長，歸來后他成了證監會主席助理，兼機構部主任，兼證券業協會會長。對莊心一而言，從“民間”重歸仕途，應該說是完成一個跨越性的輪回；而對尚福林而言，相對獨立而有個性的莊會長能歸于麾下，無疑是增加了一員監管猛將。尤其是當證監會機構監管方面臨重大考驗的今天。

　　事實上，與莊心一相比，此次榮任證監會紀委書記的李曉雪并非鐵腕之人，會內評價也基本上是“很厚道”、“資格很老，經驗豐富”“任勞任怨。”但莊心一卻更富于個性些，筆者聽到的評語也基本是“心思敏捷”“強勢”“有主見”等。這種個性決定了他擔任會長時的所作所為，也同樣會決定了他今日面對股市、券商的沉淪，敢于臨危受命。

　　而從這位被譽為證券市場少壯派代表以往的作為來看，臨危受命的莊心一雖然做的是助理，但卻注定還是要有所作為。

　　從棱角分明到低調務實

　　早在上個世紀90年代，莊心一從證監會出來任職深交所總裁時，由于天時地利和莊的不懈努力，深圳證券市場便迎來了他的第一個發展高潮。莊心一也由此獲得了業內人士的廣泛贊譽，并最終出任深圳市副市長。那時，莊心一在業內便贏得了“有想法、有個性”而且為官“強勢”的名聲。而其后的為官以及“在野”當會長的生涯中，莊心一基本上延續了自己的風格。只不過，強勢的莊心一從就任會長以后，便遇到了淪為“弱勢”的證券市場。因此，莊心一的個人風格也便不得不隨之發生改變。

　　拿就任證券業協會會長一事來說，由于莊心一此前豐富的政治履歷，他即便是出任“在野掌門”時也顯得強勢，其規格也明顯高了一籌。而其后的個性化表現加上證監會監管思路的搖擺，也使得協會這個以前的準民間組織一次次發出“自己的聲音”，并與證監會之間一度發生沖突。

　　2002年7月，我國股市雖然已經步入了漫漫熊途，券商、散戶們的日子也已大不如前。但對中國證券業協會來講，這卻是個不同凡響的月份。因為自證券業協會成立以來，她頭一回告別了以前諸如馬忠智、黑學彥、常振明、馬慶泉等“秘書長”“理事長”的領導，有了自己的當家會長，協會的規格大為提高。而彼時的證監會主席周小川先生也秉承其市場化、國際化的一貫思路，鄭重宣布，證監會會把更多的權力下放協會，協會會“超出想象”的“非常規”發展。而且當眾宣布把“信息技術、從業人員培訓以及從業資格管理”這三項新職能讓渡給了新一屆證券業協會。而時任證監會常務副主席的高西慶更在會員大會上鼓勵“協會應發出與證監會不同的聲音”。

　　對于周小川的慷慨和高西慶的宏論，據悉莊心一當時只做了低調回應。但熱血的莊心一顯然受到了上述言論的鼓舞和影響，因為后來的證券業協會在大多數時間都與證監會保持高度一致的情況下，確實發出了“與證監會不同的聲音”。這就是被媒體總結為“2002年十八怪”的“第九怪——三板全流通說著玩”。

　　全流通的初衷或許是好的，但沒成想，由于各類極為復雜的原因，當時的全流通已經成了空方打壓股市的旗幟，也成了人見人怕、不合時宜的另類。而股指狂瀉的結果，證監會又難以承受。于是，三大報再度出面辟謠。

　　此事發生后，身為會長的莊心一無疑會感到壓力，或許，他已經清楚地意識，“不同的聲音”并不是那么“好玩”，低調發展才是韜晦良策。因為三板全流通不論是自己真實的聲音，還是監管層授意的政策試探，首先被傷害的便是協會和自己的權威性。而且，在外界看來，協會和證監會的溝通上也明顯出現了問題。

　　筆者看到的是，此后，不論是處理股權代辦轉讓系統、證券承銷備案材料的審核、從業人員日常管理等相關事宜，還是組建“五大委員會”、建立證券市場呈新紀錄庫和證券信息技術服務平臺等重大事宜，莊心一基本上采取了低調但實則依然強勢進取的態度。直到其任職滿一周年的2003年7月，莊心一才對自己一年來的工作做了一下小結—-

