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金融報記者 蔡鋒 發自上海、濟南、北京

　　下跌！破位！4月14日，豐華股份(600615)盤中最低下探7.55元，創下1998年1月以來的五年新低。而公司原定4月19日推出的2002年度報告已不可能按時推出，如果繼續出現虧損，公司將戴上ST的帽子。

　　經營層VS董事會

　　4月8日上午8點55分，上海浦東東方路3601號豐華股份大門前突然開來三輛小轎車和一輛面包車，四輛車在大門前一字排開，把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車上跳下幾個短發黑衣人，走到崗亭外，向警惕的門衛表示，自己是豐華股份第一大股東———漢騏集團的人，要求門衛開門放車進入廠區，漢騏集團要進駐豐華股份，全面接管公司經營。

　　門衛隨即要求黑衣人出示漢騏集團方面的證明以確認其身份，黑衣人卻拿不出來，門衛于是不予通行。雙方幾經交涉未果后，黑衣人終于大怒，并與前來圍觀的豐華股份的工人發生爭執。

　　“他們非常霸道，認為是故意不讓他們進來，所以打算強行進入公司，并和我們吵了起來。”一位在場的工人向記者回憶道，“他們甚至對我們一個工人說，‘我記住了你的臉，我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你下崗！’我們在場的工人一下子火了，都沖上去要打車里的人。看形勢不對，車里的人打了110報警。”

　　10點，四輛車仍未能進入豐華股份，悻悻離開。“這次漢騏與工人的沖突把董事會和經營層的矛盾擴大化了，漢騏完全不應該這么做。”豐華股份經營層一位人士憂慮地向記者表示。

　　該人士提到的“董事會和經營層的矛盾”也是最近才暴露的。3月24日，豐華股份經營層向董事會遞交《關于公司重大事項的報告》，反映公司控股的北京紅獅涂料有限公司2002年底前存在未披露的重大問題，涉及金額高達4.35億元。

　　公司董事會立刻于4月2日在杭州召開會議，認為以上事項是紅獅涂料在未經董事會同意的情況下自行作出的決定，公司經營層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同時將總經理李夢甦罷免。

　　經營層對此完全不能接受。4月4日，經營層組織召開了一個“經營班子擴大會議”,并發表公開聲明，對該次董事會會議的合法性、有效性提出質疑，認為紅獅涂料資產失控責任不在經營層，而是在公司董事會(尤其是大股東推薦的董事)。

　　“我們質疑董事會決議，希望第三方能出來裁判，到底責任在誰，問題出在哪里，正常更換總經理不會出現今天這種局面。”經營層表示。

　　誰在控制紅獅

　　紅獅涂料是豐華股份最重要的一塊資產。根據豐華股份2001年報，公司在紅獅涂料中的股東權益4.04億元，占公司5.39億元凈資產的74.95%。可以說，豐華股份的業績絕大部分要依賴紅獅涂料的表現。

　　2000年9月，漢騏集團以每股4.13元的價格受讓冠生園集團持有的4362.08萬股豐華股份國有法人股，以29%的持股比例成為豐華股份第一大股東。12月，漢騏集團開始了對豐華股份的重組，陸續把價值4.17億元的紅獅涂料80%股權置入上市公司，相應置出食品類資產。

　　現在，豐華股份董事會和經營管理層互相指責對方對紅獅涂料失控，究竟誰的說法正確？誰在真正控制紅獅涂料？

　　4月11日，記者來到了位于北京市豐臺區的紅獅涂料總部，只見公司白色辦公大樓下面，二三十個工人分成幾伙在一起聊天。一位劉先生告訴記者，這些人都是原來分廠的職工，現在他們所在的分廠被拆了，公司要求買斷工齡，他們是來找紅獅涂料老總談判的。

　　按照工人的指引，記者來到了位于辦公樓三樓的總辦———漢騏集團的辦公地，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卻告訴記者，漢騏集團沒有人在這里辦公，有問題應該去找市場部。記者找到市場部后，市場部部長夏先生卻為難地表示，記者采訪必須等上面批。“漢騏管還是豐華股份管？”“我也不知道誰管。”

　　在紅獅涂料門口，公司的一位司機透露的情況令記者吃驚。“紅獅一直都是漢騏在管，集團本部現在已經基本停產，只是賣存貨，全年銷售只有十幾萬元，下面的子公司只有紅獅國際(紅獅涂料的子公司)還在生產，其他的都停產了。”這位司機指著西面說，“那邊一站路長的地也都賣了，工人沒工作、沒飯吃了。”

　　豐華股份經營層4月8日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雖然紅獅涂料早就置入公司，但是經營層根本就沒有權力管紅獅，一直到做去年2001年報時，立信長江會計師事務所要求實地審計紅獅，經營層才第一次接觸到了紅獅，“這和以前冠生園重組公司時是一樣的，頂多也就是在年報時合并報表，現在董事會反而把紅獅失控的責任怪到我們頭上，我們認為不合適”。

　　該人士認為，董事會罷免總經理李夢甦的真正理由是公司經營層阻止董事長提出的不正當的擔保要求。1月27日，新任董事長宋波(也是大股東漢騏集團的董事長)第一天上任，即以極不規范的手法要求豐華股份為與公司無關的企業擔保借款1.5億元，遭到經營層的集體反對。

