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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以15925.332萬股法人股反復抵押，原來估計的藍田20億元銀行貸款經查已擴大到30億元。據藍田股份前董事長瞿兆玉稱：他同各大銀行的一些負責人“只有一根電話線的距離”
本報記者李兆清
記者再一次將視角對準藍田，是因為人們深為關注的藍田“貸款黑洞”，已經從早些時候通常估計的20億元人民幣上下，放大到了實實在在的30億元。
2002年盛夏，《財經時報》記者在北京、武漢等地進行了近一個月的多方了解和采訪，在進一步證實上述數額的“貸款黑洞”的同時還了解到，藍田之所以能夠獲得如此大筆的貸款，與銀行工作人員為私利而違規(guī)放款不無密切聯(lián)系。
交通銀行北京分行的一名職工向記者透露：交行北京分行對藍田的貸款有近1億元，由其北京三元支行發(fā)放。該行另外一名職工則透露：藍田在向交行北京三元支行借取貸款的同時，向5位相關貸款負責人提供了460多萬元的回扣。
瞿氏最主要的“經營活動”
2002年1月12日，因涉嫌提供虛假財務信息，藍田股份有限公司現任董事長保田、總會計師、公司董秘及7名中層管理人員，被公安機關拘傳接受調查。
由此，藍田股份(600709，現“ST生態(tài)農業(yè)”)成為中國股市爆出的又一大丑聞。與證券市場上的許多“流星企業(yè)”一樣，藍田能夠從遼寧沈陽街頭的一家副食店運作成為“中國農業(yè)第一股”，顯然應歸因于其“資本運作”的成功；盡管個中奧妙一言難盡，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利用種種手段取得銀行貸款來打造其績優(yōu)“神話”。
2002年7月至8月初，《財經時報》記者專程到北京、武漢、洪湖、荊州等地，采訪了公安部、中國證監(jiān)會、中國人民銀行的有關部門以及湖北省公安廳經濟偵察總隊、中國人民銀行武漢分行、中國證監(jiān)會武漢辦、湖北省農業(yè)廳、湖北省洪湖市政府、荊州市政府等，蹤尋藍田貸款內幕的來龍去脈。
事實表明，就在人們試圖廓清藍田“財務黑洞”秘密時，一個巨大的“貸款黑洞”逐漸展現在人們面前。據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銀行人士介紹：時任藍田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瞿兆玉的最主要的“經營活動”，就是同國內各商業(yè)大銀行進行各種所謂的“公關活動”。據說瞿曾經自己炫耀，他同各大銀行的一些負責人有著他人不及的關系；以他自己的說法，就是“同他們只有一根電話線的距離”。
《財經時報》調查獲知：截止到2002年8月，向藍田提供貸款的銀行包括工、農、中、建、民生、交通、中信、浦發(fā)等中國各主要大商業(yè)銀行，貸款總規(guī)模達30多億元人民幣，遠超過此前一直估計的20億元。據統(tǒng)計，藍田僅在工、農、中、建四大國有商業(yè)銀行的貸款就高達約23億元人民幣。其中，中國工商銀行10億元人民幣以上，中國農業(yè)銀行9億多元人民幣。
“我只能說貸款數額巨大”
但是，是否還有尚未水落石出的部分？各有關銀行方面均對記者諱莫如深。據記者在中國人民銀行洪湖支行一位有關人士處獲悉的消息，全國各地為藍田提供貸款的金融機構多達20多家；藍田所欠銀行貸款肯定超過30億。據他透露：“央行也覺得藍田的銀行債務很難辦。”
《財經時報》專門采訪了藍田的行業(yè)對口銀行——中國農業(yè)銀行農業(yè)信貸部。據專門負責藍田貸款的負責人介紹，農總行對藍田有25億元的綜合授信額度，實際貸款9億元。直到2002年春節(jié)前后，農行專門召開工作會議對藍田的貸款事宜進行研究，決定不再增加對藍田的授信額度，不再增加對藍田的貸款指標。
另據了解，1999年8月12日，藍田股份大股東洪湖藍田董事會做出決議，以其擁有的藍田股份5000萬法人股為質押，從工商銀行北京朝陽支行為藍田總公司貸款2億元，為期3年零5個月。另外，由藍田股份提供擔保，工行北京朝陽支行于2000年5月和2001年4月再次為藍田總公司提供了兩筆貸款，金額分別為6000萬元和5000萬元。以上兩筆共計3.1億元貸款，到期后僅還貸1000萬元，其余3億元連本帶利一去無蹤影。但工行北京朝陽支行在2002年4月21日之前并未采取有效方式追索貸款。
