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賀可 宗盛 北京報道

　　至少是40億元，突然之間就沒了。誰都清楚，這對今天的券商意味著什么。

　　“無疑是雪上加霜”，一家券商的高層說。他所指的正是將于今年9月份實行的《人民幣銀行結算賬戶管理辦法》(央行公布的��2003�牭�5號令，以下簡稱“5號令”)。

　　“5號令”并不是針對券商而來，但其中的一些規定卻能徹底改變證券業的生存現狀。這位人士認為，它“不僅影響到客戶保證金的增量，更重要的是將使券商原有無風險的息差收入變得無影無蹤”。粗步估計，僅息差收入一項，券商將銳減至少40億元。而按興業證券的研究報告，2002年證券業的虧損近26億元。

　　證券銀行設想

　　但證監會目前正在醞釀的一個組建專門證券銀行的辦法，或許能夠改變券商將要面臨的窘境。

　　“證監會機構部正在起草一個辦法，目前處在內部一個非常小的圈子里征求意見階段，如果成熟將正式上報。”上周，一位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想法是要成立一個類似的證券銀行，獨立于目前的商業銀行體系”。

　　據這位人士透露，醞釀中的證券金融機構將主要負責保證金的清算和管理，使保證金能夠不被挪用；其次，解決券商的融資和拆借問題。而根據5號令，保證金的清算和管理將屬于眾多的商業銀行。

　　對于這個頗富創意、關系券商命運的文件，證監會方面拒絕透露更詳細的情況。

　　“5號令”沖擊波

　　保證金是由券商還是由投資者存在銀行，看似只是一個名份，但意義卻迥然不同。

　　按照“5號令”有關規定，對證券交易結算資金、期貨交易保證金的管理與使用，存款人可以申請開立專用存款賬戶。證券交易結算資金、期貨交易保證金和信托基金專用存款賬戶不得支取現金。這就意味著，目前個人投資者的證券交易結算資金要轉入個人銀行結算賬戶，個人的現金存取也必須通過這個賬戶來進行。而證券公司原有的代理結算職能將完全由銀行來承擔。

　　如果5號令實施，那么原來習慣在證券營業部資金柜臺辦理資金存取的客戶，只能選擇銀證轉賬或者銀證通。而營業部資金柜臺取消后，客戶的資金狀況全部由銀行掌握，銀行必然會加大銀證通等金融產品的營銷力度，從而減少客戶保證金的增量部分。

　　央行主要擔心由于證券公司營業部以前一直設有資金柜臺，而資金柜臺可以存取現金使得有人可以利用這一便利進行洗錢活動。

　　從理論上講，央行的做法無可非議，但同時卻觸到了券商非常敏感的一個神經。關于加強保證金安全并不是一個新鮮的話題。“最早的時候，曾經想過以銀證通的形式來解決挪用保證金的問題，但如果這樣做，券商沒有了利息差收入，而且客戶的資料將都掌握在銀行手里，這個提議很快就遭到了券商的反對”，一位業內人士向記者透露。

　　但這樣的做法，正是央行5號令所鼓勵的。

　　“銀證通業務對券商的影響很大�熗ㄟ^銀行卡賬戶與保證金賬戶的實時劃轉，資金在券商那里是不停留的�熛⒉钍杖胍簿透�本不會產生。”一家證券公司負責財務的人士說，“而客戶保證金部分，也完全由銀行來控制了”。

　　過去，券商一直可以從客戶保證金上獲得不菲的息差收入。目前的做法是，對投資者的保證金，證券公司以年利率0.72%活期存款支付利息；同樣的錢，銀行按金融機構同業存款利率年1.89%支付給證券公司。這樣，券商可獲得1.17%的無風險息差收入。

　　對于保證金的數量，坊間有各種各樣的說法。據長江證券一家營業部老總估計，“保證金余額去年底大致在3300億元左右。”他們目前對保證金管理的做法是：證券公司在上海證券交易所和深圳證券交易所開設清算賬戶；營業部的資金放到公司的清算戶頭內，每天會根據前一天股票交易的情況將資金打到營業部賬戶上，其他資金放在銀行，享受金融機構往來的利息。

