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企業家》:黃蓉--股評江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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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2年08月09日 13:14 《東方企業家》雜志 | ||
文/本刊記者 顧冰 黃蓉是位幸運兒,父親東邪的家學淵源,再加上個人的博聞強記,出眾的辯論才能。這幾乎注定黃蓉從事任何行業都會成功,但她偏偏選擇了當證券分析師。 “中國有6000萬股民中,其中至少有5900萬人需要股評。”黃蓉選擇從事證券分析師 但黃蓉并不喜歡“股評家”這個稱呼,原因是曾有調查顯示,股評家在社會上的美譽度很差,據說僅高于三陪小姐,作為一位美麗女性,黃蓉對此非常不滿,所以千萬別當面稱她為“股評家”,也最好別稱她“黃老師”(上海話“老師”諧音有“老輸”之意)。所以當面還是要叫她“黃校長”(“校長”諧音是“要漲”),或者就干脆叫她“證券分析師”。炒股,家學淵源 黃蓉是在黃藥師耳濡目染下開始對股市感興趣的。 1992年黃蓉讀高中的時候,中國正發“股瘋”,無數股民在證券公司里排隊“做”著財富夢想,在這股洪流中黃藥師被拉下了水。此后黃藥師每晚都孜孜不倦做著功課,甚至利用自己的特長——奇門遁甲、陰陽八卦來預測股票的運行趨勢。 但就是《易經》也無法挽救黃藥師,大熊市來了。從1993年2月到1994年7月的大熊市是黃藥師永遠的痛,大盤從1500點左右跌到了333點,終于黃藥師的保證金賬戶出現了赤字(黃藥師在透支炒股),他“爆倉”了。此后雖然政府出了三大利好,股指在6個禮拜內漲幅達三倍,但這已和黃藥師沒有關系了,他破產了,為此黃蓉不得不在國內讀了大學。 黃蓉就在這種氣氛下對股市燃起了興趣,在股市中發財乃至成功的愿望伴隨著她進入了大學。黃蓉進入股市是在1996年2月,她把南帝段伯伯、西毒歐陽叔叔給的壓歲錢全部丟進了股市,買的股票是“愛建股份”,黃蓉運氣不錯,正好遇到了“世紀大底”。至今,黃蓉還對當時邁出的第一步記憶猶新,“第一筆錢賺了毛一千”。 自那以后,黃蓉的心思全放在股市上,四年中在營業部泡的時間比課堂上還多,畢業時黃蓉知道了自己未來在哪里。但黃蓉在大學的專業是“中文”,一個和股票并沒任何關系的專業,黃蓉對此相當苦悶,從這點上也就斷絕了黃蓉進券商之路。但好在中國對證券分析師的要求僅僅是“具有大學本科以上學歷”,對所學專業也無任何要求,黃蓉得以進了一家證券咨詢機構,走上了證券分析師從業之路。“槍手”的經歷 全真教證券投資咨詢顧問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全真教)是證監會認定的投資咨詢機構,老板王重陽也是位曾在股市中叱咤風云過的人物。黃蓉進來的第一天,王重陽就語重心長地說:“只有在牛熊之間煎熬過的人才能真正領悟股市。” 黃蓉正趕上了證券分析師的改朝換代。 1998年以前,證券分析師是“炒而優則評”,像王重陽這類的老一代股評家都是自發冒出來的,雖然理論知識不足,但實戰經驗豐富(許多都操作過千萬級的資金),但隨著證監會出臺的一系列規定,如實行執業資格考試制度及制定咨詢機構不得炒股的規定后,大量老股評家退出了咨詢第一線。于是黃蓉這批人一進全真教就成了重點培養對象。 其實黃蓉一進全真教,就被王重陽看中了。王重陽首先看中黃蓉的倒不是專業素質,而是其具備播音員水準的普通話,黃蓉的吐字清晰、口齒伶俐,無理也能纏八分的能力是全真教中有名的,再加上中文系畢業的黃蓉文學素養出眾,寫的文章行文流暢、條理清楚,這就具備了一個證券分析師的基本素質。 在專業素質上,黃蓉也沒讓王重陽失望,在全真教員工模擬炒股大賽中,小試牛刀便脫穎而出。但王重陽認為黃蓉這批新秀最大的缺點是實戰經驗不足,對證券市場的典故不了解。為培養黃蓉,王重陽真下了血本,特地撥出100萬真金白銀供其操作(這在證券咨詢機構幾無先例)。王重陽表示,只有操作過大資金的人才能領會莊家的意圖,而單單靠理論只是紙上談兵,畢竟實戰操作對心理的考驗是模擬炒股不能比擬的。 黃蓉在全真教接受的是近乎殘酷的訓練。