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證券市場的莊家支撐體系是何等堅固。不動根本手術，新的呂梁、羅成、“東方不敗”重現江湖不過是時間而已

　　《財經》觀察：呂梁、羅成和“東方不敗”的支撐體系

　　胡舒立/文

　　3月26日，億安科技案在廣州開庭；4月1日，又有中科創業案在北京宣判。兩起中國證券市場著名的股價操縱大案，加上年初審結的東方電子虛假財務報表及股價操縱案，足以使人痛定思痛，在清晰的事實面前想一想，中國證券市場出呂梁(中科創業案)、出羅成(億安科技案)、出“東方不敗”(東方電子案)，究竟原因何在？有了前車，除了窮追猛打讓主犯上法庭讓幕后指使者曝光，還有什么辦法，不讓新的呂梁、羅成們再現江湖？

　　早在去年中科案開庭審理后，本刊即登出特別報道《莊家天堂》(參見本刊2002年6月20日號)，給出一個悲哀的結論：中國的證券市場有著強大的“莊股”支撐體系，正是莊家的天堂。這是個讓人難以接受的結論，但現實就是如此。億安科技案此番在廣州開庭，真相公之于眾，人們看到的正是中科創業的翻版。不久前審結的東方電子案雖在手法與性質上與兩案有所不同，但整個案件的調查和披露更為完整，又從另一側面，顯示出莊家支撐系統的完善和強大。而在整個莊家支撐系統中，最粗壯的基干就是金融支撐系統。

　　事情說起來顯得有些簡單：證券市場不是個封閉的體系，其運轉有賴于金融系統；疾患纏身的金融系統，又反過來使證券市場病癥加重。在呂梁案中，幫助莊家創造兩個月內“融資”54億元的中介機構，正是明知其操縱股價違法違規，卻又爭先恐后不遑稍讓的眾多證券公司，其中絕大多數是國有大型證券公司，總計153個營業部。在億安科技案中，羅成自炒本公司股票的資金相當一部分來自于銀行貸款，至少涉及四家銀行分支行；而在羅成投入股市的18億元之外另有19億元參戰入圍，后者全部來自證券公司的“融資”安排，總數54家營業部。就是在后來主要靠自有資金炒股的東方電子案中，“東方不敗”們也是靠從銀行貸款購買本公司原始股票，才順利掘到第一桶金。

　　如果說，違規資金進入股市、證券公司營業部充當莊家幫兇等，這些只是描述和證實市場上的公開秘密，那么在中國證券市場的莊家支撐體系中，還有一種情形過去未能得到人們充分認知，這就是建立起股市獲利的出口——洗錢通道。東方電子案以其比較完整的資料提供了初步例證(參見本期封面報道《洗錢成就莊家》)。

　　此案可使我們看到，正是銀行為作為莊家的東方電子提供了專用于洗錢的“過橋賬戶”；而且，在藉過橋賬戶之手將非法資金轉為合法的過程中，如果沒有銀行人員施以援手，制作出假的進賬單和對賬單，莊家一方無論如何膽大妄為，仍是不可能將非法資金套現的。在1998到2001年四年間，憑借銀行的洗錢通道，東方電子開出了1509張進賬單和對賬單，讓17億元非法所得獲得了合法性。在“東方不敗”的神話中，銀行正是不折不扣的“護法使者”。

　　幫助呂梁羅成們“融資”的券商們的名單，見諸檢察院的公訴書，被廣泛刊登于各家媒體；幫助東方電子把非法所得變現的銀行，也赫赫然顯示在檢察院的公訴書中。然而，或因涉案者過多，或因法律界定的含混，或因其他，相關責任者沒有受到任何司法追究。不獨如此，其中不少責任者在風頭過后仍官復原職，甚至仍然升職，看來在其本公司的心目中確然不是違規不是失職。如此結局，雖然在人們意料之中，可以有種種說得過去的解釋，但也無可爭辯地表明，中國證券市場的莊家支撐體系是何等堅固！

　　自2000年以來，監管當局為證券市場激濁揚清做了許多事情，一連串為惡最甚的案件被查處、被曝光、被繩之以法，確實起到了震懾作用。在震懾之余，如今前車之轍已經昭然，可知呂梁、羅成、“東方不敗”們的出現不是偶然，而莊家們的幫兇其實是一個完整強大的支撐系統。如果還想朝著既定的方向走下去，現在就已經到了對莊家系統施行手術、掘其根本的時候了。這關乎中國證券市場是否能夠有一個健康的未來，關乎中國市場經濟體系的未來。當然，手術者也不應當只是一家監管部門或一個方面軍，這需要全局性的堅決行動。

　　道理很簡單，重要的是盡快形成共識，付諸實行。否則，新的呂梁、羅成、“東方不敗”們再現江湖，不過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