　　招商銀行同業銀行部一位人士稱，2001、2002年保證金最多時接近10000億元；而低的時候也在5000-6000億元，“這不是市值，而是券商在銀行的保證金存款”。

　　按照一般的估計，保證金數量基本上在5000億元左右。即使以3300億計算，券商的息差收入也在38億元左右，“對于近兩年一直在盈虧邊緣苦苦掙扎的券商來說，這無疑是彌足珍貴的”，一位業內人士說。

　　與此對應的，銀行為此就可以節省同等數量的利息支出。

　　計劃緣于券商倒閉

　　醞釀中的證券金融機構最初的動議也不是針對“5號令”而來。熟悉情況的人士透露，早在今年年初，證監會已經開始進行這方面的調研工作。

　　最初的動因來自鞍山證券和大連證券的關閉。

　　“關閉這兩家證券公司的成本太高。”一位知情人士告訴記者，“當時是以中央銀行向地方銀行再貸款的方式來解決，但最后埋單的還是中央財政”。據他測算，這2家證券公司的關閉，可能要花費70億元。

　　2002年8月，鞍山證券被撤消。鞍山證券挪用股民保證金和個人債券余額將近40億元。關閉鞍山證券，總共要動用約15億元央行再貸款，用以墊付股民保證金。

　　2003年4月3日，證監會的一紙關閉令也最終宣判了處于停業整頓中的大連證券死刑。在行政處罰令中，證監會稱，大連證券出現了挪用客戶保證金、為客戶融資買入證券、非法融資、以個人名義進行證券自營等嚴重違法行為，導致了公司經營混亂和嚴重的資不抵債。這其中包括挪用客戶保證金6億-7億元、發售虛假國債6億-7億元，另外還有其他的違規經營。

　　兩家券商的破產，實質上都是挪用客戶保證金和亂融資的典型案例。

　　保證金作為投資者為買賣證券而存放在證券公司的資金，證券公司不能挪作它用，這在1993年國務院發布的《股票發行與交易管理暫行條例》和1998年底國家公布的《證券法》中都有明確的規定。但前些年，證券公司普遍存在挪用保證金的情況。2000年以來，證券公司挪用保證金已經大幅下降，絕大多數的證券公司全部歸還了挪用的保證金。但到2001年，仍有27家證券公司存在挪用客戶保證金的現象。

　　由于存在著挪用客戶保證金和亂融資等問題，券商的“財務危機就有可能演化成為金融危機”。證監會擔心，證券公司挪用保證金，有時會造成投資者沒有足夠的資金買賣股票，造成投資人信心受損；而如果證券公司出現經營虧損甚至破產，就會造成投資者的資金損失，嚴重時出現擠兌風潮，引發金融危機甚至社會動蕩。

　　證券銀行的設立正是為了避免這些風險。“證券銀行是清算并進行短期融資的金融機構，可以解決券商的短期頭寸。即使在關閉一些券商時，也能周轉。”知情人士這樣解釋它大致的定位。

　　如果成立證券金融機構的動議得到各方面的認可，那么央行5號令則不再對券商產生不利的影響。

　　據知情人士的透露，類似證券銀行的機構將“把所有的客戶保證金統到一起”，而“5號令”則將所有保證金導入到銀行體系內。“如果真是這樣，目前我們所擔心的央行5號令對券商的影響將不復存在”，銀河證券的一家營業部老總言簡意賅地說，“畢竟，錢還是在自家打轉”。

　　他告訴記者，初步想法是由財政來提供證券銀行初始的啟動資金，基本上沒有風險。這樣在證券市場中就可以形成資金的清算與管理與證券登記公司并行的格局。

　　境外的經驗

　　其實，“日本、韓國、臺灣都有這樣的證券金融機構，事實表明，這樣的機構在保護保證金的安全和券商自身風險方面都有著良好的作用”，某證券交易所的研究人員表示。

　　“保證金的管理在亞洲有日本模式和韓國模式。而這更像是韓國的證券銀行，它不納入商業銀行的框架，但它在整個金融體系之內。”某證券交易所的研究人員介紹說，“這部分資金有兩個出口盈利：一是將資金存在央行，享受金融機構的利率，同時通過將資金放到銀行間拆借市場，這樣有隔夜存款利率；二是將資金拆借其他證券公司，可以獲得利息收入。”