由于在中國對證券分析師的要求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全能”型選手,因此在準備每年一度的證券從業資格(四門考試)的同時,黃蓉還要在儀表、口才、反應上不斷提高自己,而為達到千只股票了如指掌、百樣問題張口即來的要求,黃蓉每天還要接觸大量財經信息,每天看10份研究報告、抄10份早年王重陽撰寫的股評以領會意圖,是黃蓉每天雷打不動的功課。 經過這般磨練,黃蓉“成熟了”。但由于證監會對證券分析師的要求是持證上崗,并要求有兩年以上的工作經驗,黃蓉這兩年的主要任務還是熟悉市場,了解市場。那時黃蓉的主要任務就是當“槍手”,負責寫全真教每天的傳真和半月報告,并以王重陽的名義在各大媒體發表分析文章。為出名狂打“飛的” 證券分析市場是個“強者恒強的市場”,不管是咨詢業務還是財務顧問,直至背后隱藏的資產管理業務(委托理財),都需要證券分析師打開知名度,而提高知名度的最好辦法就是多在媒體曝光。在結束兩年的見習期后,黃蓉作為一個年輕的證券分析師,最大任務就是多在媒體上露面,“好歹也要混個臉熟”。 但全國的證券分析師少說也有1800多名,“僧多而粥少”。為多在媒體上露面,黃蓉只好走起了“后門”。黃蓉打聽到,電臺臺長洪七公平素潔身自好,就有些“嘴饞”,黃蓉拿出“烹調博士”的專業水平,端出“玉笛誰家聽落梅”、“好逑湯”、“荷香飄溢叫化雞”、“二十四橋明月夜”幾個拿手菜,頓時征服了洪七公的胃。從此以后,電臺中的早市“公告解讀”、晚間“大勢研判”等黃金節目中,黃蓉成了座上的常客。 出名的另一捷徑是參加股市擂臺賽。黃蓉是全真教力捧的“明星分析師”,而全真教的龐大財力足夠支撐她在擂臺賽中奪冠。奪冠的辦法有許多種,而最簡單的方法是,黃蓉掛個低價,全真教負責尾盤5分鐘把股價砸下去5%,只要使黃蓉掛的價格成交即可,第二天,全真教集合競價再高開個5%;如此,低吸高拋,黃蓉一個月擂臺賽收益可以做到100%。黃蓉漸漸出名了。 剛出名的時候,黃蓉對在公眾媒體上的薦股相當謹慎,推薦的股票也相當不錯,于是黃蓉的名氣越來越大,而名氣越大則應酬越多。“不但要業務全能,而且要善于交際”,出名后黃蓉這樣描述自己的日程:“8:30上班,看報紙到9:20,看盤到11:30,然后寫午評,有時還要做節目,從13:00-15:00繼續看盤,15:00-16:30寫新的稿件,做新的節目,晚上要做股市沙龍、股評會、講座,總之要不時地在各種媒體上露一小臉。有一段時間,我每天都要在各個城市間趕集,坐飛機叫’打飛的’,常常是上午在上海,下午在北京,晚上又飛到深圳。” 面對源源不斷的約稿,黃蓉通常只有半個小時來完成千字的文章,如此的匆忙哪有時間去做深入的公司調查、行業分析、看年報?沒有時間研究分析,又要多在媒體上露面,還想保住自己的“金字招牌”,黃蓉只能“搗起了漿糊”。 “搗漿糊”技巧之一:“多談大勢,少聊個股”;大勢人人關心,而相對個股而言,大勢又更好預測。大勢包含國家政策、經濟數據、行業景氣、技術指標等各項指標,黃蓉不可能對千只個股都談得頭頭是道,而談大勢每天都可做到熟能生巧。具體來說,對大盤研判絕不可預測點位,只說“后市看好、中期向好”之類。中期是何時?后市是幾周幾月還是幾年?不清楚。至于“短期有調整要求”之類,亦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媒體上“多談大勢,少聊個股”是很好的戰略,更可樹立黃蓉“講政治、看大勢”的穩健市場形象。 “搗漿糊”技巧之二:“晴轉多云,局部地區有時有陣雨”;黃蓉談個股多用模棱兩可、左右逢源的股評術語。所謂左右逢源的股評術語,舉例來講:“逢低吸納”——這種字眼在股評里比比皆是。但怎么叫逢低吸納?怎么叫逢高派發?億安科技往上漲的時候,80元買進(最高曾達126元),算不算逢低吸納?但跌下來的時候,80元賣出,又算不算逢高派發?股評所稱的逢低吸納不是指絕對價位,而是指相對低價。問題就在這里,具體什么價位算相對低價?誰能說得清呢?就像天氣預報中的“晴轉多云,局部地區有時有陣雨”,股評里來句“超跌將有反彈,但不排除繼續下探可能”,準確率可達100%。 “搗漿糊”技巧之三:“和莊家劃清界限”;中國股市是莊家橫行,在這種情況下黃蓉不得不鉚足了力氣去做莊家分析行嗎?但黃蓉的股評中絕對不會出現“目前價位在莊家成本附近,可以大膽建倉,享受坐轎的樂趣”、“目前莊家獲利不多,可繼續持有”、“前期莊家并未出逃,目前正在增倉,可及時跟進”之類的話。而市場諸如此類的股評可說是鋪天蓋地,讓人覺得這些股評家要么是莊家肚里的蛔蟲,要么就是莊家的會計,不然就是莊家的“托”!為避免“莊托”的嫌疑,黃蓉在得知“莊家”消息后,會參閱公司年報,深入分析公司的產業狀態、公司地位、質量、產能、品牌、成長率、管理水平等多方面的情況,用基本面的概念來推薦個股。