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股市與GDP背離的問題，在眼下的中國是一個假問題，中國宏觀經濟的增長不是來自于上市公司，而是來自非上市公司的民營和外資企業。上市公司的業績較差、治理結構不完善導致股市表現不佳

　　王躍生

　　據說最早的經濟學家很有一些出身于醫生，原因在于經濟機體的運行在一定意義上類似于人身機體的運行。不管這種說法怎樣，我倒是覺得，人體疾病中的虛癥與實癥、表征與內在的關系，適用于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之關系，也可用來解釋我們當前經濟繁榮與股市萎靡并存的癥候。

　　醫家常說，有諸內必形諸外。經濟學家也說，股市是經濟的晴雨表。用這樣的觀點看，今天中國經濟中實體經濟的不錯表現與虛體經濟(如股市)的長期萎靡、一路下跌就不可理解了。于是，有了股市與GDP背離的熱烈討論。對于這種背離或脫節的原因，經濟學家特別是證券專家們做過各種解釋。有股市價值回歸說、外資打壓說、國有股拖累說等。還有專家諄諄告誡我們，所謂股市是經濟的晴雨表只是一種長期趨勢和大致規律，并不一定總是彼此吻合。這些說法，肯定都有各自的道理。但這些說法并不能讓我們豁然開朗、心悅誠服。比如，當兩者吻合的時候說陰晴自知，當兩者背離的時候又強調并不一定，好像道理總在專家口中，很像某些股評人士。再比如，說兩者的一致是長期趨勢，那么，要多長？一年、五年還是十年？說起來宏觀經濟指標一片鶯歌燕舞，但老百姓就是感覺壓力日大、投到股市的幾個血汗錢快要血本無歸了，無論如何很難互為表里，反差太大。就好像一個百病皆無、健康無比的人總是面色青黃、精神萎靡讓人不可理解一樣。

　　因此，以我的看法，宏觀經濟與微觀經濟的背離也好，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的錯位也好，都不可能違背內形于外的規律：要么宏觀和實體經濟并沒有那么好，要么微觀和虛體也并不那么壞，要么兩者沒多少關系。僅就中國當前的情況而言，我覺得評論者大炒的股市與經濟背離的問題更像一個偽問題(當然，在成熟市場經濟國家它是真問題)，弄清股市的“符號”所表征的“實體”究竟是什么才是真問題。也就是說，股市與經濟的背離是假背離，虛體與實體的吻合是真吻合。

　　股市與宏觀經濟確有一種相關性，但具體到處于工業化和制度轉軌過程中的中國來說，這種相關性是比較疏松的。因為大多數企業的狀況(從而宏觀經濟狀況)并不關乎股市漲落，與股市狀況相關的實體經濟層面只是上市公司。如果從這樣的角度看問題，我以為，虛體與實體的背離并不大。

　　第一，如上所述，中國宏觀經濟增長率的高低與上市公司業績關聯并不緊密，這是中國的特殊情況使然。在國外，一般上市公司都是當地最好、最大的企業，上市公司營業額占該國GDP的相當比重。但在中國，雖然上市公司達到千家以上，但在GDP中所占的比重仍然較低，其流通部分更低。這使得上市公司本身的狀況與GDP之間關系并不緊密。

　　第二，更重要的是，中國上市公司與經濟增長的增量來源并不吻合。由于歷史原因，上市公司大多是國有企業，面臨改制、剝離、購并，他們并不是經濟增長的主體，特別不是其增量的來源。而作為經濟增長增量主體的民營企業、外資企業卻一般不是上市公司。這使得在外資企業、來料加工、民營企業等帶動下經濟增長指標可以不錯，但上市公司的增長并不一定好。

　　第三，與股市表現互為表里的實體經濟數據應該是上市公司業績。一般說來，我國上市公司的業績在剔除了一些作假、違規的公司之后是有所改善的。但是，僅此而已。上市公司作為最優秀的公司、發展環境最好的公司，業績并無大的改善。據最新的統計，中國上市公司業績(以每股收益表示)自1995年連續多年下降以來首次轉為上升。也僅僅是比最低的2001年微微上升，在歷年中仍是最差的之一。

　　第四，上市公司的治理結構仍然極不完善。惡意圈錢、作假違規等現象仍然普遍存在，中小投資者的利益仍然難以得到保障，股民依然無法期待隨著公司業績的改善獲得投資收入。

　　以上，才是與股市作為虛擬經濟密切相關的實體經濟因素。由此來看，實體與虛體之間并無大的背離，虛仍然是實的外部表征。靠外資和民營企業支撐的宏觀經濟的向好，并不足以解決股市問題。股市的繁榮，還是需要上市公司素質的根本改善。

　　(作者為北京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