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總的感覺，好象大家還沒能互相了解。主管機關不了解證券公司，證券公司不理解主管機關，雖然同在一條船上，但還是各劃各的槳。”券商峰會閉幕后，一位與會歸來的券商老總告訴記者。這是一家規模不算很大的證券公司，老總雖料到券商大會是“規范與發展”的主題，但還是希望有利好消息傳出。

　　據悉，由于有關公司治理的討論畢竟與眼下生存的困境相差甚遠，一種低落的氣氛蔓 延開來。

　　先有雞先有蛋？

　　　1996年6月24日，原證監會主席周道炯在全國證券經營機構規范與發展經驗交流會上的講話時就指出，要在規范中發展。

　　當年統計，在上海、深圳兩個證券交易所上市的A股企業為350家，專門從事證券經營業務的證券公司已達97家。而今，兩市上市公司已超過1200家，證券公司130余家。市場似乎不是在規范中發展壯大，而是在行情中膨脹起來。而隨著行情的下跌，券商的生存問題凸現出來。

　　資料統計顯示，我國券商對經紀業務收入的依賴在2002年達到了創記錄的94%。在行情下行的情況下，2002年券商行業手續費為由2001年的219.61億下降到149.53億，到2003年上半年，經紀業務手續費僅77億。而自營業務、受托投資管理萎縮，新股發行數量減少，2003年上半年，統計中全行業凈利潤虧損1.93億。一位業人士告訴記者，有的證券公司員工月收入1000元，還要在完成一定的工作指標后才能達到，顯然，對于券商來說，關注自身的生存狀況比整個行業的規范更關心。

　　該人士進一步指出，監管方面將此次會議定調為規范發展，表明行業發展的前提是要先規范起來，然后在這個基礎上給予一定的政策，促使大的變得更大，強的變得更強，提高整個行業的綜合競爭力。與券商求發展的心情相比，證監會似乎更看重監管中發展。

　　一位與會的券商老總向記者坦陳：“會上大家分歧很大，看法不一致。核心問題是規范為主還是發展為主。而盡管發展的措施講了，但不是很具體，也不充分。但對證監會來說，也努力了。”

　　對于那些希望此次會議會給他們生存帶來利好的券商，他認為，證監會的態度很明顯，該死的要死，該發展的要發展。不過他擔心的是“該扶的扶不起，不該死的死掉了”。

　　另一個關心的焦點是創新與監管。

　　有券商認為創新與監管是矛盾的，你要加強監管我就活不下去。譬如集合理財，此前證監會下發的《關于證券公司產品開發有關問題的通知》征求意見稿中，確定的門檻相當之高：一是具有中國證監會授予的受托投資管理業務資格；二是凈資本不低于5億元，同時滿足《證券公司管理辦法》中有關證券公司財務風險監控指標的要求……諸如此類，不一而足，核心目的就是安全第一。而符合這些條件的券商只有數十家，其他的券商怎么辦？

　　對于券商有關創新的問題，證監會副主席范福春在13日下午講話時語重心長地表示，非常體諒券商的難處，無論是生存還是發展都考慮到你們前頭。說起創新，我們(證監會)比你們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我們考慮的是系統風險，所以更謹慎，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大于創新。

　　實際上，委托理財、銀證合作在國外不算創新，但由于國內證券市場還處在非規范時期，所以繼續保持嚴格監管的口徑。規范與發展，監管與創新，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觀點，孰先孰后猶如蛋與雞的故事，如何巧妙尋求矛盾的最優解決路徑似乎成為兩難。

　　整合時代到來？

　　規范中發展，監管下創新，已經成為監管層堅定不移的基本立場。

　　中信證券的楊泓清認為，證監會此次會議明確定調的整體思路是規范中發展，這表明一個分化整合的時代到來。“大的公司給政策繼續做強做大，小的除非有特色可以生存下來，其他的會被兼并收購重組。”

　　從2001年開始關注證券公司并購的德恒證券吳士君告訴記者，數量多，規模小是證券市場初期的基本特征。但每一次熊市后必然會發生并購整合。證監會在行業低迷時期繼續倡導這樣的監管理念，“一個明顯的潮流是開正門，堵邪道，好的券商發債上市，一些挪用客戶保證金等違規行為的券商將受到嚴格監管。”

　　由于我國證券市場發展初期，帶有一定的計劃經濟色彩，吳士君認為，不少券商前期靠政策優勢生存，加之行業門檻比較高，先進入的有優勢，在地方政府保護下，活得很滋潤。目前大部分券商在苦撐，實際上是抱有“冬天過去春天回來”的心理。