　　7月1日，協會頒布了年度科研課題組織管理辦法；

　　7月2號，協會頒布了《關于做好2003年下半年報告披露工作的通知》；同日，又公布了關于科研重點課題的推薦和申報的兩個同志；

　　15日和23日，召開了協會信息技術委員會和投資銀行委員會兩次大會；

　　24日，又頒布了《關于2003年證券業從業人員資格考試公告》〉。而就在這個月的8號，由莊心一主編的《中國證券市場發展前沿問題研究(2002)正式出版并開始征訂。

　　以上的舉動雖然在市場人士看來有小結的意思，但也確實表明，證券業協會在流火的七月及此前在上述各方面已經做了大量的扎實的工作，工作熱忱無疑是值得肯定的。而SARS在我國猖獗的五月，協會的工作也沒有停止。一則報道非典期間中國證券市場“風雨同舟”的報道吸引了眾多投資者，而其中“4月下旬,證券業協會網站重新設置,煥然一新”一句話不僅說明了協會工作的連續性，更喚起了許多人對協會的關注。

　　從協會定位的尷尬看莊的難為

　　但是，令莊心一沒有想到或許至今都未必知道的是，也就是這個消息，或許還得加上低迷的行情，引發了證券業業內人士對協會工作的不滿，使眾多業內人士開始重新思考協會作為一個民間自律組織的定位問題。

　　起因恰恰是因為這個被稱為煥然一新的網站。當時，筆者正好聽到一些議論，并針對證券業協會的網站進行了一些采訪。聽到的確并非溢美之詞。莊新一在協會的“發展觀”上再次受到外界的質疑。

　　一位券商高官明確表示，作為一個行業自律組織的網站，中國證券業協會的網站無疑顯得太官僚了些。因為同樣是協會網站，期貨投資者津津樂道的中國期貨業協會網站的界面便看起來非常友好。里面不僅有“媒體看期市”等令人痛快淋漓的欄目，而且還開辟了熱點論壇，讓投資者可以在這一平臺上提出建設意見，闡釋投資之道，抒發人生情懷。因此，期貨業協會網站的瀏覽點擊率非常高。但這些，在證券業協會的網站上卻根本看不到。甚至還專門開辟了一個導航欄目，叫“我們的領導”。這使得協會網站的親和力大為下降。

　　一位證監會官員曾如此解釋：“證券業協會缺乏親民形象是個老問題，但也可以理解，協會地位一直很尷尬。”“但莊心一確實是個想干事的人才，協會已經有了很大發展，而且，辦公地點也搬離了證監會大樓。”在這位官員心目中，新任會長莊心一是個人才，但在協會這個有些定位模糊的位子上，莊也確實只能做到這些了。他認為，莊心一雖然能力出眾，資歷極深，但他做事比較強勢，因此莊的成功還需要別人的賞識和扶持。

　　無論褒貶如何，但在大多數人看來，莊心一為首的新一屆強勢的證券業協會成立以來，其工作確實是上了一個臺階。首先，對協會工作性質的理解比以前更加明晰，協會的維利功能、溝通功能、服務功能、協調功能等都取得了共識；其次，協會成立了證券經紀業委員會、證券分析師委員會等五大委員會，相關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再次，是對行業自律的認識更加清楚了，與券商的溝通也比以前密切了。最后，所有的事實表明，證券業協會的框架已基本搭建完畢，所以協會工作可以說已經進入了新的“初級階段”。

　　可以看出，莊心一是個做事情的人，但同時也惹了一些事。而惹事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想做事，也由于在我國，協會的定位決定了它要么基本成為有著“行政合法性”的但沒有“社會合法性”的擺設，要么便難免會由于發出不同于行政主管的聲音而給自己帶來尷尬。還由于當時轉型時期我國證券監管政策思路本身，便存在一定程度讓人無所適從的混亂。協會的權力到底有多大，如何使用，這樣一個即便在美國證券市場都有爭論的問題，到了我國，便更會惹出這樣那樣的事端。而這些事端，也使得作為當事人的莊心一一度身心疲憊。

　　據介紹，即便是成熟度較高的美國，在協會管理問題上也是一波三折。在安然、世通等丑聞爆發后，面對證券市場的誠信危機，美國等國家都意識到了協會自律能力的有限性，緊急出臺了SOX法案(《薩班斯一奧克斯萊法案》又稱《2002公眾公司會計改革和投資者保護法》)，擴大稽查范圍，并著手把原來下放給美國會計師協會的權力部分回收。而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本來是由財政部領導的，原先權利也不小。但在美國《薩班斯-奧克斯萊法案》出臺后，財政部鑒于國內會計師協會出現的一些問題，也決定把中注協中有關政府管理職能收歸財政部。這一舉動，在有些證券界業內人士看來，實在是意味深長。