2002年2月1日，中信實業(yè)銀行廣州分行起訴藍田欠款案。據了解，藍田股份該筆欠款數額約為3500萬元，最初的用途是作為藍田股份的流動資金，分幾次從中信銀行廣州分行貸出。
2001年6月29日和2001年11月26日，藍田股份兩次向中國民生銀行借款共2億元。這一回是藍田總公司和洪湖藍田為藍田股份提供擔保。其中，除11月26日的1億元由洪湖藍田提供了3740萬藍田股份法人股，藍田股份6月29日向民生銀行借款1億元，僅僅由藍田總公司和洪湖藍田在名義上以“自有資產”作保。但是，經記者了解，所謂“自有資產”并不存在，也就是藍田總公司和洪湖藍田并未提供任何實物質押，這明顯是“自己給自己擔保”。
藍田是中國農業(yè)銀行洪湖支行的最大貸款戶，后者在2000年6月向藍田提供了一筆約3000萬元的貸款。據農行洪湖支行的一位領導后來說：“這筆貸款省內有關部門都發(fā)了文件，要求銀行方面支持。”但是，洪湖農行確是在藍田沒有任何抵押的情況下，為其提供了全部貸款。而且洪湖農行迄今到底對藍田發(fā)放了多少貸款，現在尚不清楚。
“我只能說數額巨大。”洪湖農行的一位知情人士對《財經時報》記者說。
回扣同樣是“天文數字”
藍田股份是否具有如此高的行業(yè)成長性，需要如此巨大的銀行貸款？為什么藍田能夠獲得其他企業(yè)難以得到的巨大銀行貸款？仔細研讀藍田股份近年來公布的財務數據不難發(fā)現，藍田的總資產額就等于甚至低于它的負債額——藍田已經資不抵債了。
記者的調查進一步證實，藍田股份最終就是一個“空殼”。它的發(fā)展過程幾乎是一個完全依靠銀行貸款維持運轉的過程，公司主要采用“拆西墻補東墻”的辦法支付銀行利息；而只要銀行繼續(xù)對藍田股份給予貸款，藍田股份的“神話”就仍然可以維持，反之則必死無疑。
從記者掌握的資料看，中國藍田總公司(下稱“中國藍田”)、藍田股份和其第一大股東洪湖藍田經濟技術開發(fā)公司(下稱“洪湖藍田”)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表面上各為法人，但實際上又是“三位一體的”結構；同時，他們之間的關聯(lián)又牽扯到農業(yè)部以及湖北、沈陽等地方的政府機構。
各種分析表明，藍田從多家銀行取得貸款，表面上采取了股票質押或關聯(lián)公司互相擔保的形式，但實質上是采取貸款高額回扣的辦法打通銀行大門。據瞿兆玉身邊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承認：藍田基本的手法是，利用高額回扣同有關銀行內外“合作”，獲取貸款。
2002年7月，中國人民銀行武漢分行的一位知情者告訴記者：“瞿在貸款活動中使用的回扣，同其貸款總額一樣是個天文數字。否則，不可能得到那么大筆的貸款。”
高額回扣打通關節(jié)
據知情者透露，民生銀行發(fā)給藍田股份的最后一筆1億元的貸款，發(fā)生在2001年11月26日，即中央財經大學研究所研究人員劉姝威從財務分析角度對“藍田神話”公開質疑一個月之后。為什么在其他銀行已經停止對藍田貸款之時，民生銀行仍然為藍田提供了高達1億元的貸款？記者通過向瞿兆玉身邊人士詢問獲知，瞿兆玉對該銀行負責貸款的某負責人給予了高額回扣。
2002年8月1日，交通銀行北京分行的一名職工向記者透露：交行北京分行對藍田的貸款有近1億元，由其北京三元支行發(fā)放。據該行的另一名職工透露，藍田在向交行北京三元支行借取貸款的同時，向5位相關貸款負責人提供了約460多萬元的回扣。
不僅如此，該行部分職工每年都能分到藍田饋贈的鴨蛋，而一些當事的信貸員、主管信貸科長、支行行長、分行信貸管理部負責人以及分行主管信貸的副行長，都曾吃喝藍田，拿發(fā)票讓藍田報賬，并占用藍田的財物，如將藍田公司的小轎車提供給自己的親友使用。
高額回扣使洪湖藍田手中的藍田法人股獲得了重復抵押資格。據了解，洪湖藍田經濟技術開發(fā)公司共持有藍田股份15925.332萬股法人股，而中國藍田、洪湖藍田、藍田股份三家公司共計30億元的貸款幾乎都是由這15925.332萬股法人股抵押完成的。這樣算起來，每股抵押價值高達18元以上。
業(yè)內相關人士就此證實說，在藍田股份的貸款中，重復抵押的情況肯定存在，但目前已無從查證。
銀行有哪些方法避責
自從2002年1月22日藍田董事長保田、總會計師黎洪福等人被公安機關拘傳并接受調查的消息披露后，開始有債權銀行趕到法院起訴中國藍田總公司及其相關機構，試圖追回債權。