　　分析人士認為，監管方面有意培養一些資質較好的證券公司做大做強，這次會議透露出的信號更加明顯。而產品的創新也只有大的公司才能產生真正的規模效應，像集中交易對小公司來說沒有什么意義。該人士認為，預計未來我國券商格局是，將有10家左右有影響力的大公司，再就是些有特色的小公司，監管層在這個目標上主要是起促進和導向作用。

　　然而，一位券商老總表示，由于不少券商與當地政府關系密切或是有強大的民營資本背景，不可能會被輕易地進行整合。九十年代海通、中信、光大、長城、聯合、東方等證券公司的重組整合很多是帶有一定的行政性色彩，而當前的廣發收購華福、中信收購大通、海通與蔚深的并購盡管市場是經濟行為，但依然涉及到整合過程中各方的利益，不可能是簡單的利益驅動。同時由于證券公司內部人控制始終存在，別人想兼并時會阻撓，一個整合時代的開始或許不是那么輕易就能實現的。因此，通過證券公司的自我發展達到一定規模，出于自身的發展壯大需求來自發重組或許更有意義。

　　兩難之間為期兩天的券商大會，盡管規模大，但證監會還是保持了刻意的低調，且將會議定為座談形式。一邊是證監會有關部門主任副主任，一邊是各地特派辦領導，中間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券商。而新華社和三大報等幾家媒體也只是在會議結束后發了通稿。

　　　據悉，12日上午，尚福林1小時10分鐘的講話中，傳遞出的信息更多的是規范、監管與治理，而證監會主席助理李小雪一再強調的三個鐵律——“嚴禁挪用客戶交易結算資金、嚴禁挪用客戶委托管理的資產、嚴禁挪用客戶托管的債券”，一時讓在座的券商老總如坐針氈。在當天下午和第二天上午分組討論尚、李的講話中，討論的重點就放在了公司治理上。

　　或許是注意到與會者心情沉悶，13日下午最后一次會議上，證監會副主席范福春有意緩和會議氣氛，指出創新與監管并舉，眾券商關心的五號令也在與央行有關部門協商，券商融資也在爭取。同時肯定地表示，去年傭金下調，好日子過去了，但行業有相當多的人才，能找到比較好的能持續經營的路子。

　　券商的好日子過去了，證監會的日子怎么樣？據一位證監會官員透露，此次會議并非中央高層授意，而是在大連證券、鞍山證券、富友證券接連出事后，證監會表達要加強監管、維護市場穩定的信息。

　　　作為市場監管者，證監會用心良苦，一位券商老總認為，“證券市場的問題已經不是一家出面就能解決好的，而國資委、央行、財政部，甚至地方政府等多種因素滲透其中。”分析人士也指出，當前券商暴露出來的問題，與股市接連走熊有關，國有股減持懸念還在。券商好起來，市場首先要好起來，國有股要減持，國資委要保值增值，而證監會希望緩慢上升，兩者間存在矛盾，決定市場存在震蕩。這些根本性問題解決不了，券商已存在的問題也不好解決。在公司治理上，一券商老總也表示，證監會的鐵律一定要嚴格遵守，但由于生存是第一位的，能否在實際執行中得到貫徹有疑慮。“公司治理主要是遵照《公司法》來進行的，那是股東的事情，在治理過程中出現的問題按有關條例來處罰，證監會應該只是個指引角色。特別對公司高管的任命上，不少是地方黨委和政府任命的，監管部門不太好處理類似問題。”而引起券商巨大反響的央行5號令，央行出臺的，證監會只能去協調。券商各地營業部稅收征管不一樣，而證監會在這方面為券商服務卻無能為力。對于有些券商存在的種種意見和看法，一位業內人士分析認為，由于現在關心的是生存而不是治理這個目標，再加之各個部門的監管目標不一樣，所以需要協調。而這么大的會議，對一些問題給予明確回答，證監會力所不及，證監會也沒有這些資源。此次會議分組討論時分歧較大，券商不甚滿意，出現這樣的結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券商把寶押在證監會身上也是不切實際的。據來自監管部門消息透露，證監會也注意到目前市場上和券商存在的種種問題和意見，也曾有意放開投融資、保本收益、傭金回調等方面的監管，但由于受到各方限制，擔心一旦放開，市場會不可收拾，這樣的兩難之中，實在只有謹而慎之了。(顧萬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