　　“上午他們在不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情況下要強行進入，并表示其他人不在場沒關系，只有兩個人在場，一個是財務，一個是辦公室主任，通俗點就是一個管支票的，一個管公章的。拿到這兩個章，他們就可以做擔保。”該人士說道。

　　大股東漢騏集團真的要把豐華股份變成自己的提款機器嗎？

　　神秘的漢騏

　　4月10日，濟南春光明媚，西郊長清區的街道冷冷清清。在長清區地稅局大樓八樓，記者總算找到了漢騏集團的注冊地。令人驚訝的是，里面并沒有人在辦公。

　　知情人士告訴記者，漢騏集團是去年從北京搬到這里來的，一般沒人來，最多時也就來過三個人，平時只是有人陸陸續續向這里搬辦公用品，現在也好幾個月沒見到漢騏的人了，“漢騏把八樓整層都租了下來，一年租金8萬元，租金是由縣政府(現長清區政府)支付的”。

　　幾經輾轉，記者聯系上了漢騏集團在濟南的行政負責人尹先生。

　　對于記者的造訪，尹先生非常吃驚，表示自己只是負責置辦辦公設備，對投資一塊并不負責，“我們是國有企業，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漢騏集團不肯露面，記者于是找到了漢騏集團的大股東———山東聯大集團。山東聯大集團金融投資部負責人趙曉陽在看過漢騏集團的資料后肯定地表示，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什么漢騏集團，從未和漢騏集團、豐華股份有過聯系，山東聯大現在接觸的上市公司業務只有華夏銀行(山東聯大系華夏銀行第四大股東)的上市。

　　與此相矛盾的是，記者從濟南市工商局和有關方面得到的漢騏集團注冊資料顯示，公司注冊資本22541.35萬元，主要股東為山東聯大集團(持股80%)和聯大實業公司(持股20%)。

　　不光是山東聯大不知道漢騏的存在，就連豐華股份也對漢騏感到陌生。公司經營層告訴記者，漢騏集團從不和公司有正面接觸，股東大會也不親自參加，漢騏從沒有給過聯系電話，經營層不認識漢騏的人，就連漢騏在哪里辦公都不知道。

　　漢騏集團為何如此神秘？

　　重組為套現？

　　漢騏集團入主兩年半，不但豐華股份基本面沒有得到實質改觀，反而業績大滑坡，2001年出現了歷史上的首次虧損，2002年是否能扭虧避免ST還不知道。內部人士透露，漢騏集團實際上已經從豐華股份套走了數億元，這將成為公司未來發展的桎梏。

　　紅獅涂料在2000年置入時號稱優質盈利資產，1999年盈利3829萬元。但是豐華股份突然在2002年6月公告，紅獅涂料因借款合同糾紛被北京高院終審判決承擔8660萬元的債務償還責任，紅獅涂料“變臉”。

　　據了解，紅獅涂料被豐華股份收購后未按照上市公司會計準則做賬，資產不實，在對資產計提減值準備、長期待攤費用調整后，紅獅涂料凈資產只有3億元左右，而資產置換時紅獅涂料作價是5.2億元。換句話說，豐華股份當時購買紅獅涂料80%股權時花了4.17億元，實際上這部分股權只值2.4億元左右。

　　公司2001年報顯示，“由于公司經置換投資的北京紅獅涂料有限公司，經審計，長期股權投資差額16586萬元，分49年攤銷”，也即這部分1.66億元的差額將由上市公司承擔，漢騏集團通過高價出讓資產從豐華股份套現1.66億元。

　　在最早的資產置換方案中，豐華股份擬受讓紅獅90%的股權，但由于北京市工商局規定有限公司控股股東控股比例不應超過90%，豐華股份結果只受讓了80%的紅獅股權，但另10%股權收購資產(5200萬元)已經置出，至今被漢騏集團占用。

　　此外，豐華股份投資北京漢騏房產3000萬元，共同開發北京宋家莊住宅區，“因北京城市規劃原因項目未能按原計劃實施”，3000萬元由投資轉為其他應收賬款，被漢騏集團占用。

　　加上漢騏集團直接占用的1.2億元上市公司資金，漢騏集團這兩年實際上已經從上市公司處套現3.68億元，如果加上漢騏將實施的擔保等或有事項的話，上市公司的風險將更加巨大。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信號是，漢騏集團已經開始涉訴。因中信實業銀行訴漢騏集團借款合同糾紛一案，漢騏集團持有的豐華股份650萬股國有法人股自2002年2月7日被司法凍結一年。因冠生園集團訴漢騏集團擔保合同一案，漢騏集團持有豐華股份3100萬股國有法人股自2002年4月19日被司法凍結一年。

　　除這3750萬股權被凍結外，漢騏集團剩下的全部612.08萬股權也因與與上海水產(集團)總公司因合同糾紛案被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判定執行，于今年2月27日轉歸上海信融投資有限公司所持有。

　　身陷困境的漢騏集團下一步將如何重組豐華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