目前，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共受理與藍田貸款相關案件11件，涉案銀行四家，即民生銀行、工行朝陽支行、交行三元支行和浦發(fā)銀行安外支行——據記者了解，曾向藍田提供貸款且知貸款已經無法追回的銀行共計20余家；涉案金額6億余元，其中已有6件審理結案，涉案金額4.4億余元。
中國工商銀行總額達10多億元的貸款是從該行多家分支機構貸取的，但目前只有工行北京朝陽支行一家向司法機關提起訴訟。另外，中國農業(yè)銀行高達9億多元的貸款，則至今沒有向司法機關提起訴訟。
據記者了解，這或許與銀行經營中的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有關。長期以來，一些銀行或金融機構面對貸款管理中的漏洞，通常采取“不報案”、“不深究”以及“合法規(guī)避責任”的手法予以掩蓋。這些手段背后，往往隱藏著涉案者自身的金融腐敗和小團體私欲。直至“黑洞”無法回避，最后方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但此時貸款已經石沉大海，無望收回。
《財經時報》獲知，湖北省的一個金融檢查組已經進駐洪湖。根據此金融檢查組的內部人士提供的消息，如果將藍田貸款案銀行方面的涉案人員全部曝光，無疑將在銀行業(yè)內部引起一場“地震”。
拖欠貸款能追回多少
直到2001年底，各有關銀行在相繼發(fā)現藍田風險已經不可控制時，相繼停止了對藍田的貸款行動。記者了解到，2002年1月7日，瞿兆玉到一家大型銀行信貸部申請貸款展期，遭到了拒絕。自那以后，瞿似乎消失了，而此前他所頻頻拜訪的各大銀行里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2002年4月30日，在北京市二中院經濟審判第一庭，工商銀行朝陽支行訴中國藍田總公司及相關單位拖欠貸款一案開庭時，被告的座椅仍空空如也。審判長宣布，被告經傳喚，無正當理由拒不到庭，法院將缺席審理。原告工行朝陽支行的代理人在法庭上講，由于中國藍田總公司經營狀況極度惡化，中國證監(jiān)會通報湖北生態(tài)農業(yè)偽造財務報表，他們認為，藍田公司按時還本付息已無可能，因此到法院要求其償還拖欠的銀行貸款1.25億余元。
據了解，包括現在已經審結的6起案件，藍田公司都未派人參加庭審。
盡管被告藍田公司沒有派人到庭，但法庭還是按照正常的程序進行審理，在完成了3起案件的法庭調查、法庭辯論和最后陳述后，審判長宣布休庭，案件定于“五一”之后進行宣判。但是，至今也沒有藍田貸款案的結案消息。
一位銀行的負責人告訴記者：“事實上，輿論對藍田存在問題的質疑也讓我們非常警覺，我們也有我們的調查渠道，中國人民銀行有關監(jiān)管部門也對藍田進行了專項調研，劉姝威的文章只是讓我們下了決心而已。”他證實說，2002年春節(jié)以前，各家銀行就已經掐斷了藍田的資金鏈。至于懸空的貸款該怎么辦，他說：“企業(yè)都被封殺了，還能怎么辦？”
仍有謎底待揭
據來自銀行界的可靠消息，藍田涉及的貸款不僅數額巨大，而且其中相當一部分已經到期或逾期，其前景幾乎注定將被當做壞賬處理。而法院和銀行方面均對訴訟保全之財產數額秘而不宣。但根據此前對藍田及瞿兆玉名下財產的調查分析，估計眾原告討回銀兩的指望不大。
記者通過各種渠道，近日與民生銀行風險管理部取得了聯(lián)系。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接受記者電話采訪時說：“民生銀行提出的對藍田的具體訴前保全的數額不便透露。但藍田的資產狀況如此惡劣，銀行到哪里去保全？民生銀行提出第一保全，這不過是走法律程序而已。”記者查詢到，民生銀行在今年2月初向法院提出價值9997萬元的訴訟保全。另外，民生銀行還有質押藍田股份3740萬法人股的優(yōu)先受償權。
另據來自負責藍田案的湖北省公安廳經濟偵察總隊、中國人民銀行武漢分行、中國證監(jiān)會武漢辦、湖北省農業(yè)廳、湖北省洪湖市政府的消息，此案尚在偵查階段，瞿兆玉到底將受到怎樣的處理，目前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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