今后股票如上漲黃蓉自然有功,若萬一下跌,黃蓉也可用“基本面發生變化”來搪塞。 如此一來,黃蓉的名氣越來越大,儼然已是當紅的股市明星。莊家瞄上黃蓉 全真教及其明星分析師黃蓉在股市中直接或間接影響到的資金已達上十億,這時莊家也瞄上了黃蓉,黃蓉開始接到莊家輾轉打來的電話,邀請見面吃個飯,或通過威脅利誘的方式要求黃蓉不要寫某股不好。黃蓉早就聽王重陽說過,莊家與股評家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莊家希望股評機構來介紹他這只股票,使大家知道。莊家需要出貨或是想讓股票上漲,也會要求股評家來“吹捧”,以減輕自己的資金壓力。而股評家也可憑借與莊家的良好關系,在資金拆借、會員理財、對外咨詢業務上得益。同在一個“江湖”混,證券分析師對莊家也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相比其他分析師來說,黃蓉更“愛惜羽毛”,會對是否寫股評仔細斟酌,關鍵是搞懂莊家的意圖,如果股票處于啟動期,莊家希望通過黃蓉的推薦促進股價的上漲,黃蓉一般會接受;但如果莊家對這股票已是獲利豐厚,目的是出貨,黃蓉會堅決而委婉地拒絕。 “當一個普通的證券分析師并不難,但當一個對市場有很大影響力的證券分析師,這就很難”,黃蓉當證券分析師越久,就越覺得市場難以把握。黃蓉可以講職業操守,不越“莊托”雷池一步,但來自莊家的“暗箭”更難躲。 “暗箭”之一,鎖倉型。現在的股評家可掌控的資金越來越多,委托理財或會員資金也迫切需要尋找投資回報。莊家在面臨資金缺口的情況下,也會找股評家幫忙鎖倉,或請求融資。而一旦股評家參與其中,會嚴重影響股評的公正性。股評家會按照“自有資金”—“委托資金”—“客戶”—其他投資者的順序,安排信息服務順序。有時甚至會刻意在不同層次間發布逆向信息,以幫助核心層實現利益,作為外圍的投資者(特別是免費股評的接收者)自然成了“食物鏈”吞噬的對象。 “暗箭”之二,騷擾型。莊家下面是專門有人負責看股評,若恰好處于建倉階段,就被某位股評家發現,或者該股評家的思路恰好與莊家一致,以至于打亂了莊家的步驟,于是莊家就騷擾股評家,處處與預測反向操作,直至股評家轉變思路,才重新上漲或者重新建倉。 “暗箭”之三,反向利用型。一些有名氣的股評家常常會被莊家盯住,當你宣傳某只股票時,他會先配合一下,甚至連買賣價格都恰好到位,而當莊家準備出貨時,會故意把圖形做得很好,而在股評家麻痹之時,突然出其不意大批出貨。到最后,股評家落個“莊托”的名聲。 “暗箭”之四,先養后殺型。某不知名的股評家推薦股票突然大漲,而且推薦一個漲一個,市場上注意他的人且跟風盤越來越多。但突然有一天,他推薦的股票在高位放量后不斷下跌,以后這樣的例子層出不窮,慢慢這位股評家退出了股評界。這就是莊家先養后殺的一個例子。莊家可以先犧牲一部分利益,把股評家捧紅,然后在最關鍵的時候利用他出貨。“捧紅一個證券分析師,是可以賺錢的。”黃蓉說。證券分析師,永遠的多頭 作為個人,黃蓉可以潔身自好。但面對行規,黃蓉卻無能為力。 目前的證券咨詢市場并不完善,僅僅靠證券咨詢收入很難養活眾多股評家。1800多位股評家的生計要靠證券咨詢背后的財務顧問、工作室甚至是委托理財來維持。為了生存,為提高理財工作室的交易量,不管市道如何,股評家一律慫恿或暗示客戶頻繁操作;為吸引客戶或委托理財資金,拼命鼓吹“完美風暴”即將來臨,成為永遠的多頭;而為保護會員利益,他們往往對自己或會員持有的股票不分場合地推薦,甚至不惜捏造利好而造成股價異常波動,將誠信置之腦后。 黃蓉把“不能看空”和“不能保持獨立性”比作證券分析行業的兩大頑癥。“我可以看空一日、看空一月,但絕對不能看空一年”,因為如果連證券分析師都看空了,那你手下的客戶還有信心每年支付給你10萬的會員費嗎,還不都跑光了,證券分析師還不餓死;在獨立性方面,普通投資者只是免費股評的收聽者,對證券分析師來說,會員才是他們的衣食父母,理所當然要更關注會員的利益,小股民則成了讓會員全身而退的工具。 在證券界,行規既是如此,黃蓉要獨善其身,付出的代價將是巨大的。“證券界這個圈子其實非常小,一旦跌下來了,就再沒辦法爬上去了。”黃蓉說。確實,眾多證券分析師最珍惜的成本,就是能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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