　　成立于1955年的韓國證券金融公司為韓國證券市場信用交易款券來源及專責保管券商轉存客戶交易保證金存款之機構。據了解，韓國券商必須將預收客戶的“交易保證金存款”存放于證券金融公司，并與券商自有資金分離存放。這樣，可保護客戶的交易保證金免于遭受券商非法挪用，即使在券商發生破產時，仍可使投資者免于遭受損失。

　　5000億保證金歸屬？

　　實際上，分析人士認為，成立證券金融機構的設想只是進一步落實2002年1月開始實施的《客戶交易結算資金管理辦法》。

　　這個辦法的主要內容為：在證券公司、存管銀行和登記結算公司之間建立一個由備案專戶構成的相對封閉的系統，證券公司必須將保證金存入專門賬戶，除投資者提現和券商的傭金收入等一些正常的支付行為外，保證金只能在這些經中國證監會備案的專門賬戶之間運動。證監會的人士曾經很明確地表示，這個辦法就是要達到防止證券公司挪用保證金的目的。

　　銀河證券的一位人士告訴記者，一家中型營業部保證金余額在4-5億元，而當天保證金的70%都存放在公司的清算中心。“目前實行的是三級清算：交易所——券商清算中心——營業部——客戶，所有資金都在清算中心。”他說。銀河證券的另一位人士表示，對于保證金的管理，各證券公司采取的方式都不一樣，很難有統一的模式。

　　實際上，漏洞依然存在。長江證券的人士介紹，過去所有資金是集中管理，券商挪用比較方便。后來，分為費用賬戶和清算賬戶。但在清算賬戶內，保證金還是與券商自有資金混在一起，而資金的劃撥和提取都是以券商來操作。

　　招商銀行的一位人士坦陳：“券商是否挪用保證金，依靠券商自覺，銀行是發現不了的，也沒有有效的監控手段。”盡管作為銀行，他們每月都會向有關部門上報一次資金的調動情況，“銀行沒有義務去保證資金的完整”。

　　而現行制度下，最大的隱患是來自券商挪用客戶國債上。“國債回購和國債管理是有漏洞的。目前，客戶的國債都是托管給券商的。券商交易席位總額的變化，客戶是看不到的，有些券商便利用這樣的漏洞來融出資金，客戶的資金賬戶上余額并不會出現變動”，招商銀行同業銀行部的一位人士說。

　　“證券金融機構的設立，將不會給券商留下這樣操作的空間”，一位知情人士告訴記者。盡管在現在看來，相對5號令，這樣的做法對券商是頗為有利的。

　　據知情人士介紹，前段時間在市場上引起軒然大波的清查國債回購實質上就是證監會對挪用保證金情況進行摸底。

　　但對建立這樣的證券銀行，還是有不同的看法。銀河證券的一位人士對記者直言，“這種思路比較落后，券商自有資金與保證金分開，是監管能力不自信的表現。資金嚴格分開，是與國際潮流相悖的；國外，信用交易是券商的正常業務，券商可以放款給客戶”。

　　招商銀行的人士則對成立證券銀行的可能性表示懷疑，“由一個單位清算到所有投資者，技術上根本做不到。而且這樣做，流動性肯定成問題，效率也就無法保證。”某證券交易所的研究人員認為，這“等于是成立了中間機構，獨立性能否保證并不清楚”，但肯定增加了成本。

　　“在信用制度沒有建立起來的今天，怎么做都會有問題。”他進一步認為。

　　圍繞在保證金的管理上，無論是放到銀行還是仍然留存在證券體系內，一切還沒有定論。但對券商而言，注定這是一個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