　　而在券商降傭、三板全流通等風波中所暴露出的證監會、協會和券商之間的矛盾，也使得莊心一暫時收斂了鋒芒，陷入了更深入的思考。

　　可以看到，后來的莊心一采取了干實事依舊強勢，但注意了與證監會保持高度一致這樣“大是大非”的問題，才逐步取得了證監會和新任主席尚福林的信任，得以最終戰勝反對的聲音，重新進步證監會領導班子。

　　如此，也才有了莊心一身兼數職，但主要還是針對機構監管問題，來協助尚福臨主席的任命。因此，在業界看來，莊心一對券商等機構的問題不僅熟悉而且頗有心得，而且由這樣的人統一機構管理，不僅不會出現相左的聲音，而且對解決當前處于危機中的券商問題而言，也會大有裨益。站上監管者而不是自律組織的高度拯救和發展券商，成為擺在莊心一面前的新的發展課題。

　　當然，也有人不那么樂觀，他們認為，券商的背景多為國有，關系眾多，問題復雜，豈是一個莊心一就能解決的？更何況，證監會系統加起來不過兩千余人，如何能管得好那么多券商和機構？

　　從“可能卸任會長”到轉型挑戰

　　對于莊心一目前的身兼數職，有人指出，莊心一身兼協會會長的時間并不會長，原因就在于，證監會和協會的使命從根本上講是不同的：保護投資者的利益是證監會的根本職責，而協會的“社會合法性”卻在于它是本質上應該是券商、投資公司以及咨詢公司利益的代言組織，它是這個中介性行業的自律組織。協會博弈的對象除了散戶投資者外，其中一個重要對手，應該是中國證監會。

　　如此，莊心一身跨兩職，又如何在能協會和證監會利益出現沖突時從容應對呢？這里，我們不難看出，政府職能轉變是莊心一本次任職的環境背景，但也注定了莊心一今后還需要做一次真正的抉擇。雖然如此，在“官本位”思維依舊濃重的大多數國人眼里，莊心一最終選擇的，肯定是作為一員猛將，輔佐尚福林主席，而不會繼續留戀協會會長的職務。只是，呆在證監會主席這個“火山口”邊上，面對著這個被國有股減持和全流通以及腐敗行為等搞得千瘡百孔的市場，莊心一在獲得機會的同時，面對的挑戰也無疑會更多。

　　有人表示，莊心一老謀深算且做事鐵腕，比書生意氣較足的高西慶更容易真正得罪人，這一點，或許會影響他的仕途，也會影響到證監會監管政策的推進深度。何況，強勢的莊心一所處的位置卻是輔佐尚福林的助理一職。

　　而另外一些人則認為，經歷了今年官場浮沉的莊心一已經是今非昔比，剛柔并濟、心思縝密的風格不僅將使他能夠做好助理職務，而且對處理當前證券市場上的棘手問題也會大有裨益。不僅如此，莊心一曾擔任過國務院證券委辦公室副主任、巡視員等職務，在政府高層有一定人脈和影響力。這一點將會對提升已經有些“邊緣化”的證券市場在高層眼中的地位有所裨益。

　　不管怎樣，意欲有所作為且比較強勢果敢的莊心一，和已經在痛下殺手進行券商整治、發審委和保健人制度變革等一系列“有為行動”的尚福林主席，在勇敢進取以求振興證券市場方面，其心態無疑是一致的，其利益也無疑是共同的。因此，在中國證券市場經歷了兩年多的凄風苦雨，正醞釀實質性轉折的當口，經歷了官場螺旋式輪回的莊心一可能的選擇只能是，不負眾望，繼續作為，以求再創輝煌。而和光同塵式的保守既不符合莊心一的性格，也有負尚福林為首的證監會領導班子的提攜初衷，更不符合拯救和發展券商機構，夯實證券市場主線的總體目標。

　　可以看出，對莊心一而言，無論在職務心態還是在作為模式上，出任新職后的他無疑都將面臨著一次深刻的轉型。而這種轉型和我們的證券市場的轉軌一樣，也必須在進攻取向為主導的的“發展論”指導下完成：低調可取，保守不可取；務實可取，強勢不能丟！

　　或許，綿里藏針的進取態度是作為助理的莊心一唯一的選擇，也是他最終能否協助尚福林打造出證券市場新天地的關鍵。筆者也衷心期望，尚福林得到的是一員猛將，而投資者得到的，會是監管層和投資者“心一”的真正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